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全面行動，全力投入，加速終結結核病流行”研討會在北京舉行。

相關學者專家在研討會上首次關注了法律法規在結核病防控中的推動作用，并重點關注了針對結核病篩查診斷的新技術和新藥物研發進展，鼓勵將共識轉化為行動。該研討會在蓋茨基金會和全球健康藥物研發中心支持下，由北京大學新媒體研究院社會化媒體研究中心舉辦。

在北京大學第八屆終結結核病流行報道評選中，澎湃新聞獲得年度人文洞察機構等獎項。

第30個世界防治結核病日將于3月24日到來，中國相關宣傳活動主題是“全面行動，全力投入，全民參與，終結結核”。世界衛生組織發布2025年3·24世界防治結核病日宣傳口號是“是的！我們可以終結結核病流行：承諾、投資、行動”（Yes! We Can End TB: Commit, Invest, Deliver）。世界衛生組織駐華代表處技術官陳仲丹博士表示，“‘承諾commit、投入invest、行動deliver’，實際上我的理解是‘言必行，行必果’。我們要追求行動的結果。我們要圍繞這個結果的加速實現，將承諾轉化為投資，包括經費、服務、能力和技術。”

法律短板

結核病是由細菌結核桿菌引起的傳染病。據估計，全球約四分之一的人口感染過結核桿菌。大約5%至10%的感染者最終會出現癥狀并發展為結核病。人們為嬰幼兒接種抗結核疫苗（卡介苗）以預防結核病。

“需要更多的努力，讓隱藏在統計數據之下的健康不平等被揭示。”蓋茨基金會北京代表處主任、首席代表顧問楊建悅在致辭中表示，結核病依然是全球第一大傳染病殺手，每年奪走125萬人的生命，相當于每天近4000人因結核病死亡。此外，耐藥性結核病的威脅正在加劇，每年有約40萬新發耐藥病例，而治愈率不足70%。

2024年11月28日，國家疾控局、國家衛生健康委、國家發展改革委、教育部、公安部、司法部、財政部、國家醫保局、國家藥監局等九部門聯合發布的《全國結核病防治規劃（2024—2030年）》稱，結核病疫情形勢依然嚴峻，中國仍有約10%的縣（區）為高流行地區。結核病防控的目標之一是，結核病發病率在2025年低于50/10萬；在2030年低于43/10萬。

世界衛生組織駐華代表處技術官陳仲丹博士在分享中表示，結核病是一種可預防且可治愈的疾病。

在研討會上，中國醫學科學院醫學信息研究所醫療衛生法制研究室主任曹艷林表示，綜合對比國際上的經驗，目前，中國在結核病防控立法方面還存在短板。

他說，現在中國只有一個《結核病防治管理辦法》，是一個部門規章，屬于立法廣義范疇，但不是法律或行政法規。部門規章的特點是只能規定部門內部的事。在國際上，日本、韓國、俄羅斯都有針對結核病防控的專門立法。日本一開始也沒有立法，就在《傳染病防治法》有關于結核病防控的內容，但后來結核病太嚴重，就專門制定了《結核病防治法》，十年內，其發病率每年下降約10%，防控效果良好。曹艷林表示，傳染病防控方面的政治承諾和決心更多在立法上體現出來。通過立法首先可以明確政府責任，結核病人大部分經濟條件不好，被關注得少，聲量小，需要政府的支持；其次，立法還可以明確相關部門的職責，傳染病防治不僅需要衛生健康和疾控部門的配合，還需要發改、財政、民政等部門配合。最重要的是，結核病防控立法可以解決相關感染者或患者權益的保障，以及重點人群篩查的保障。此外，結核病服務體系建設也需要法律做支撐。

曹艷林介紹，在地方經驗上，寧夏回族自治區具有典型性，在西北五省區中，只有寧夏的結核病發病率下降到34.8/10萬。研究相關重要變量發現，《寧夏回族自治區結核病防治條例》的制定是關鍵因素。因為有了條例，可以跟財政部門、發改部門去要經費支持，可以進行社會動員。

在立法路徑上，曹艷林建議，可以借鑒《血吸蟲病防治條例》《艾滋病防治條例》的立法經驗，至少從《結核病防治管理辦法》的部門規定變為行政法規，才能真正解決問題。

防控新技術：面對無癥狀的結核病患者，篩查該如何進行？

除了呼吁立法，相關專家還分享了結核病防控的新技術、新工具。

北京胸科醫院細菌免疫室主任逄宇教授表示，人們通常以為，一個結核患者到醫院就診通常都是有癥狀的。但既往全國流行病學調查數據反映出一些很嚴峻的現實。比如2000年全國做結核病學、流行病學調查時，所有發現的結核病患者當中大概有12.1%是沒有癥狀的。到2010年全國第五次結核病流行病學調查的時候，這個比例增加到43%。也就是說在所有結核病患者當中，有相當大一部分比例的患者本身并沒有相應的咳嗽、咳痰、發熱等癥狀。圍繞這些人，如何留取標本進行檢測是迫在眉睫的問題。“我們需要一些新的策略，及時發現患者，把現在患者到醫院去就診時被動發現模式轉變為主動發現模式。”

他分享了中國兩個與國際并跑階段的新的診斷技術：一是基于舌拭子的診斷技術，以及計算機輔助讀片系統（CAD）。其中舌拭子作為沒有痰或者少痰的患者診斷的備選方案。其中，高通量策略適用于大規模人群篩查；即時診斷策略適用于快速開展檢測。目前國內至少有6-7家企業都在開展基于舌拭子檢測方案的開發，產品檢測準確率可以達到93%以上。進展比較快的1家企業已經完成臨床試驗，提交材料到藥監局等待審批中。

在CAD方面，逄宇介紹，人工智能和影像進行整合開發出來的工具，能幫助醫生把影像圖片中高度懷疑是病變的異常區域或圖像給挑選出來，有助于幫助資源匱乏的基層醫療展開遠程診斷。

愛斯基摩人的啟示：迫切需要行動

全球健康藥物研發中心高級主任研究員陳爍表示，1993年，世界衛生組織通過“全球結核病緊急狀態宣言”。三十年后，仍沒有把這個“大流行”狀態去掉。

陳仲丹博士介紹，70年以前，生活在阿拉斯加、加拿大等地方的愛斯基摩人的經濟條件也不好，但開展的結核病防治可以達到發病率17%的年下降率。他們的“靈丹妙藥”是高覆蓋面和保證質量的篩查、診斷和治療，潛伏性結核感染的篩查與大規模治療，服務去中心化和下沉到社區，以及加強社會保障消除患者接受服務所面臨的經濟負擔等措施。這是70年以前就總結的行之有效的經驗。目前，全球范圍內，結核病患者診斷人數距離結核病估計發病人數之間存在著近30%的“缺口”，正是這些“缺口”導致患者死亡，也是造成社區傳播和新發病人數增加的重要原因。而且在耐藥結核病方面，這個“缺口”更大，全球估計的45萬耐利福平和耐多藥結核病患者中只有不足17萬名患者獲得診斷和治療，其中，只有11萬名患者被治愈。中國的情況也類似，每年新發病患者中診斷發現的“缺口”有25%。耐藥結核中大概一半的患者得到診斷，診斷患者中大概有四分之三納入治療，其中約有三分之二得到治愈。

有人提出，在低流行地區，肺結核的發病率是不是下降得更困難？

陳仲丹博士表示，不可否認，“最后一公里”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但采取循證的、因地制宜的策略在低流行地區也是可以實現結核病發病率的快速下降，比如保加利亞、塞爾維亞，特別是日本，在2015-2023年以來下降了44%。“我們回過頭總結一下，他們有一些共同經驗，包括前面所說的愛斯基摩人的做法，加上持續的政府承諾，充足的資金保障、新技術新工具的快速推廣。”

中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結核病預防控制中心主任趙雁林表示，醫務人員，特別是非呼吸科的人員對結核病的認識要提高，對于一些符合結核病的發病高危人群，要根據實際情況進行結核篩查。此外，對患者的污名化、消除歧視、給予公平等方面，需要媒體大力宣傳。

中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結核病預防控制中心副主任張慧表示，據估算，目前治療一個利福平耐藥結核患者差不多要花費15萬-20萬元。病人實際報銷比例是50%左右，也就是說，個人自付大約10萬元。“根據耐藥結核病患者目前現有的保障水平，絕大多數存在災難性支出。”“我們特別希望醫療保障政策與公共衛生項目能夠統籌銜接，切實降低結核病患者經濟負擔，加速控制耐藥結核病的流行。”

世界衛生組織駐華代表處協調員喬建榮呼吁重視弱勢人群，各部門、社區和民間力量需要協調行動，確保每個人都能夠獲得應得的預防、診療、支持和社會保護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