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法院案例庫：對保全裁定實施過程中的執行行為不服，案外人能否提起執行異議之訴？

被保全財產必須為“訴訟爭議標的以外的財產”，案外人可以基于對被保全財產的實體權利提起執行異議之訴。

閱讀提示：

人民法院案例庫是收錄經最高人民法院審核認為對類案具有參考示范價值的權威案例，包括指導性案例和參考案例。最高法院要求，法官在審理案件時必須檢索查閱案例庫，參考入庫同類案例作出裁判。這對于促進統一裁判規則和尺度，避免“同案不同判”，保障法律正確、統一適用無疑具有重要意義。

案外人對保全裁定實施過程中的執行行為不服，在什么情況下可以提起執行異議之訴？李營營律師團隊長期專注研究與執行有關業務的問題，并形成系列研究成果陸續發布。本期，我們以最高人民法院處理的執行異議之訴案件為例，與各位讀者分享法院審理類似案件的思路。

裁判要旨：

案外人針對人民法院作出的保全裁定或者保全裁定實施過程中的執行行為不服，基于實體權利對被保全財產提出書面異議、提起案外人執行異議之訴的前提條件為被保全財產為“對訴訟爭議標的以外的財產”。本案原告的訴訟請求為金錢債權，與被保全查封房產不屬同一爭議標的。案外人起訴主張排除對保全房屋的查封行為，屬于“對訴訟爭議標的以外的財產”提出異議，人民法院應予受理。

案件簡介：

1、天津某百貨站因與天津某物業公司的建設用地使用權轉讓合同糾紛，向天津市高級人民法院提起訴訟，要求被告天津某物業公司交付合同約定面積的房產及違約金，并申請訴訟保全。原告天津某百貨站在訴訟中變更訴訟請求，要求被告天津某物業公司支付房產補償款。

2、之后，天津市高級人民法院裁定凍結被告天津某物業公司資金9500萬元或查封等值財產。在保全實施過程中，法院查封了包括X房屋在內的333套房產。

3、案外人杜某某向天津市高級人民法院提起執行異議之訴，主張對X房屋享有所有權，請求法院裁定解除對X房屋的查封。

4、2021年2月2日，天津市高級人民法院一審裁定駁回杜某某的起訴，認為被保全房產屬于訴訟爭議標的以內的財產。杜某某以一審裁定認定事實不清為由，提出上訴。

5、2021年11月2日，最高人民法院二審裁定撤銷一審裁定，指令本案由天津市高級人民法院審理。最高人民法院認定被保全房產屬于“訴訟爭議標的以外的財產”，杜某某的起訴符合受理條件。

案件爭議焦點：

杜某某對財產保全裁定提起執行異議之訴是否符合法律規定的案外人執行異議之訴的起訴條件。

最高人民法院裁判要點：

1、天津某百貨站的訴訟請求從交付房產變更為支付補償款，本質為金錢債權，爭議標的并非具體房產。

最高人民法院認為，天津某百貨站依據其與天津某物業公司簽訂的《聯合開發合同書》及《補充協議》，向天津市高級人民法院起訴，要求天津某物業公司交付合同約定面積的房產及違約金等，并申請對天津某物業公司的財產進行訴訟財產保全。后天津某百貨站變更訴訟請求為要求支付房產的補償款。天津某百貨站的訴訟請求無論是變更前的交付房產還是變更后的支付房產補償款，天津某物業公司的義務均基于交付合同約定面積的房產。從《聯合開發合同書》及《補充協議》內容看，合同只約定了天津某物業公司向天津某百貨站交付一定面積的房產，但就交付哪些房產（具體的房號）并未做約定。一審法院作出保全裁定的內容是凍結天津某物業公司資金9500萬元或查封扣押其等值財產。在保全實施過程中，一審法院查封了天津某物業公司名下包含X房屋在內的333套房屋，即把9500萬元等值財產固化為有房號的特定的333套房產，而合同約定交付的房產并沒有專門指向法院保全查封的該333套房產。且天津某百貨站變更訴訟請求主張的是房產的補償款，屬于金錢債權，其訴訟爭議標的亦非房屋。

2、X房屋屬于“訴訟爭議標的以外的財產”，杜某某的起訴符合受理條件。

最高人民法院認為，將案涉保全查封的房產視為訴訟爭議標的范圍內的財產，未經實體審理，尚不足以認定。杜某某基于簽有《房屋買賣協議》、交付了購房款、實際占有案涉房產、對未辦理過戶手續無過錯等主張排除對案涉房屋的查封行為，屬于《最高人民法院關于人民法院辦理財產保全案件若干問題的規定》第二十七條規定的“對訴訟爭議標的以外的財產”提出異議，對其提起的案外人執行異議之訴，人民法院應予受理并進行實體審理。

綜上所述，最高人民法院認為，杜某某提起的執行異議之訴符合受理條件，一審裁定駁回杜某某的起訴，適用法律不當，本院予以糾正。

案例來源：

人民法院案例庫：《杜某某訴天津某百貨站、天津某物業公司案外人執行異議之訴案》[案號：最高人民法院(2021)最高法民終581號]，入庫編號：2023-01-2-471-001。

實戰指南：

1、《最高人民法院關于人民法院辦理財產保全案件若干問題的規定》第二十七條規定以“訴訟爭議標的以外的財產”作為提起案外人異議及執行異議之訴條件，主要意圖在于與案外人以第三人身份根據《民事訴訟法》第五十九條規定參與訴訟的情形相區分。如果案外人對申請保全訴訟案件當事人雙方爭議的訴訟標的主張獨立請求權，或者主張案件處理結果與案外人有法律上的利害關系，則案外人可以通過提起訴訟、申請參加訴訟，或者由人民法院通知參加訴訟等方式參與到申請保全訴訟案件的訴訟程序中，以方便解決權利爭議。若案外人為排除保全執行而主張其權利優先于申請保全人，且不以否定申請保全人或被保全人在保全訴訟中的權利主張為唯一理由，則可通過執行異議之訴解決爭議，法院在確定權利順位后判斷是否準予保全。當然，前述區分并不妨礙案外人分別提出不同的權利主張及事實理由，既可以基于第三人身份參與到申請保全訴訟案件的訴訟程序中，又可以通過《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三十八條規定的程序請求排除保全執行。

2、在此，我們建議案外人如果遇到自己享有權益的財產在保全程序中被查封的情況，要合理選擇的訴訟程序。若被保全財產與爭議標的無關，案外人應當優先選擇執行異議之訴，直接主張排除查封。若被保全財產就是爭議標的，應通過第三人訴訟參與原案，避免因選擇程序錯誤導致起訴被駁回。

法律規定：

1、《最高人民法院關于人民法院辦理財產保全案件若干問題的規定》第二十七條：“人民法院對訴訟爭議標的以外的財產進行保全，案外人對保全裁定或者保全裁定實施過程中的執行行為不服，基于實體權利對被保全財產提出書面異議的，人民法院應當依照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二十七條規定審查處理并作出裁定。案外人、申請保全人對該裁定不服的，可以自裁定送達之日起十五日內向人民法院提起執行異議之訴。”

2、《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三十八條：“執行過程中，案外人對執行標的提出書面異議的，人民法院應當自收到書面異議之日起十五日內審查，理由成立的，裁定中止對該標的的執行；理由不成立的，裁定駁回。案外人、當事人對裁定不服，認為原判決、裁定錯誤的，依照審判監督程序辦理；與原判決、裁定無關的，可以自裁定送達之日起十五日內向人民法院提起訴訟。”（本案適用的是2017年7月1日施行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二十七條）

延伸閱讀：

在檢索大量類案的基礎上，北京李營營律師團隊總結相關裁判規則如下，供讀者參考：

1、提起訴訟中保全的執行異議之訴的前置情形限于對“訴訟爭議標的以外的財產進行保全”。

案例一：《武漢宏宇實業集團有限責任公司、武漢市土地整理儲備中心城市發展分中心等執行異議之訴案》[最高人民法院(2022)最高法民終281號]

最高人民法院認為，本案財產保全系審理案件過程中的保全，因訴訟案件正在審理過程中，且保全的財產最終是否會被執行取決于訴訟結果及執行程序中的相關情況，故提起訴訟中保全的執行異議之訴的前置情形限于對“訴訟爭議標的以外的財產進行保全”，以避免訴訟案件和執行異議之訴平行審理同一爭議標的，造成程序適用糅雜和實體裁判結果矛盾。

2、當申請保全人已在前案中作為原告對標的物主張了抵押權，并對該標的物進行了保全，其應繼續通過前案訴訟程序加以救濟，無需啟動執行異議之訴程序。

案例二：《某資產管理公司訴某市駐渝辦等申請執行人執行異議之訴案》[最高人民法院(2022)最高法民再93號]

最高人民法院認為，當申請保全人提出繼續執行保全財產的，該訴訟請求雖不同于申請保全的訴訟案件的訴訟標的，但如其直接指向訴訟案件的爭議標的或標的物，則該保全行為所指向的財產屬于“訴訟爭議標的財產”，申請保全人應在訴訟案件中繼續主張其權利，而無權再提起執行異議之訴。

3、對法院解除保全的執行行為不服，案外人不能提起執行異議之訴。

案例三：《董興華、重慶市墊江房地產有限責任公司合資、合作開發房地產合同糾紛案》[最高人民法院(2022)最高法民終369號]

最高人民法院認為，申請執行人提起執行異議之訴，其理由須是針對執行標的享有實體權利提出異議，而不是針對執行行為本身提出異議。本案中，董興華是對重慶高院作出的中止對案涉商鋪查封的執行行為不服，董興華提起該訴訟的目的是繼續對案涉商鋪的保全行為，不涉及對執行標的的實體權利確認問題。因此，董興華不服(2021)渝執異132號執行裁定，有權向人民法院申請復議，不能提起執行異議之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