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起，紙鳶飛。在風箏線的收放中，我的思緒也飄向遠方，想起很多年前的那個春天。

那年春意正濃的時候，愛人換了新單位，出差成了家常便飯。每次，他都是簡單地收拾一下，把繡著熊貓的雙肩包往后一甩，就出了家門。

有一次，他又要出差了。俗話說，出門餃子下車面，老祖宗的規矩得照辦。香噴噴的韭菜肉餃子包好了，愛人吃了兩大碗。看看時間差不多了，他打了一聲招呼就離開了家。

防盜門“咔嗒”關上的時候，我正在刷碗。我在心里默數十個數，就走去了陽臺。陽臺下面就是通往小區出口的小路，路旁有一株枝繁葉茂的三角梅。我知道三五分鐘后，他就將出現在三角梅旁。每次他出差，我都會站在陽臺上目送他。這已經成為我心中的一個小秘密。

我們小區只有這一條小路進出。每次出門，愛人從電梯里下樓后，經過樓道口，三五步就到了高大的三角梅旁，再經過小區門口的崗亭，接著就是外面四通八達的大路。每次，愛人都會在我預計的時間內出現。熟悉的身影和步伐，和那個熊貓雙肩包，都讓我“不出所料”。

那天，我習慣性地站在陽臺上，愛人的身影卻遲遲沒有出現。他必須在門口乘出租車，然后趕往火車站，不可能有別的方向。他怎么沒在三角梅旁出現？一絲慌亂和不安爬上我的心頭。

我突然意識到，往常這短暫和穩拿的一瞥是多么重要。

我跑下樓。樓門口空空蕩蕩。我來到三角梅旁，四處張望，天空中飛翔著幾只風箏，日頭明晃晃的，風中也沒有熟悉的味道。

在惴惴不安中，我回到了家。窗外，一輛救護車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警笛聲尖利而刺耳。我無端地向兒子發了火，心里像堵著一面墻。

接連兩天，我上班都疑神疑鬼的。愛人的新同事們我都不熟悉，那個年代沒有手機，固定電話又聯系不上，我的心里像著了火。終于，第三天晚上，我接到了他從很遠地方打來的電話。“你去哪兒了？急死我了。”愛人有些莫名其妙。沉默了一會兒，他告訴我：“電梯里剛好碰上六樓的鄰居，就從地庫蹭他的車直接去了火車站。你真是個傻子啊，還怕我丟了不成？”

我向他傾訴了這個小秘密：每次出差，我都會站在陽臺上，看著他的背影遠去。沒想到，電話里，愛人的聲音也有些感慨，“其實，我也有個小秘密，一直沒告訴你：每次出差回來，別看我進門時跟沒事兒人似的，經過三角梅的時候，我都會忍不住仰頭向咱家陽臺望，往咱家的窗口望。看到你晾曬的衣物，就會覺得好溫馨。我知道，那是家的方向。特別是晚上，咱家的那一窗燈火，在寒夜里泛著暖黃的光亮，每一次看到心里便暖暖的，讓我心頭好愛你們……”

那個春日，放下電話時，窗外的夜色正漸漸濃烈。樓下的三角梅若隱若現，春風吹來，沙沙作響。我把喜悅的淚甩進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