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蕭田

又是一年315。

對于很多品牌和行業(yè)來說，每年的央視315晚會都如一顆顆定時炸彈。

今年的315晚會曝光了十多個行業(yè)的亂象，其中關于翻新衛(wèi)生巾和兒童紙尿褲，一次性內褲不消毒、違規(guī)生產“保水蝦仁”等產業(yè)亂象令人觸目驚心。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觸及內卷和反內卷的嚴肅話題。

表面上看，今年315晚會曝光的是部分黑心生產企業(yè)的以次充好、偷工減料；但深層次上看，這卻是內卷競爭時代的系統(tǒng)問題——

無論是翻新的衛(wèi)生巾、紙尿褲，還是不消毒的一次性內褲，亦或是增重的蝦仁，它們最終都流向了價比價的門店、電商平臺，且始終供不應求。

內卷的本質，是一場集體參與的“慢性自殺”，沒有人是受益者。

若一味低價內卷，甚至低價者成風，最低價勝，惡性循環(huán)，當企業(yè)為節(jié)省成本，不惜突破底線時，失去的可能是整個中國制造和中國食品的尊嚴。

1、一場沒有底線的低價狂歡

2025年央視315晚會的第一個曝光鏡頭，也是一個令人不寒而栗的鏡頭。

它對準了山東梁山的一家工廠：

成堆的衛(wèi)生巾廢料像小山一樣堆在車間里，工人們徒手扒拉著發(fā)霉的邊角料，分揀、貼標、打包，動作熟練得讓人心驚。

這些正規(guī)企業(yè)原本應該銷毀的不合格產品，卻被以260元到1400元一噸的價格收購而來，轉手就在市場上倒手賣到七八千元一噸，其利潤之高令人驚訝。

更讓揪心的是，這些“翻新貨”最終流向了追求極致低價的渠道，僅晚會曝光的某一家電商，單店銷量高達5.7萬件。

諷刺的是，這家企業(yè)的負責人劉總直言：“我客戶很多” 。

從紙尿褲到一次性內褲，從母嬰用品到生活用品，同樣的戲碼不斷上演。

河南商丘的一家小作坊里，工人一邊抽煙一邊打包“滅菌內褲”，車間和垃圾堆只隔著一塊臟兮兮的塑料布；江蘇的某個倉庫里，用過的紙尿褲被噴上去污劑，重新封裝成“外貿尾單”。

當消費者為省下幾塊錢沾沾自喜時，沒人告訴他們——那些貼著“低價良心”標簽的商品，可能正在侵蝕他們的健康。

顯然，這背后是一條完整的“黑產鏈”——正規(guī)企業(yè)為壓縮成本，默許員工違規(guī)出售本應切碎的不合格品；中間商以“廢品回收”之名行“二次加工”之實；電商賣家則用“低價”“大牌同源”的話術收割消費者。

從生產端到銷售端，所有人都在“內卷”的絞肉機里瘋狂奔跑。

而無底線‘卷價格’、跟風式‘卷賽道’、圍剿式‘卷人才’……這樣的無序競爭是沒有贏家的。

2、內卷的結果是沒有贏家

衛(wèi)生巾翻新行業(yè)的亂象只是中國制造業(yè)內卷化的一個縮影。

在“低價即正義”的市場邏輯下，湛江的某個生產工廠，涉事企業(yè)通過浸泡保水劑使蝦仁增重20%以上，并二次包冰衣進一步增重，導致消費者實際購買1斤蝦仁含冰近7兩。

夸張的是，保水劑常用復合磷酸鹽，主要用來保持蝦仁的水分、提高口感和延長保質期。業(yè)內稱這樣的方式為保水或者泡藥，但部分企業(yè)卻用來給“蝦增重”。

消費者長期過量食用磷酸鹽會帶來消化系統(tǒng)問題、導致人體的鈣磷比失衡、缺鈣、引發(fā)心血管疾病。

內卷帶來的不僅是道德滑坡，還是一場信任的崩塌。

十年前，消費者相信“中國制造”代表著物美價廉；如今，越來越多人寧可多花三倍價錢買進口衛(wèi)生巾。

某跨境電商數據顯示，日本花王、德國Facelle的衛(wèi)生巾銷量三年漲了17倍，而國產頭部品牌的市場份額卻在持續(xù)萎縮。

當“便宜沒好貨”成為共識，那些堅守品質的企業(yè)反而成了傻子——他們投入研發(fā)的真材實料，永遠拼不過黑作坊的“價格屠刀”。

某種程度上，今年的315晚會播出后，瑟瑟發(fā)抖的從來都僅僅是那些不良商家和企業(yè)，還有屏幕前的每個人。

當被曝光的問題不是一家的事，而且長期大量存在，既是業(yè)內秘而不宣的潛規(guī)則，又是盡人皆知的公開秘密。這才是最值得細思極恐的。

3、打破死循環(huán)，中國制造需要一場“慢革命”

1991年3月15日的315晚會一炮而紅，成為喚醒消費者維權意識的一道春雷。

也從那時起開啟了央視每年舉辦315晚會的傳統(tǒng)，到今年一共30多年。“3·15晚會”成為一個符號，也跟消費緊緊相連。

換而言之，在當前經濟形勢下，今年的315晚會在提振消費上有著更重要的現實意義。

但只依靠低價“內卷”是無法提振消費的。

從過去幾年來看，電商“1 元包郵”、外賣“滿減大戰(zhàn)”、網約車“補貼競賽”、汽車品牌“價格戰(zhàn)”、制造業(yè)“價格血拼”……“內卷式”競爭一波接一波。

起初，消費者因低價優(yōu)惠而欣喜，但隨著時間推移，背后隱患逐漸顯現。

例如電商平臺“9.9元包郵”致使眾多中小商家因成本壓力難以為繼，無奈倒閉；外賣平臺價格戰(zhàn)，餐飲商家利潤被大幅壓縮，部分商家為維持經營不得不降低食材標準。

短期上，“內卷式”競爭可使消費者短期內享受低價實惠，長遠看，這種模式是一種浮躁、短視、粗放的競爭，不僅對行業(yè)健康發(fā)展造成極大損害，最終反噬的還是消費者。

畢竟，低價常伴隨著低質量，消費者購買的產品與服務質量難以保障。

而要跳出內卷泥潭，光靠一年一次的315曝光也遠遠不夠。

中國制造不缺技術、不缺產能，缺的是“慢下來”的勇氣。

衛(wèi)生巾黑產鏈的曝光，撕開了中國制造業(yè)最痛的傷疤：當企業(yè)把“活下去”等同于“沒有底線”，行業(yè)注定走向消亡。

有網友留言：“我奶奶那輩人用月經帶，媽媽那輩人用散裝衛(wèi)生紙，到我們這代人了，為什么還要為一片干凈衛(wèi)生巾提心吊膽？”

這個問題像一記耳光，打在每個從業(yè)者臉上。

反內卷，也不是拒絕競爭，而是拒絕在泥潭中互相撕咬；不是放棄增長，而是放棄以產品品質和服務質量為代價的虛假繁榮。

從一片衛(wèi)生巾的良心制造開始，中國制造需要一場“靈魂革命”——慢下來，才有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