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個題目，有的讀者可能會覺得奇怪，怎么把“翻越”寫成“翻閱”了？其實，說“翻閱”華山，并非故弄玄虛。清代文人張潮在他的《幽夢影》一書中說：“文章是案頭之山水，山水是地上之文章。”因此，說華山是一部書，是有根據的。

2025年4月15日、16日，我拜讀了這部大地之上的巨著——華山。

15日上午乘高鐵至華山北站，出站后朝南望去，只見一座雄偉峻拔的大山橫亙在眼前，非常令人震撼。

此時已是中午，我并不急著吃飯，騎著共享電動車，就去了高鐵站附近的西岳廟。如果說華山是一部巨著，那么西岳廟就好比這部巨著的前言。不過，人們讀一本書的時候，往往忽略它的前言，西岳廟的游客寥寥無幾，冷冷清清的。其實，西岳廟還是很有看頭的，它是歷代皇帝祭祀華山之神少昊的場所，始建于西漢武帝時期，距今已有2100 多年的歷史。現存宮殿式建筑群為明清時期所建，紅墻金瓦，外郭內城，規模宏大，氣勢雄偉。主要建筑有五鳳樓、灝靈殿、萬壽閣等。因整體布局與北京故宮類似，故有“陜西小故宮”之稱。

16日早上，我從玉泉院出發，開始徒步登華山。我當天的日程安排是：玉泉院→北峰→中峰→南峰→西峰（看時間是否允許）→西峰索道→下山。

華山的層巒疊嶂，如同厚厚的書頁，你在山中徒步攀登，一路上要經過無數次的峰回路轉，就像是在一頁一頁不停地翻書。

華山響水石

讀書，有精讀與略讀之分。拿華山這部書來說，徒步上山，不妨視為精讀；乘索道上山，不妨視為略讀。我選擇的是精讀。王安石在《游褒禪山記》里說：“世之奇偉、瑰怪，非常之觀，常在于險遠，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對于年近65歲，平常也沒有鍛煉習慣的我來說，選擇徒步登華山，對自己的體能和毅力，是一個嚴峻的考驗。但是，乘索道上山，就無法親自領略千尺幢、百尺峽、老君犁溝的險峻，登華山的樂趣要大打折扣。因此，我愿意挑戰一下，大不了登上北峰就乘索道下山。

事實證明，我的選擇是對的。不肯付出，哪來的成就感？就徒步登山給你帶來的快樂而言，再苦再累，都是值得的。

如果說華山是一部皇皇巨著，那么姑且把它分為上中下三冊。上冊，就是從玉泉院到北峰，包括五里關、毛女洞、響水石、青柯坪、千尺幢、百尺峽、群仙觀、老君犁溝等篇目；中冊，就是從北峰到金鎖關，包括擦耳崖、都龍廟、蒼龍嶺、五云峰、仙掌崖等篇目；下冊，就是華山之巔的線路，包括中峰、東峰、南峰、西峰等篇目。華山以險著稱，壁立千仞的景象隨處可見，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在這里體現得淋漓盡致。

百尺峽

華山這部大書，實在令人嘖嘖稱奇。華山北峰，本來無路可通，古人卻在后來被稱為“千尺幢”的位置，發現了猴子的蹤影，原來此處的崖壁上，有天然形成的上下貫通的縫隙，這就為人們后來的險徑開鑿，提供了有利的條件。更奇的是，在北峰和金鎖關之間，竟然有一條長1800米的山脊相連接，使登上中、東、南、西諸峰成為可能。冥冥之中，好像有一只神奇的手，把這里的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帖帖。這位神秘的造物者，一方面故意刁難你，讓你心驚膽戰，畏縮不前；一方面又留有余地，不讓你絕望，真令人拍案叫絕！

華山這部巨著，讀起來還是相當吃力的，它就像一部深奧的古籍，你得借助工具書才能讀下去。我所借助的工具書，就是一根拐杖。我過去登其它山，從來沒有用過拐杖。這次登華山，因為年紀大了，才想起來用拐杖。真沒想到，拐杖竟然幫了我的大忙，可以說，假如不用拐杖，我是不可能成功登頂的。根據我的體驗，越是難行的路段，越是體力不支的時候，拐杖的作用越大，說它可以節省50%的體力也不為過。如果不用拐杖，登山時的體力消耗都集中到腿上；而借助拐杖，手臂可以分擔一部分壓力，雙腿的負擔自然就減輕了。當然，拐杖的使用還是有一定技巧的，如果不得法，用處也不大。登過華山，我的體力第二天早上就恢復了，腿也不怎么疼——拐杖的功勞可謂大矣。

翻閱華山，你還可以直接與書中的人物對話。在杜甫的七律《望岳》中，有這樣兩句詩：“安得仙人九節杖，拄到玉女洗頭盆。”我登上玉女峰（即華山中峰），左看右看，卻不見玉女洗頭盆的蹤影。正好玉女祠門外，站著一位中年道士，我便口稱“道長”，詢問玉女洗頭盆在哪里。這位道長用手指向左前方三四米處：“你看，就在那里。”若不是道長指點，還真不容易發現，原來玉女洗頭盆就在玉女峰頂部的邊緣處，很不起眼。所謂玉女洗頭盆，其實就是一個石臼樣的凹坑，盆口的大小跟真正的洗臉盆差不多，但是更深，里邊的水比較滿，也比較干凈。

這位道長態度很友好，還主動向我介紹了中峰的另一處有名的景物——無根松。我從來沒有跟道士交流過，沒想到這位道長這么淳樸親切。這種特殊的體驗，讀案頭書是體會不到的。

讀華山這部奇書，怎么能不做一點兒筆記呢？我登山過程中，就經常停下腳步，拍幾張照片，偶爾也錄一兩分鐘的視頻。

從進入玉泉院，到登上南峰極頂，我用了將近12個小時。隨后，我便去了西峰索道上站。去索道站途中，有一個岔路口，走到這里，西峰已經近在咫尺，但是我已經沒有去西峰的時間了，只能放棄。到達索道站，離索道站關閉僅剩15分鐘，可見，華山這部書，我讀起來是多么“貪婪”。在纜車上，我開始閱讀華山這部大書的“后記”。俯瞰身外的千山萬壑，仿佛是在馮虛御風，遨游天地，不禁感嘆大自然的壯觀與個人的渺小，同時也對華山索道的建設者充滿敬意。

讀了一整天的書，是掩卷休息的時候了。當然，一天時間，是不可能讀完華山這部大書的，不過是匆匆忙忙地瀏覽一下罷了。

金鎖關

一部書好不好，要看它能否讓你不斷地回味。我讀了華山這部書之后，爬千尺幢時的一鼓作氣，登老君犁溝時的撫膺長嘆，過蒼龍嶺時的步步驚心，還有那仙掌崖的畢肖、華山松的倔強、仰天池的神奇……無不令人回味無窮。這種回味，將是長久的，甚至會伴隨我的余生。華山這部大書，我讀得非常投入，毛巾上殘存的汗味，鐵鎖鏈留在手套上銹痕，拐杖下端已經嚴重磨損的橡膠墊，都是我全身心投入的見證。徒步登上華山是我的夙愿，在我65歲時，還能了卻這一夙愿，真乃人生的一大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