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東尼·高迪（1852-1926），被稱為“上帝的建筑師”，是世界建筑史上極具創(chuàng)造力的天才。他的作品以自然主義、曲線美學和結構創(chuàng)新著稱，7項作品被列為世界文化遺產(chǎn)，17項為西班牙國家級文物。

5月23日，上海久事美術館推出“2025西班牙藝術季”，開啟多館聯(lián)動的展覽。其中，最為人所關注的是高迪主題聯(lián)展，分別為外灘18號久事藝術空間的“絢爛歸樸——高迪與他的時代”和北京東路230號久事藝術沙龍的“物樂其華——高迪之聲”，前者通過建筑構件、歷史照片、工作手稿、影像記錄以及文獻資料等，呈現(xiàn)高迪的建筑設計及演變，后者則通過“聲音雕塑”，向觀眾講述高迪建筑語言背后的文化故事。

“絢爛歸樸——高迪與他的時代”展覽現(xiàn)場

“絢爛歸樸——高迪與他的時代”展覽現(xiàn)場

高迪與他的時代

安東尼·高迪是世界建筑史上極具創(chuàng)造力的天才，自然主義的代表藝術家，在建筑、設計等多個領域取得了斐然的成績。

高迪生于雷烏斯的一個鐵匠家庭，父母都是普通的底層人民，生活平靜、簡單。在童年時代，高迪喜歡觀察自然：蝸牛殼的螺旋、樹葉的脈絡、山巒的起伏等都成為他日后創(chuàng)作的靈感源泉。母親因病去世之后，高迪的父親將希望寄托于當時還是少年的高迪身上，在他中學畢業(yè)之后將其送到巴塞羅那的建筑學院學習建筑。1877年，高迪從建筑學院畢業(yè)，正式成為一名建筑師。

高迪

澎湃新聞記者了解到，在外灘18號久事藝術空間展出的“絢爛歸樸——高迪與他的時代”特展借助建筑構件、歷史照片、工作手稿、影像記錄以及文獻資料等不同媒介，呈現(xiàn)高迪的創(chuàng)作演變，并反映出當時的新藝術運動給社會生活帶來的變革。

身邊人與城市居民勾連起了高迪與加泰羅尼亞的情感記憶。展覽的第一板塊“詩意棲居”講述了高迪與他的身邊人。1867年至1968年間，15歲的高迪與12歲的愛德華·托達（Eduard Toda）聯(lián)合創(chuàng)辦了手寫雜志，高迪在雜志中寫下了詩句，“讓我有一天像山谷里的百合花一樣愛你”。這里折射出的是青年高迪對自然生命的關注和熱愛，這也是其將建筑視為有機生命體哲學的萌發(fā)階段。曲線如花瓣舒展，光影似晨露流淌，高迪的愛不僅停留在美學追求層面，更是對巴塞羅那城市居民日常生活的溫度介入。

高迪在圣家堂工作室工作，理查德·奧皮索繪

高迪與古埃爾伯爵，諾內(nèi)爾攝

在策展人，加泰羅尼亞理工大學教授尤義斯·布拉沃·法雷看來，他的建筑奇跡，始于人與人之間真實的情感共振。走入展廳，觀眾便能看到一系列舊影，那是高迪和身邊人的共同記憶，也展示了他們以人文關懷來回應工業(yè)時代的人性疏離。

值得一提的是，托達曾任西班牙駐上海總領事，常寄書信與中國照片予高迪，并向高迪訴說中國的龍。巧合的是，龍在加泰羅尼亞民間文化中同樣占據(jù)重要地位，高迪在此后的設計中也常常將龍的形象融入作品中。

1916年，高迪在圣家堂下層做結構強度測試

巴塞羅那，高迪之城

在西班牙的巴塞羅那，游客往往會被那些“瘋狂”的建筑震撼：扭曲的煙囪像巨龍脊背，教堂尖頂布滿七彩馬賽克，陽臺欄桿如海浪般起伏……這些建筑奇觀，也皆出自高迪之手。高迪為巴塞羅那留下了最具標志性的城市象征，見證了19世紀末這座城市的深刻變革——從城墻外的城市擴張到工業(yè)革命帶來的繁榮。據(jù)說，他為巴塞羅那留下了16處建筑作品，其中列入世界文化遺產(chǎn)的就有七項。

文森之家

文森之家是高迪的早期代表作。這一建筑位于巴塞羅那極富生活氣息的恩典區(qū)，是一座集新摩爾式，東方異域風和新古典主義為一體的避暑住宅。整棟房子使用了石頭、粗紅磚和彩色瓷磚等不同種類元素進行了巧妙融合，同時內(nèi)部的裝飾靈感也都取自于附近的自然植物形態(tài)。

巴特洛之家并非高迪建造，但在改建和設計的過程里包含了高迪的思想精髓；在巴塞羅那帕塞奧·德格拉西亞大街上的米拉之家，則到處可見蜿蜒起伏的曲線，整座大樓宛如波濤洶涌的海面，富于動感。高迪說那是“用自然主義手法在建筑上體現(xiàn)浪漫主義和反傳統(tǒng)精神最有說服力的作品”。

巴特羅之家

米拉之家

在巴塞羅那的佩拉達山間藏著一座從童話書頁中躍出的奇幻之境——古埃爾公園。高迪就地取材，利用當?shù)氐氖瘔K、碎瓷、玻璃設計出獨具匠心的房子、道路、走廊、長椅、廣場，并配以樹木花草，整座公園處處體現(xiàn)著人工建筑與大自然的完美結合，仿若一處落在人間的童話劇場。這里本是工業(yè)巨擘古埃爾委托建筑詩人高迪打造的山間烏托邦，意圖為新興資產(chǎn)階級筑造60棟花園別墅，卻因理念過于超前淪為“爛尾”工程，最終在1914年化作獻給世界的公共藝術瑰寶。

古埃爾公園

展覽現(xiàn)場，古埃爾公園的柱廊模型

展覽現(xiàn)場，高迪繪制的古埃爾教堂手稿

古埃爾教堂舊影

這一展覽的尾端，則是圣家族大教堂的案例展示。圣家族大教堂是棟平面呈矩形，立面為不規(guī)則多柱形，不對稱的哥特式教堂，主體結構由5座殿堂和3座側(cè)翼殿堂組成。教堂分為三立面，東側(cè)的誕生立面，西側(cè)的受難立面，南側(cè)的榮耀立面，象征耶穌一生的三個階段。而圣家堂的Y型立柱，如同老樹根一樣從下往上逐漸變細，最后變成了枝條縱橫的樹叢伸向天頂，和天頂圖案形成了奇妙的組合，像透過萬花筒定格的繽紛一刻。許多人會在某個剎那，感覺仿佛置身于一片茂密的喬樹林中。

建設中的圣家堂

圣家堂內(nèi)部

高迪自1883年開始主持該工程，直至1926年去世。在生前的最后12年，高迪完全謝絕了其他工程，專心致志于這一教堂的建筑。圣家堂是他最主要的、最偉大的建筑，也可以說是他心血的結晶、榮譽的象征。

在這一板塊中，最重要的展品是一件由高迪工作室親手雕鑄的《圣母領報》場景原始浮雕打樣，據(jù)說這是圣家堂立面設計的初始形態(tài)。

展覽現(xiàn)場，《圣母領報》場景原始浮雕打樣

圣家堂的設計也呈現(xiàn)了高迪對于力學的研究。自然垂落而形成的懸垂曲線被稱作懸鏈曲線，而高迪則將此曲線進行對稱翻轉(zhuǎn)，以獲得接近理想狀態(tài)的拱形結構。在外灘18號的一樓，則有一件裝置作品《布袋懸鏈拱》，以此展現(xiàn)高迪對于懸鏈曲線的研究與應用。

對于這件作品，巴塞羅那大學客座教授、同濟大學城鄉(xiāng)規(guī)劃博士姚子剛告訴記者，“現(xiàn)在，建筑力學已可以用計算機進行模擬了。不過計算機軟件的最初靈感則是來自高迪的研究。”

展覽現(xiàn)場，裝置作品《布袋懸鏈拱》

建筑構件中的工匠精神

除了照片文獻外，觀眾可以在展柜中看到一些建筑構件。記者了解到，展柜里的古埃爾屬地教堂花窗玻璃、米拉之家地板與奇想屋瓷磚為首次來華展出。

1883年，尚未畢業(yè)的高迪在西班牙北部的荒原上用一片向日葵瓷磚改寫了建筑史。他設計的“奇想屋”度假別墅的外墻鋪滿本該出現(xiàn)在餐具上的花卉釉磚。通過展柜，觀眾可以看到“奇想屋”外立面的向日葵花磚。瓷磚的向日葵花心藏著微縮設計圖：葉脈是排水管道，花瓣弧度對應承重結構。

展覽現(xiàn)場，“奇想屋”外立面的向日葵花磚

在關于古埃爾教堂的案例展示里，觀眾則可以看到該建筑的玻璃表面構件。據(jù)說，在建造古埃爾教堂時，高迪用3000片手工玻璃復刻地中海的光譜。他帶著工匠在海岸線守候187天，記錄不同時辰的光線折射角度，最終發(fā)明出“礦物染色層積技術”——將赭石、孔雀石、鈷礦研磨成比發(fā)絲細200倍的粉末，在玻璃表面鍍出9層漸變色彩。

古埃爾教堂的玻璃

這些建筑構件，不僅展現(xiàn)的是高迪的設計智慧，還沉淀了巴塞羅那當時各種能工巧匠的技藝與智慧。高迪拒絕效率至上的工業(yè)邏輯，與雕塑家、木匠、鐵藝師等共同構筑了一種反精英、擁抱多元技藝的創(chuàng)作生態(tài)。在他眼中，建筑是一具有機生命體，每位工匠都是不可替代的。

展覽現(xiàn)場，米拉之家地板

展覽現(xiàn)場，棕櫚葉造型的陶土

聆聽高迪的故鄉(xiāng)之聲

在北京東路230號久事藝術沙龍的展覽“物樂其華——高迪之聲”，則展現(xiàn)了高迪自幼聆聽并深受其影響的“聲音”。該展覽并非來自書本的間接理解，而是一種扎根于高迪故土的共享于加泰羅尼亞大地上的藝術記憶。幼年時，高迪常在海岸拾取貝殼、海螺，以及被海水侵蝕的木石。這些自然痕跡塑造了他作品中的典型塑性語言。故鄉(xiāng)附近的山脈中，風蝕洞穴的形態(tài)則被他融入米拉之家的設計。而傳統(tǒng)節(jié)慶中的“火龍”人塔，則啟發(fā)了高迪設計圣家堂塔樓的結構。

展覽現(xiàn)場，加泰羅尼亞銅匠打造的銅具

高迪的父親是銅匠，因此聲音對高迪來說對他至關重要，節(jié)奏與音程構成旋律，正如家中回蕩的鍛造聲。在展廳里，觀眾可以聽到采集自高迪故鄉(xiāng)的多種聲音：街道與廣場的環(huán)境聲、工業(yè)與手工勞作的聲音、節(jié)慶活動以及口述傳統(tǒng)等。而展覽策展人、巴塞羅那大學教授、雕塑家約瑟夫·塞爾達創(chuàng)作了多件“聲音雕塑”，試圖以聲音引導觀眾進入高迪建筑語言的深層意境與文化根基。

“物樂其華——高迪之聲”展覽現(xiàn)場

“物樂其華——高迪之聲”展覽現(xiàn)場

展覽還復制了高迪為圣家堂設計的鐘鈴。約瑟夫·塞爾達告訴記者，“高迪曾計劃在圣家堂中安裝數(shù)口巨大的銅鐘。他為圣家堂設計的塔樓特別開設了聲學孔洞，以便鐘聲能傳播到整個巴塞羅那。但由于資金不足，這一構想始終未能實現(xiàn)。高迪曾向他的好友、雕塑家馬塔馬拉（Matamala）描述鐘鈴的構想。與高迪的初衷一致，考慮到成本和重量問題，展覽再現(xiàn)的鐘則是在中國景德鎮(zhèn)，以當?shù)毓缠Q性極強的陶瓷材料制作完成。”

展覽現(xiàn)場，約瑟夫·塞爾達制作的圣家堂鐘

1926年6月7日，高迪于巴塞羅那街頭沉浸于內(nèi)心世界時，被電車撞倒。他衣衫襤褸，無人識其身份。遺體三日后方被確認。6月12日，民眾自發(fā)組成空前規(guī)模的送葬隊伍。

高迪被安葬在圣家堂的地下墓室。而建造了一百多年的圣家堂預計于2026年高迪逝世100周年之際完工。

高迪去世的床位

巴塞羅那全城人給高迪送葬的隊伍

圣家堂地下的高迪墓室

展覽“絢爛歸樸——高迪與他的時代”將展至10月8日。（地點：外灘18號久事藝術空間）

展覽“物樂其華——高迪之聲”將展至10月8日。（地點：北京東路230號久事藝術沙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