一種如今鮮為人知的萊姆病近親——回歸熱，曾是早期文明的災禍。這種由回歸熱疏螺旋體引發的疾病會讓人劇烈頭痛和反復高熱，不及時治療將損害器官甚至導致死亡。與麻風病和鼠疫等其他困擾古代世界的疾病類似，人們曾認為它在大約1.1萬年前農業與馴化開始時，抓住了從動物傳染給人類的機會。

5月22日發表于《科學》的一篇論文追溯了這種細菌曲折的進化史，提出回歸熱實際流行于青銅時代金屬工具出現的時期。來自古代細菌基因組的證據表明，約5000年前，也許是歐洲人開始穿羊毛衣物的時候，這種病原體從通過蜱蟲在哺乳動物間傳播的廣適性病原體，轉變為專門通過人體虱傳播的特化病原體。

引發回歸熱的細菌通過人體虱傳播。圖片來源：TOMASZ KLEJDYSZ/SHUTTERSTOCK

該研究還表明，其他被認為與農業起源相關的疾病，實際上在數千年后才開始暴發——當時的人口日益密集，人們更多地利用奶制品和羊毛等“次要”動物產品。盡管人類放牧已有數千年歷史，但論文合著者、英國倫敦大學學院的考古遺傳學家Pooja Swali解釋說：“青銅時代讓人們與家畜及其體表寄生蟲的接觸更加密切。”

為探究疾病起源，Swali團隊從過去5000年英國數百具遺骸的古DNA數據庫中搜尋疏螺旋體基因。患者死亡時，血液中的細菌會在牙根處留下DNA的痕跡。他們從部分古人類牙齒樣本中檢測出回歸熱疏螺旋體，該菌與引發萊姆病的細菌同源。經重新采樣，研究者成功復原并重建了4個距今2300年至600年的細菌基因組。“他們獲得的測序深度令人驚嘆。”英國劍橋大學的病毒學家Charlotte Houldcroft評價說。

通過比對不同時期古人類牙齒樣本，Swali團隊描繪出回歸熱疏螺旋體基因組隨時間推移的演變與縮減。回溯顯示，該菌約6000年前從其蜱傳祖先中分化而出。之后，約5000年前，隨著適應只通過體虱感染給人類，它開始丟失通用基因。“它們同時在適應人類與虱宿主。”愛爾蘭都柏林大學的遺傳學家Kevin Daly指出，“實時觀測這一過程令人震撼。”

該發現與丹麥哥本哈根大學遺傳學家Martin Sikora 2023年未公布的預印本研究相互印證。Sikora團隊篩查了3.7萬年來千余份歐洲古基因組后發現，約5000年前，回歸熱疏螺旋體感染率激增。同時，由動物宿主傳播的麻風病與鼠疫桿菌也在此時期顯著增加——這比許多學者認為的晚了數千年。

這波疾病浪潮發生于技術創新的時代，即金屬工具興起與羊毛衣物普及。Swali指出，羊毛衣物為體虱提供了藏匿、繁殖與人際傳播的溫床，促使病原體向虱媒方向演化。

厘清疾病驅動因素，如與動物密切接觸、密集利用動物產品，與同期人口密度增長的關系并非易事。“可能是城市化或廣義農業，而非集約化馴養推動了這一進程。”Daly分析，“這是整個領域正在探索的問題。”

5000年前促使細菌強效傳播的基因變異，為疾病演化傳統觀點帶來了警示。“公眾普遍認為病原體會隨時間推移趨于溫和，現在古今數據均顯示事實并非如此。”Houldcroft指出。

相關論文信息：https://doi.org/10.1126/science.adr2147

（原標題為《5000年前羊毛衣物助推致命疾病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