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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垃圾圍城:來看看兩千多座垃圾焚燒爐的運行現狀
今天是世界環境日,我們來聊聊垃圾處理。
在很多人印象里,城市垃圾總是源源不斷地產生,“垃圾圍城”一度是個嚴峻的環保問題。2020年2月底,中國最大的垃圾填埋場西安灞橋江村溝垃圾填埋場封場。這座面積超1000畝、相當于100個足球場的垃圾填埋場,原本設計運行年限50年,因為城市垃圾產生速度過快,在被使用了25年后便提前“退休”。
但如今,很多城市已不再需要生活垃圾填埋場,那垃圾去哪了?答案是燒掉了。
在西安灞橋江村溝垃圾填埋場封場的同一年,焚燒反超衛生填埋,成為國內城區生活垃圾的第一大處理方式。

到2023年,城區的生活垃圾中有78.3%都是焚燒處理掉的,衛生填埋量占比已下降到了13.2%,這一格局是怎么形成的?
焚燒如何成為國內垃圾處理的主流?
中國的垃圾焚燒產業起點并不晚,1985年,深圳市市政環衛綜合處理廠就從三菱重工公司成套引進了2臺垃圾焚燒爐,但由于當時的生活垃圾熱值低,項目運轉起來并不順利。到了本世紀初,隨著經濟發展,居民生活水平提高,生活垃圾的熱值才水漲船高。
2005年,垃圾焚燒廠中出現BOT模式,即企業參與基礎設施建設、向社會提供公共服務。同時為了加快生活垃圾焚燒發電廠的建設,相關企業享受并網、上網電價優惠,電網企業需要全額收購垃圾焚燒項目的上網電量。大量企業開始進入垃圾焚燒發電行業。
2016年,生態環境部針對垃圾焚燒發電廠,實施了基于“裝(安裝污染源自動監控設備)、樹(顯著位置豎立污染排放數據顯示屏)、聯(企業自動監控系統要與環保部門聯網)”的相關監管政策,強化了信息公開和社會參與。2020年1月1日,生態環境部上線了“生活垃圾焚燒發電廠自動監測數據公開平臺”(以下簡稱“焚燒發電廠監測平臺”),讓公眾可以通過網絡查詢全國任一垃圾焚燒廠的氮氧化物、二氧化硫等污染物的排放濃度,以及影響二噁英產生的爐溫數據。
在垃圾焚燒廠監管政策逐漸成形時,垃圾焚燒也被確定為中國生活垃圾處理的主導方式,垃圾焚燒爐開始如雨后春筍般在中國出現。
澎湃新聞梳理了焚燒發電廠監測平臺上公布的國內各個在運營垃圾焚燒廠的垃圾焚燒爐設計處理能力,從2016年的每天能處理23.8萬噸增長到了2024年的116.6萬噸。如果按照住建部頒發的城市生活垃圾焚燒處理工程項目建設標準中規定的,垃圾焚燒爐的理想年運行小時數為8000小時(約為333天次)計算,那截至2024年年底,國內垃圾焚燒設計能力已達到了3.88億噸一年,超過了城區生活垃圾的清運量。

垃圾焚燒爐燒垃圾的速度超越了城區居民生活垃圾的產生速度,卻也意外導致了一些地方的垃圾焚燒發電廠因為沒有足夠的垃圾可燒而不得不停爐休息。
澎湃新聞梳理了焚燒發電廠監測平臺上2138座垃圾焚燒爐2024年的運轉情況,其中有1267座正常運轉時間超過了全年的90%,比例為59.2%。
需補充說明的是,焚燒爐運轉時間不完全等于實際運載負荷。以深圳最大的垃圾焚燒發電廠寶安能源生態園為例,根據深圳市生態環境局公布的《深圳市2024年固體廢物污染環境防治信息的公告》,這個發電廠在2024年平均每天處理了8985.4噸生活垃圾,而它的設計處理能力為8000噸每天,屬于超額完成KPI,而它的12座焚燒爐全年平均運轉時間比例是90.4%。
不過,去年也有107座焚燒爐停爐時間超50%,也就是一年有至少一半的時間焚燒爐在“曬太陽”,比例為5.0%。

而一些地方的垃圾焚燒廠“吃不飽”的現象,此前也有媒體報道:
2020年7月,咸陽城鄉生活垃圾焚燒發電項目并網發電,當地媒體報道指出,該設施日處理垃圾達1500噸,但咸陽主城區每天產生的生活垃圾只有800噸,項目面臨垃圾不夠的難題。
垃圾焚燒廠“吃不飽”,怎么辦?
2021年7月,中央第五生態環境保護督察組在督察河南時反饋:“部分新建垃圾焚燒發電廠‘吃不飽’,其中河南省鶴壁市生活垃圾焚燒發電項目實際運行負荷僅50%”。
對此,到2022年10月底,鶴壁市采取了包括:把治下鄉鎮、縣區的生活垃圾全部轉運過來;從隔壁市安陽協調了9萬噸生活垃圾等多項措施;以及開挖存量垃圾,把9.1萬噸陳腐垃圾挖出來彌補缺口。
而鶴壁市不是第一個打陳腐垃圾(生活垃圾經多年填埋或堆積自然溶解的物質)主意的城市。2021年,浙江省金華市為了解決應急填埋問題,兼顧減排、發電效益,就開始計劃用3-4年時間開挖焚燒26萬噸陳腐垃圾。
只是,陳腐垃圾在開挖過程中,可能存在甲烷泄漏、濾液滲漏等環境風險。同時,相比新鮮垃圾,陳腐垃圾的可燃物含量并不高,需要與新鮮垃圾按一定比例摻雜著焚燒。

但開挖陳腐垃圾并不完全就是因為垃圾不夠燒了。
2024年9月,廣州市黃埔區公布《廣州市興豐應急填埋場存量垃圾開挖項目環境影響報告書報批前公示》,要將廣州著名的興豐垃圾填埋場從封閉狀態改為開挖狀態,計劃用4年時間將其中的陳腐垃圾拿出來燒掉,原因是垃圾填埋場的剩余空間不夠多了。
生活垃圾經焚燒發電后還會有飛灰等垃圾殘余物 ,這些殘余物中還有相當一部分因技術原因無法進一步資源化利用,只能填埋。截至2023年年底,廣州現有的填埋場飛灰填埋庫容還有302萬立方米,根據評估,剩余的飛灰庫容還能用到2030年,因此需要將陳腐垃圾挖出,燃燒后降低體積。
一些大城市的垃圾焚燒發電廠在規劃之初,也是奔著解決陳腐垃圾去的。
焚燒廠這么多,還有垃圾要填埋嗎?
不過也要注意到,盡管國內垃圾焚燒處理能力已超過城區垃圾的清運量,但仍有10%左右的垃圾需要靠填埋來解決。而這些地方,主要集中在縣城。
比如湖南省邵陽市,澎湃新聞通過查閱其《2024年固體廢物污染環境防治信息公告》發現:在邵陽市附近的2個垃圾焚燒廠全年超負荷運行(125.6、101.2%),而2個被設置在下面縣城的垃圾焚燒廠運行負荷率分別是51.9%和10.7%。整個地區的垃圾焚燒廠年處理91.14萬噸生活垃圾的設計能力,僅用到了68.13萬噸。而與此同時,邵陽市下轄的9個縣中有6個還在依靠填埋的方式來處理生活垃圾,全年填埋了26.79噸垃圾。
根據生態環境部發展中心楊靜等人的研究發現,全國有超過75%的縣級地區存在生活垃圾焚燒處理能力的缺口,特別是西北的陜甘寧地區、青藏蒙疆地區、東北的黑遼地區、中部的云川渝和兩湖地區。但另一方面,部分縣級地區有焚燒廠的,則面臨著處理能力過剩和“吃不飽”的情況。
還是以邵陽市為例,開設在新邵縣的垃圾焚燒廠之所以能做到滿負荷運轉,是因為其處理的垃圾不僅來自本縣,還有一部分來自邵陽市區。而洞口縣的垃圾焚燒廠就沒那么多垃圾可燒了,2024年一共處理了2.29萬噸垃圾,盡管其設計處理能力是21.36萬噸。

因此,我們能看到,相比城市的生活垃圾衛生填埋場自巔峰的663座下降到366座,降幅達到44.8%,縣城的降幅要小很多,為29.5%。
一些縣級地區對衛生填埋場的依賴依然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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