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青年之于社會，猶新鮮活潑細胞之在人身。”百余年前，《新青年》以紙筆為新世界吶喊。今時今日，新青年以算法為筆，算力為墨，在劃時代的人工智能新世界作答未來。

4月29日，習近平總書記在上?？疾?，他來到位于徐匯區的“模速空間”大模型創新生態社區調研，并鼓勵現場青年創新人才，“人工智能是年輕的事業，也是年輕人的事業?！?/span>

新青年與新技術對話，擘畫人工智能的新世界。這個五月，澎湃新聞推出“AI世界的年輕人”特別報道，關注在上海的有“智”青年。

本篇走近在人工智能行業前沿深度探索的上海交大副教授戴國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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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歲的戴國浩有雙重身份：上海交大人工智能學院副教授、無問芯穹聯合創始人兼首席科學家。他在清華大學度過從本科到直博再到博士后的12年，2022年加盟上海交通大學，主要研究方向為稀疏計算電路與系統。

在人工智能領域探索多年，這位“90后”科研人才也有諸多榮譽：國際可重構計算領域頂級會議FPGA 2025最佳論文獎、集成電路和設計自動化領域頂級會議ASP-DAC 2025 最佳論文獎、2024中國算力大會“算力中國·青年先鋒人物”、第三屆世界人工智能大會云帆獎·明日之星……

橫跨教育與產業，戴國浩深切感受到當下的學習模式相比過去已發生巨大變化。十多年前，在他讀大學的時代，讀文獻還要翻字典，如今，文章甚至可以線上一鍵翻譯。

不可否認，在AI助力下，學習效率大幅提升，但也對人的思考能力提出更高要求。戴國浩常告訴學生，多思考多交流，他也在心里問自己，最重要的科學問題是什么？最終要解決的是什么？

戴國浩辦公室一角。澎湃新聞記者 鄒佳雯 圖

在名師實驗室耳濡目染，奔赴上海創造自己的價值

戴國浩切實感受到人工智能在中國“火”起來，是2025年春節后，大街小巷都開始談論DeepSeek和春晚機器人。如果說在此之前人工智能更像是一個研究領域、一個學科，那如今，它已變成“顯學”，慢慢會再變成更普世的工具，一如多年前的計算機。

而戴國浩的學習之路，與人工智能的浪潮是同向而行的。

“接觸到人工智能是順理成章的事。”中小學時的編程課外班帶給戴國浩對計算機基礎的了解，本科期間他來到清華大學電子工程系，逐步接觸到人工智能的世界。

“電子工程專業是一個‘寬口徑’的培養模式?！贝鲊瓶偨Y，所謂的電子，是數字世界和物理世界交互的界面，會涉及包括信號與系統、媒體與認知、數據與算法、電路與系統、電磁場與波，包括物理層與器件層等方方面面的知識與應用，“原則上人工智能應該是這個大路徑下的一支”。戴國浩解釋，人工智能對于一整條鏈路的知識都有需求，“原來大家可能只關注算法，現在大家逐漸意識到數據、底層的系統也很重要。所以人工智能更像是一個‘寬口徑’培養出來的人才或團隊，多種方向聯合起來尋求突破?！?/p>

從大二開始，戴國浩進入清華大學電子工程系汪玉教授的實驗室，耳濡目染，從一個學習者慢慢開始負責小的方向，再到產出自己的第一篇論文、帶第一個團隊、負責大的方向，培養著交叉學習的意識，如今他從事的稀疏計算電路與系統領域，便是人工智能與集成電路的交叉。

在實驗室期間，戴國浩還見證了國內高校做知識產權轉化并成功退出的極早期案例，來自自己的老師汪玉，這對他此后邁上學術與產業的交叉之路也產生了影響。

2016年，汪玉教授帶領團隊以產學研轉化方式，由學校IP作價入股成立一家芯片公司。團隊花了兩年半時間，專注于人工智能算法，將人臉識別、語音識別部署在一些嵌入式設備上，之后于2018年退出企業?！霸诖诉^程中，我們逐漸探索出一套有效方法，能夠將高校的原始創新轉化為產業落地的最終成果，從而彌合基礎研究與商業應用之間的鴻溝。”戴國浩說。

博士后出站后，戴國浩關注到，上海布局了集成電路、生物醫藥、人工智能三大先導產業，而他本人的研究方向涉及了其中兩項，便決定來到上海?！皩蚴呛苤匾模辛藢?，投入自然也會大。我看到了上海包括上海交大在這方面有非常明確的導向?！彼Ｍ?，去需要自己的地方發光發熱，去承接上海乃至國家發展的需求，去把個人的一些想法在學界和產業界有一些落地。

“面對AI技術的浪潮式迭代發展，此時此刻站在這里，與其說是我的主動選擇，不如說是對領域核心突破方向的緊密跟隨。作為研究者，我認為攻克這些前沿問題正是我們的根本使命所在。”戴國浩說。

戴國浩。本文圖片除標注外，均為受訪者 供圖

產業與學術交叉：做同時對學校跟產業都有價值的事

4月29日，習近平總書記來到上海“模速空間”大模型創新生態社區調研。當天，戴國浩的同事、無問芯穹首席執行官夏立雪作為代表企業進行了匯報。成立于2023年的無問芯穹也是首批入駐“模速空間”的科創企業之一，如今已發展成國內AI算力基礎設施頭部公司，在行業內首次實現了多種大模型算法在多種芯片上的高效協同部署及運行。

“模速空間”中的無問芯穹。

戴國浩當天也在“模速空間”。他表示，“習近平總書記在滬考察人工智能企業、關注技術落地場景，更凸顯了產學研深度融合的重要性。”在這位年輕的大學副教授看來，從事教育工作，既要聚焦基礎研究，并通過軟硬結合等技術路線，突破智能芯片、算法框架等前沿難題。同時，要以國家戰略需求為導向，推動人工智能在醫療、制造、金融等領域的深度賦能。此外，人工智能倫理與治理體系的構建不可忽視，需在教學科研中引導學生樹立科技向善的價值觀。

如何平衡學術和產業雙重身份，是戴國浩常被問起的問題，“坦白說，不存在‘平衡’這樣的問題?！?/p>

戴國浩分享了自己的感受：“我判斷要把人工智能包括集成電路的一些方向做好，一定離不開產業的力量，事實上就算我只是一個在學校全職的老師，依舊需要去尋找產業界的合作，這樣我才有可能為學生提供一個更好的平臺，讓他們去發現和解決真問題?！?/p>

“所以在我看來，在產業方向上的每一份投入，其實都會在學校發揮更大的作用。反過來，對于產業方來說，我們在學校的這些前沿的探索和布局，最終對于很多產業的落地也極為重要?！?/p>

他舉例，就像現在推進的一些大模型端側的部署，其實很多最早也是源自學校的科研產出，“如今，我們產學研合作和產學研轉化的標準化路徑更加通暢了，可以做的更多了。絕大部分精力其實在做同時對學校跟產業都有價值的事?！?/p>

AI時代“思考”是最核心的，想培養解決問題的學生

不過，戴國浩認為，教育仍是他“接下來最該做的事”。如今，他手上帶著近10位碩士、博士研究生，還有不少對他的方向感興趣的本科生。新年的第一個組會，他們就聊起了DeepSeek和其他AI工具，戴國浩鼓勵大家使用、思考這些工具?！拔易约含F在很多東西也是在跟大模型討論，我覺得大模型的許多思考過程很有參考價值?！?/p>

戴國浩

戴國浩坦言，如今學生的學習模式與他那時相比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研究人工智能的人，看待作為工具的人工智能，優劣勢都更顯著。在AI的助力下，學生學習的生產效率大幅提升，但同時，它也對學生的思考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工具越強，工具能做的事情越多，你就越要把時間留在那些工具做不了的事情上，這才是你價值的體現。頭部高校的學生是很聰明的，大家更應該花精力去思考，比如說最核心的方向、更宏觀的結構等?！?/p>

十多年前，在戴國浩讀大學的時代，讀文獻還要翻字典，如今，文章甚至可以線上一鍵翻譯。“以前我們隔段時間看下就可以，但夸張點講，現在的學生幾乎快按天迭代地看別組發的文章?！贝鲊崎_玩笑說，他常常告訴學生，既要“刷朋友圈做科研”，也要“多交流多思考”——“今天這個組發了這個，明天那個企業發了那個，朋友圈可以幫助我們快速獲取信息；另一方面，需要多思考多交流，始終在心里問自己，最重要的科學問題是什么？我們要解決的問題是什么？”

他會把產業的問題拋給學生，讓學生意識到產業和學術是兩種思維。他舉例，大模型端側的部署就是很典型的例子，“到產業界，你拿出個巨大的GPU告訴我能跑多快，沒用。我產業的問題是，現在就這么小一顆芯片，電池就這么多，一度電到底能夠跑出多少算力？”

“人工智能的發展肯定是伴隨著很多階段的變化，無論是學生還是我自己，我們都始終要抱著歡迎變化的心態?！贝鲊普f?！拔乙粋€人能解決的問題是有限的，但是教育的價值在于它可以培養出更多人，我希望培養出一批能解決問題、創造價值的人。中國有這么多的場景，這么多的機會讓大家實踐、解決問題，不是所有國家都有這樣的平臺和場景，我們應該珍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