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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小剛用《向陽·花》打了誰的臉?

插圖 |鑒片工場 《向陽花》
若說塔可夫斯基的電影是一壇窖藏百年的伏特加,凜冽到能照見靈魂的冰裂紋,那么馮小剛的《向陽·花》就像一壺燙嘴的高粱酒——粗陶罐里盛著滾燙的江湖氣,喝下去扎嗓子,卻在五臟六腑燒出片魔幻花田。那些被刑期銹蝕的女人,踩著華北平原的凍土踉蹌前行,身后拖著的不是塔氏電影里飄渺的圣像,而是碎成渣的戶口本、討債單和幼兒園繳費通知。
馮導這次把鏡頭當洛陽鏟,一鏟子掘開現實主義凍土層,竟挖出了東方版的《潛行者》:只不過隧道盡頭沒有外星圣殿,只有城中村美發店的霓虹燈牌在漏電,滋滋作響地寫著四個大字——“向陽而生”。

插圖 |鑒片工場 《向陽花》
馮小剛的:女性生存史詩與現實主義重構
在人類職業譜系中,醫生與警察因其救贖與秩序屬性被反復禮贊,而馮小剛的《向陽·花》則以手術刀般的精準,剖開了另一群被社會邊緣化的女性生存圖譜。影片聚焦刑滿釋放女性群體,通過高月香、黑妹等人物的命運沉浮,摒棄傳統苦情敘事中的廉價煽情,以冷峻克制的鏡頭語言,將生存困境轉化為對生命韌性的哲學叩問。
脫胎換骨的趙麗穎飾演的高月香,堪稱近年來華語銀幕最具復雜性的女性角色之一。她以近乎默片的表演張力,將角色沉默外殼下的焦灼、隱忍與未熄的尊嚴之火凝練成具象化符號。蘭西雅飾演的黑妹則以潑辣市井氣與之形成鏡像對照,二者構成的敘事張力暗合中國城鄉二元結構的裂痕。馮小剛對演員潛能的挖掘,印證了他作為導演對人性光譜的敏銳捕捉。
《向陽·花》拒絕童話式救贖,以“在廢墟中站立”作為終極命題。當“向陽花姐妹團”未能實現階層躍升,卻在逼仄現實中學會與命運談判時,這種反高潮處理恰恰構成了對消費主義時代勵志敘事的解構。尤其是片尾曲蘇運瑩《野子》的旋律并非勝利號角,而是幸存者的低吟,這種留白藝術彰顯了導演對現實主義的忠誠。
馮小剛在此片中完成了作者導演的進階。他跳脫早期賀歲片的戲謔框架,通過女性互助敘事中“現世報”的民間正義邏輯,將社會批判熔鑄于類型化敘事中。鏡頭調度中頻繁出現的俯仰視角切換,既暗示權力結構的傾軋,又賦予底層群體神性光輝。這種美學策略與達內兄弟的紀實風格形成跨文化對話,卻始終扎根于中國民間敘事的土壤。

插圖 |鑒片工場 《向陽花》
馮小剛的:后社會主義女性敘事與重生
在全球化語境下審視馮小剛的創作軌跡,《向陽·花》標志著其作者意識的覺醒。這位曾以《甲方乙方》定義中國賀歲片的導演,如今以“社會學”田野調查般的嚴謹,將鏡頭對準司法系統外的女性生存現場。不同于肯·洛奇式的階級悲歌,馮小剛在片中構建了獨特的“創傷辯證法”——當高月香們背負著制度性污名艱難重生時,她們的身體政治已然成為解構主流敘事的文本。
趙麗穎的表演范式值得置于跨國演員方法論中考察。她將柏林學派“減法表演”的精髓本土化,通過微表情的量子級波動,將社會規訓與個體意志的博弈編碼為身體語言。與之形成互文的黑妹角色,則令人聯想到《德克薩斯的巴黎》中娜塔莎·金斯基的野性存在,但馮小剛為其注入了中國式江湖兒女的草根智慧。這種表演美學的二元結構,暗合后殖民理論家霍米·巴巴的“文化混雜性”理論。
馮小剛的導演語法在此片中完成范式轉型。長鏡頭不再是賈樟柯式的旁觀記錄,而是通過構圖中的空間壓迫感——如鐵窗柵欄在畫面中的反復切割,將福柯的“規訓社會”理論視覺化。更值得關注的是他對“民間正義”的影像轉譯——當女性以江湖規矩對抗制度性遺忘時,這種“法外柔情”與以暴力美學和黑色風格聞名的樸贊郁“復仇美學”,形成東方倫理的共振。
作為第六代導演中的異數,馮小剛終于擺脫“市民喜劇”的標簽束縛。《向陽·花》中出現的魔幻現實主義筆觸。如:超現實主義的向陽花田場景,暗示其向安德烈·塔可夫斯基“詩電影”靠攏的野心。但不同于東歐導演的形而上學傾向,他的鏡頭始終緊貼中國城鎮化進程中的塵世溫度。這種在地性與全球性的辯證,或許正是中國電影在突破文化折扣困境的密鑰。

插圖 |鑒片工場 《向陽花》
馮小剛在《向陽·花》中完成了一次東方詩學與現實主義美學的共振——他以塔可夫斯基式的時空凝滯感重構社會傷痕,卻將鏡頭扎根于中國城鎮化進程的裂痕深處。那些傾斜的俯仰鏡頭如同未愈合的創口,在冷峻的紀實框架下悄然滲出超現實主義的汁液:鐵窗柵欄切割出的幾何陰影、荒原上突兀怒放的魔幻花田、女性軀體與廢墟共舞的長鏡頭,皆以粗礪的在地性消解了塔可夫斯基形而上的神性仰望。
這種“塵世詩學”既承襲了蘇聯詩電影對生存本質的叩問,又以江湖兒女的草莽生命力,將社會規訓與個體抗爭的辯證關系熔鑄為具象的影像符碼,最終在司法系統的邊緣地帶,生長出一簇兼具痛感與神性的東方野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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