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5月12日，菲律賓將迎來備受矚目的中期選舉。這不僅僅是一場關乎選舉職位的競賽，更是兩大家族——馬科斯家族與杜特爾特家族之間權力博弈的關鍵節點。選舉的結果，將對菲律賓未來的政治走向產生深遠影響，尤其是對于現任總統馬科斯和副總統莎拉·杜特爾特的政治命運。

選舉季的歡樂與焦慮：百姓與政客的不同心情

選舉季在菲律賓充滿了歡樂與焦慮的對比。為了確保選民支持，小馬科斯政府在民生政策上做出了積極的承諾，尤其是在食品價格和公務員待遇方面。自2025年1月12日選舉季開始以來，政府和各級候選人紛紛推出惠民政策，以吸引選民支持。2025年1月20日，根據小馬科斯總統《第64號行政命令》，菲律賓預算部長阿米娜·潘甘達曼（Amenah Pangandaman）簽署了《國家預算通告第597號》（National Budget Circular No. 597），明確了第二階段公務員工資調整的實施細則。3月14日，總統小馬科斯簽署的《第84號行政命令》（Executive Order No. 84），下令將菲律賓武裝部隊（AFP）軍人日常津貼從每天150比索提高至350比索，并追溯至2025年1月1日起生效。4月15日，小馬科斯簽署了《第12177號共和國法案》（Republic Act No. 12177），?即《軍人和制服人員免費法律援助法案》（Free Legal Assistance for Military and Uniformed Personnel Act），根據該法案政府將為在執行職務過程中面臨指控的士兵和其他穿制服的人員提供免費法律援助。這些舉措為菲律賓選民特別是公務員、軍人群體提供了直接的經濟利益。

除此之外，菲律賓政府還采取了多項措施以緩解民眾的生活壓力，尤其是在食品價格方面。2025年2月3日，菲律賓農業部宣布進入糧食安全緊急狀態，釋放了約30萬噸大米儲備來抑制價格上漲。在這一政策發布后，菲律賓大米的價格逐漸趨穩，給低收入家庭帶來了一定的經濟緩解。4月29日，菲律賓農業部部長張·勞雷爾（Francisco Tiu Laurel Jr.）宣布，從5月1日起，在米沙鄢（Visayas）和馬尼拉的KADIWA中心將供應每公斤20比索的公益大米，盡管這一計劃在選舉委員會的干預下迅速被叫停，理由是這可能會影響選舉的公正性。

為了維持競選，需要大量金錢和其他資源支撐，更有候選人被指控花錢買選票，菲律賓選舉因此也被批評為“富人的游戲”和“權貴家族世襲工具”。政客們不僅要面對來自對手的直接挑戰，還要應對權力的更迭和利益的再分配。為了確保自己能夠在這場政治博弈中占據有利位置，候選人們不得不投入巨額資金進行選舉宣傳與動員。根據菲律賓新聞媒體的報道，部分候選人直接向選民分發現金，以換取選票。盡管這些做法存在爭議，它們的確有效地緩解了選民的生活壓力。許多選民將這些物質獎勵與候選人承諾的民生改善措施聯系在一起，認為其直接改善了自己的經濟狀況。然而，這種短期的政治手段也讓選舉變得更加充滿競爭與不確定性，尤其是對于那些無法通過這種方式直接接觸選民的候選人來說，焦慮與壓力日益加劇。

馬科斯與杜特爾特：政治家族的命運

菲律賓2025年中期選舉的一個重要背景是，馬科斯家族與杜特爾特家族的政治命運直接掛鉤。對于馬科斯來說，如果中期選舉失敗，將意味著他在接下來的任期內面臨巨大的政治挑戰。小馬科斯的政府在進行了一系列民生政策的實施后，若無法在選舉中獲得廣泛支持，將很難維持其執政的合法性與政治地位。特別是在馬科斯家族與杜特爾特家族之間的政治對抗中，馬科斯必須確保自己和黨派在參議院等重要席位的控制。如果選舉失敗，馬科斯的政治計劃可能會受到巨大影響，甚至影響到他卸任后的政治安排。

2025年中期選舉將決定12個參議員席位（共24個席位），以及眾議院294個席位，這些席位對馬科斯政府來說至關重要。因為如果馬科斯陣營在參眾兩院占據多數席次，那接下來三年政策推進就會較為順利；反之，如果落敗，就會面臨來自國會的強大掣肘。同時，從省長、市長到地方議員，各級地方官員都將重新選舉。而馬科斯政府不僅面臨來自杜特爾特家族的挑戰，還需應對政治家族內部的權力爭奪。根據菲律賓民調機構亞洲脈搏（Pulse Asia）發布的民調數據，馬科斯陣營的候選人獲得了較高的支持率，但杜特爾特陣營也憑借其在南部地區的強大支持基礎，保持著強勁的競爭力。若馬科斯在選舉中未能獲得預期勝利，將影響他未來的政治計劃，尤其是他的繼任安排。

相對而言，杜特爾特家族的命運則與選舉的結果息息相關。如果杜特爾特陣營在參議院選舉中失敗，那么選舉結束后將面臨的首要大事就是投票決定是否彈劾薩拉。若被判有罪，她就會被免職，失去參加2028總統大選的機會，并影響杜特爾特家族在菲律賓南部的政治影響，；如果彈劾失敗，薩拉就能保住副總統之位，考慮到她目前在民調中仍很強，很有可能在2028年登上總統寶座，屆時馬科斯家族可能面臨全面清算。

政治暴力：選舉季的潛在風險

盡管選舉季帶來了歡樂，但隨之而來的選舉暴力事件也讓菲律賓的選舉環境更加緊張。菲律賓的選舉歷來充滿激烈的政治競爭，但暴力和恐怖事件讓選舉季的氛圍更加不安定。對于候選人、選民及政客來說，暴力事件不僅影響選舉的公正性，還讓人們對選舉結果產生了深深的擔憂。

根據菲律賓警方的報告，2025年4月7日晚，阿布拉省拉甘吉朗鎮的巴朗蓋（Barangay）Nagtupacan舉行的選舉集會發生槍擊事件。事件起初因候選人之間的肢體沖突升級為槍戰，導致現任巴朗蓋長官Lou Salvador Claro和市議會候選人Manzano Agdalpen Jr.當場死亡。4月10日下午，萊特省阿爾布埃拉鎮市長候選人Kerwin Espinosa在巴朗蓋Tinag-an的競選活動中被槍擊。菲律賓警方已將此事件定性為“涉嫌選舉相關事件”，并展開追捕行動。

菲律賓的選舉暴力還具有外部勢力參與的特點。在某些地區，一些政治候選人通過雇傭犯罪分子、雇傭兵等非法力量，進行暴力干擾。這些外部勢力的介入，特別是在競爭激烈的選區，往往成為了選舉暴力的重要推手。這些暴力行為的形式不僅包括槍擊、襲擊，還涉及到威脅、恐嚇選民和候選人，迫使他們改變投票選擇或撤回支持。隨著中期選舉的迫近，此類暴力事件也愈發猖獗。2025年4月21日，阿布拉省塔尤姆鎮的市長候選人與一名市議員候選人在選舉集會上發生槍擊事件，導致一人死亡，另一人受傷。4月23日晚，卡加延省黎剎市市長Joel Ruma在巴朗蓋Illuru Sur的競選集會上遭槍擊。?警方初步調查顯示，可能是狙擊手從遠處用單發槍擊致命。?Ruma在送醫途中宣告死亡，另有一名平民受傷。此事件引發了對選舉安全的廣泛關注。4月28日，馬尼拉市的Ang Bumbero黨派候選人Leninsky Bacud在Sampaloc區遭不明身份的襲擊者槍殺。

菲律賓選舉暴力的加劇，迫使選舉委員會采取更加嚴格的安全措施，包括禁止攜帶武器、加強選舉區域的警力部署、并要求候選人及其支持者遵守選舉安全規則。同時，菲律賓政府還加強了對涉嫌暴力行為的候選人的調查和打擊，以期減少選舉季中的暴力事件。政府也加強了與警方和地方政府的協調，力求在選舉過程中為選民和候選人提供一個安全的環境。然而，盡管采取了這些措施，選舉季中暴力事件的頻發仍然是菲律賓選舉過程中無法回避的問題。許多選民和候選人依然對選舉環境充滿擔憂，特別是那些生活在選舉暴力頻發地區的人群。選舉暴力的根源深植于菲律賓的地方政治文化中，解決這一問題需要更加系統的改革和國家層面的有效干預。

政治家族與選舉：菲律賓政壇的“家族化”現象

菲律賓的選舉實際上是由政治家族主導的游戲。在菲律賓的82個省中，至少有71個由政治家族成員領導。菲律賓調查新聞中心（PCIJ）指出，18個家族控制了超過五個民選職位，形成了龐大的政治“王朝”。這些政治家族的成員通常通過幫助家庭成員競選不同的職務來規避任期限制，從而實現長期的政治控制。即便菲律賓憲法禁止政治家族的存在，但這一禁令從未被有效執行，家族政治依然牢牢把控著國家的政治版圖。

當前杜特爾特家族在南部地區的影響力不可小覷，尤其是在達沃市，莎拉·杜特爾特作為副總統，依然保持著強大的政治支持。她的弟弟保羅·杜特爾特再次競選達沃第一選區的議員，并且在民調中表現出色。盡管馬科斯政府試圖通過支持地方政治對手來削弱杜特爾特家族的權力，但家族的政治基礎依然穩固。杜特爾特家族的支持者尤其在基層選民中非常忠誠，他們對家族的支持不僅來自于杜特爾特前總統的政策，還因為家族成員長期以來在地方上的積累和資源分配。與此同時，馬科斯家族也是菲律賓政治家族中舉足輕重的一員。馬科斯家族控制了多個重要政治職務，其中包括曾任總統的費迪南德·馬科斯的兒子、現任總統小馬科斯。在2025年的中期選舉中，馬科斯家族繼續通過推選政治家族成員來穩固政治地位，尤其是在參議院席位上，其候選人享有較高的支持率。通過這種家族成員間的職位調換，馬科斯家族得以規避菲律賓憲法中的任期限制，繼續維持其政治權力。維拉爾家族則通過代際傳承的方式進一步加深了其在地方政治中的控制。卡米爾·維拉爾在眾議院任職兩屆后，正計劃競選參議員，而她的母親辛西婭·維拉爾則準備返回眾議院。通過這種換位的方式，維拉爾家族不僅穩固了在馬尼拉及其周邊地區的選民支持，還進一步擴大了家族在全國范圍內的政治影響力。盡管這種政治手段被批評為“家族繼承”，但維拉爾家族的支持者依然認為，他們的政治經驗和對地方民生的關注使得家族政治成為地方發展的推動力。

然而，菲律賓的家族政治現象也帶來了顯著的負面影響，尤其是在治理質量、社會公平和貧富差距方面。許多地方的選舉僅僅是家族成員之間的交替，而不是新的政治力量的涌現。地方政府的資源和權力往往被家族成員壟斷，導致政府無法有效服務于廣大的貧困群體。菲律賓的家族政治現象不僅影響了選舉公正性，也加劇了地方貧困與社會不平等。盡管菲律賓憲法明確禁止政治家族的存在，但家族的政治壟斷依然是菲律賓政治體系中的頑疾。要打破家族政治的束縛，需要從根本上推動政治改革，減少家族在選舉中的影響力，推動更多的民主和公平選舉。然而，在2025年的中期選舉中，家族政治仍然占據主導地位，選民的依賴、家族的控制以及政治舞弊現象仍然深深植根于菲律賓的選舉體系中。

結語：民眾的歡笑與政客的焦慮

菲律賓2025年中期選舉，注定是一場權力與利益的博弈。對于民眾來說，選舉季帶來了實際的政策福利和候選人承諾，帶來了對未來的期許與希望；但對于政客們，尤其是那些身處權力漩渦中的人物來說，選舉不僅僅是一次勝利的可能，也是一次失敗的巨大風險。從馬科斯家族的政治鞏固，到杜特爾特家族的生死存亡，選舉結果無疑將深刻影響菲律賓未來幾年的政治走向。無論結果如何，這場選舉都將是菲律賓政治的轉折點之一。菲律賓的政治舞臺依然被家族與地方勢力主導，未來的政治走勢如何，仍然充滿著變數與挑戰。

（作者：梁倩玉 北京大學區域與國別研究院博士研究生。文章內容僅代表作者個人觀點，與北京大學區域與國別研究院立場無關。轉載或引用請標明作者信息及出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