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3日，2025年F1上海站賽程圓滿收官。數據顯示，現場觀眾超22萬人次，刷新2024年20萬人次的觀賽紀錄，80%觀眾來自上海以外地區；境外觀眾達15.25%，其中60%是專程從境外來滬觀賽，比2024年增加了100%。

3月22日，澎湃研究所研究員走訪了嘉定F1賽場外圍的水景廣場，以及北外灘的格子旗嘉年華，隨機采訪11位觀眾和4位展臺的志愿者，以及北京體育大學教授黃海燕，探討體育賽事如何更好地聯動融合“文旅商展”促消費。

北外灘格子旗嘉年華，車迷與周冠宇萌版IP“小周”合影。 本文圖片均為戴媛媛 攝

騎電動車來的人和飛越大洲大洋來的人

今年18歲的江滬是嘉定本地人，騎著電動車就來了，后座載著9歲的妹妹。中場休息時，他帶著妹妹來到水景廣場，吃炸雞漢堡，補充能量。同一遮陽傘下，還有來自肯尼亞的Steve，他們都戴著法拉利車隊的紅帽子，三人相談甚歡。

門票和餐飲加起來1000多元，除此之外，江滬沒有產生其它花銷。對他來說，F1就是家門口的賽事。25歲的Steve就不同了，門票、機票、住宿等等加在一起，此程共花費2000多美元。這是他第一次來中國，專為觀賽而來。

來自杭州的徐同學，來自南京的李同學和來自嘉興的倪同學，都是來自長三角的大學生，本次觀賽的花銷都在3000元左右。F1與迪士尼套票、外灘的繁華街景對三位長三角同學來說沒有吸引力，他們太過熟悉上海這座城市。他們更感興趣的是與賽車強相關的展覽、4S店的活動和車手的周邊文創。徐同學甚至都沒有去上海其他區，三天只在嘉定活動。

來自成都的王先生及女友人均花費比上述三位同學高出1000元。交通費比長三角高鐵票價高出很多倍。此外，還有游購娛消費。觀賽之外，他們還去了外灘、南京東路和淮海中路。

北外灘F1官方紀念品商店，游客在選購賽車模型。

“2024年F1上海站的外地觀眾占70%，但基本上來自長三角周邊。如果是來自北京、新疆、內蒙古的觀眾，他們的消費能力就會更強。因為文化不同源，他們覺得到上海來很多東西都是新鮮的。他們看一場賽事，可能還想去很多別的地方玩玩。”北京體育大學教授黃海燕認為，官方統計缺乏對人群的細致分析。

來自成都的退役軍人藍女士是一位創業者，她體驗上海的方式是住在可以看得見黃浦江江面和外灘夜景的酒店。因而單是在住宿上，她就花費了10000多元。看完比賽，她還去張園打卡維斯塔潘代言的手表品牌泰格豪雅的首發活動，然后購買一塊腕表。

這也是來自長三角的三位大學生不會有的消費行為。從年齡層看，他們都是20-30歲之間的年輕人，但由于求學與就業的差異，他們的消費力也相差許多。“想要促消費，還是要從C端考慮。” 黃海燕強調。

上海賽車場地鐵站，手持車手頭像的車迷。

“湊熱鬧”的人和遛彎的人

在F1賽場周邊的隨機采訪中，研究員遇到了很多來“湊熱鬧”的人，他們或是對賽事感興趣但沒搶到票，或是對汽車感興趣來逛展，或是在社交媒體平臺被達人種草來領免費的小禮品，或是抱著偶遇明星的期待而來。

來自法國的Léo和來自坦桑尼亞的Brain都沒有買到票，但他們也在賽場周圍逗留了很久。接受采訪的時候，Léo正在排隊領取杜蕾斯展臺贈送的禮品，Brain在與展出的汽車合影。

Léo此行來中國看望在張家界工作的女友，在上海游玩時剛好看到有F1賽事。雖然沒買上票，但他還是來到賽場邊，感受賽事的氛圍。Léo此行還去了北京、西安和福州。Brain是來上海談業務的，了解到有F1比賽，順帶來看看熱鬧。因為沒有提前買票，所以也沒有票。上海之外，他還會去蘇州等長三角城市。

Léo和Brain雖然都來到了賽場周邊，但是他們并未產生太多消費。那是因為，賽事周邊的展臺更多的是展覽、體驗和贈送禮品，人來了，可能會提升品牌形象，吸引更多潛在客戶，但不會產生即時的消費行為。來湊熱鬧的人頂多就是吃吃飯，喝喝咖啡。

據嘉定文旅展廳志愿者觀察，今年來的人比去年增加很多，餐飲攤位的價格也在下調，“今年有了老鄉雞這樣的平價餐飲，去年是沒有的。附帶的消費業態更加親民了。”但是該女士也提到，晚上6點，這里的展臺和餐飲都結束，部分游客和觀眾會轉場去北外灘。

F1上海站今年的一大特色就是首創“雙場景”模式，實現上賽場和北外灘的“雙區聯動”。在北外灘格子旗嘉年華的走訪過程中，研究員發現，人群中不僅有穿賽車服拍照打卡的車迷，還有一些散步遛彎的周邊居民，人群的平均年齡明顯高于嘉定的賽場周邊。

在遛彎打卡的中老年市民。

錦江旅游展臺志愿者丁女士介紹，“無論是不是F1的觀眾，只要掃碼下載App就可以領禮品。另外還專為購票觀賽的F1觀眾留有VIP特殊通道，出示手環，不僅可以領普通禮品，還送特殊禮品。”

遛彎的人除了拍照，看車展，買文創，還會排隊玩小游戲領取輪胎抱枕等小禮品，但周邊的美食攤位少有人問津。研究員詢問了一下價格，一瓶普通的礦泉水賣8元，鮮榨甘蔗汁28元，其價格甚至高于賽場周邊。

賽事如何打造與城市同頻共振的嘉年華？

在賽場周邊的四川文旅展廳內，熊貓玩偶攤位吸引了很多國內外游客，他們看到大熊貓就走不動路了。兩位上海本地來湊熱鬧的無票的女士也被該熊貓玩偶品牌種了草，還有一位女士當場下單了一款車手維斯塔潘同款熊貓。

熊貓攤位特意擺出維斯塔潘同款熊貓。

“熊貓比較出圈，中國人是可以把熊貓玩偶作為國禮送給外國友人的。我們出攤這幾天，也有很多外國人購買。此外，四川文旅有四大名片，其中之一就是‘熊貓家園’。我們在這里展出熊貓，也非常能代表四川文旅。” 該攤位的運營副總經理廖女士介紹。

賽事可以往哪些方向延展？賽場周邊大多數攤位是車隊的贊助商，或者是汽車品牌，但四川文旅展廳很特殊，他們既不是贊助商，也與汽車沒有直接聯系。但是研究員觀察到，四川文旅展廳比其他展廳還要熱鬧。

“體育賽事的延展性比較強，F1這樣的國際頂級賽事吸引的是全球范圍的觀眾，而不僅限于國內；賽事的產業鏈也很長，車隊和賽事都有贊助商，吸引來很多品牌的忠實粉絲。賽事作為一個平臺，也可以嫁接很多體育產業，比如上海體博會等展會經濟。”黃海燕表示。

然而，黃海燕也提出，當前的“賽事+”聯動比較表面，缺乏從消費者的角度考慮，還有很多可以改進的余地。黃海燕用2024年F1中國站格子旗音樂嘉年華舉例，他認為騰格爾的演出安排在周日晚上是不合理的，因為很多觀眾是上班族，他們第二天要上班，當天晚上不會玩到很晚。

“賽事+音樂”的聯動的確很常見，2024和2025年的F1上海站都有舉辦。但是黃海燕提醒，F1上海站缺乏國際巨星，賽事的國際化程度有待進一步提升。

北外灘格子旗嘉年華的現場音樂。

國際巨星的外溢效應明顯，可能會擴展F1賽事的粉絲基礎。“例如2011F1印度站請來了Lady Gaga，一些來看演唱會的人，可能會對F1產生興趣，同樣F1觀眾也可能變成Lady Gaga粉絲，這樣人群就形成了交互，人群基礎都變得更龐大。” 黃海燕說。

結合本次調研、學者采訪和公開報道，研究員認為可以從以下六點出發進一步將賽事打造成城市嘉年華。

第一，放大“F1+長三角”聯動效應。楊亦斌認為，F1中國大獎賽已經明顯展現出對整個長三角地區文旅市場的帶動效應。未來，可以通過與長三角其他城市交通和景點的聯動，將觀眾的出行軌跡從上海延伸到長三角文旅市場。

第二，深化“F1+城市地標”的聯動。本次雙場景聯動初步體現了將賽事影響力從賽場延伸到整個城市的潛力。未來，“可以在外灘、陸家嘴、豫園等一些市內地標性區域策劃F1的主題巡游與文化展覽等活動，讓賽事更好地融入城市生活。”楊亦斌表示。

第三，探索更多“F1+夜經濟”的聯動。F1賽事加夜間經濟是新加坡的特點，楊亦斌透露，新加坡的案例正在被更深入地研究。雖然F1中國站是日賽，但結合上海豐富的夜生活資源，可以推出演唱會、主題派對、燈光秀等活動，激發夜間消費潛力，延長觀眾的停留時間。

第四，擴大主題周邊紀念品銷售范圍，疊加更多上海元素。今年官方店在賽車場外、中信泰富廣場、北外灘格子旗嘉年華等地都開設了快閃店，吸引了眾多消費者。但研究員走訪過程中也聽到外地游客抱怨賽車模型不夠多、禮物不夠有上海特色，他們希望能看到網店買不到的特定周邊，帶給朋友也更具紀念意義，“它不僅是F1的禮物，還是上海的禮物”。

第五，拓展“F1+會展”的聯動領域。本屆F1上海站，四川文旅展廳的出現或許給我們以下啟示：與F1聯動的會展可不限于汽車和賽事贊助商，面向國際游客，可以邀請更多的地方文旅開設展廳，做實“入境游第一站”。

第六，對人群進行精細化研究，釋放無票游客和本地市民的消費力。“目前相關活動都是以F1為核心，然后再做一些周邊的事情。需要考慮怎么樣去疊加另一個人群，形成1加1大于2的效果。”黃海燕表示。因此，研究員建議，圍繞F1展開的活動可以疊加更多的消費業態，并控制價格，讓更多市民消費得起，提升市民和游客的參與感和獲得感。

（感謝陳均、張明月、陳晨對本文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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