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斯克和史蒂芬·K·班農。視覺中國 資料圖

在“讓美國再次偉大”運動（MAGA）內部，民粹主義者與傳統政客正調整攻擊目標，億萬富翁、政府特殊雇員馬斯克成為這場權斗的焦點。

據新華社援引美國媒體報道，馬斯克與美國國務卿魯比奧日前就政府裁員問題爆發激烈爭吵。特朗普隨后否認此說法，稱兩人是“在聊世界杯比賽”。

爭吵后，特朗普的核心盟友之一史蒂芬·K·班農迅速加入這場混戰。3月7日，班農在其右翼播客節目“戰情室”中評價馬斯克稱：“我不想說他現在是個累贅或者麻煩制造機，但情況正在往這個方向發展——他的存在已經開始讓所有人感到不自在了?！?/p>

作為在MAGA運動中極具影響力的保守派人士，班農此前曾將馬斯克描述為“闖入者”、“寄生的非法移民”和“真正邪惡的人”，暗指馬斯克正成為特朗普的負擔。美國媒體9日報道稱，特朗普正試圖調解班農和馬斯克的關系。兩位知情人士透露，特朗普曾在2月告訴班農“停止攻擊馬斯克”，并希望二人見面，但會面的時間和可能性仍不得而知。

有分析認為，這次沖突事件折射出特朗普陣營內部更深刻的路線分歧——以班農為首的保守派希望實現更全面的民粹主義議程，而正在影響特朗普決策的馬斯克等超級富豪只想推進個人利益。值得注意的是，當馬斯克主張削減數十萬基層公務員崗位、取消惠及MAGA陣營的福利項目時，特朗普正面臨既要維系民粹基本盤、又要安撫其商界盟友的執政難題。

兩個“影子總統”的斗爭

班農是MAGA陣營的代表人物，也是特朗普2016年首次當選總統的重要推手。在此前擔任右翼新聞網站“布萊特巴特新聞網”執行董事長期間，班農鼓吹共和黨精英在移民和貿易議題上背棄美國工人，甚至宣揚種族主義、性別歧視、排外主義以及白人優越主義，得到了特朗普的青睞。2016年特朗普上臺后的一系列政策都有班農的影子——他幫助特朗普撰寫就職演說稿，促使特朗普提名保守派聯邦法官戈薩奇出任聯邦最高法院大法官，推動“禁穆令”的擬定和出臺。與如今的馬斯克類似，當時的《紐約時報》以“班農總統”形容班農的權勢。

自2010年茶黨浪潮席卷共和黨之后，班農一直為民粹主義搖旗吶喊。在他眼里，馬斯克是不一樣的人——曾支持民主黨的馬斯克是一個不真誠的“闖入者”和機會主義者，他不信奉MAGA意識形態，且很少考慮MAGA運動的未來。今年2月，班農在接受《紐約時報》采訪時表示：“他仍然不是一個民粹民族主義者，而是一個全球主義者……我和他之間存在著一條可能無法逾越的鴻溝?！?/p>

“班農一生都是一個徹頭徹尾的保守派，他非常堅信這些核心價值觀?！痹c班農共同為特朗普助選的共和黨戰略家巴里·貝內特在采訪中說，“他總是對那些突然冒出來、缺乏一樣背景的人保持懷疑態度?！?/p>

至于馬斯克領銜的“政府效率部”（DOGE），班農則批評表演色彩過重，強調馬斯克及“政府效率部”的議程“十分混亂”。在他看來，馬斯克和DOGE不但未能實現足夠的削減，還忽視了國防部龐大的支出。“DOGE干等著，但他們想找的（預算）削減在哪里呢？”班農問道，“我們距離批準全年預算案還有30天，現在已經預付了2萬億美元，而DOGE卻沒有找到一分（浪費的）錢。這太荒謬了。”

有觀點認為，班農的攻擊似乎是為了引起輿論關注，旨在為2028年大選鋪路。班農的支持者將他列為2028年大選的潛在候選人，指出他在2月舉行的保守黨政治行動會議的初選民意調查中名列第二，僅次于副總統萬斯。

隔閡的背后，除了互相沖突的政治利益，可能還有迥異的價值觀。盡管同為右翼，但以班農和白宮副幕僚長史蒂芬·米勒為代表的極右翼民粹主義，希望政府在經濟上優先考慮美國公民，尤其是傳統的核心家庭，即便這些政策可能以犧牲商業利益為代價；以馬斯克和風投人彼得·泰爾為代表的科技右翼，則向往不受管制的經濟政策，企圖借此擴大其商業版圖。

這些矛盾在事關移民問題的H1-B簽證風波中有所體現。在馬斯克等右翼科技企業家看來，為了引進外籍專業技術人員和增強企業競爭力，推廣H1-B簽證是大勢所趨，而移民鷹派人士則認為此舉妨礙美國本土人才的求職和晉升。班農曾在播客中炮轟稱，H-1B簽證是大型科技寡頭的“騙局”，本質是把外國移民作為工資較低的契約勞工引入美國，降低美國工人工資。

知情人士告訴媒體，馬斯克私下里有時會對班農的攻擊感到惱火，盡管他正在努力避免面對面的沖突。“班農是個好說話的人，但不是一個懂得做事的人……他這周做了什么？什么也沒做?！瘪R斯克在社交媒體平臺X上發帖稱。

無論如何，班農和馬斯克的矛盾已引起了特朗普的注意。據報道，特朗普已明確表示，希望班農和馬斯克繼續留在MAGA陣營。有報道稱，班農不僅在保守派中具有一定影響力，而且作為熱門播客節目“戰情室”的主持人，他的存在為共和黨吸引了一批新的擁躉。另一方面，馬斯克不僅是共和黨的捐贈者，更是掀起了一股科技巨頭向特朗普靠攏的浪潮。

“被遺忘的人”

與特朗普的首個任期相比，目前的白宮看起來更像是另一個版本的海湖莊園，硅谷巨頭和華爾街精英在政府中扮演關鍵角色。1月20日就職典禮舉行時，班農和出版商喬納森·基普曼等保守派人物不見蹤影，受邀出席的人變成扎克伯格、貝佐斯和馬斯克等科技巨頭。在一眾幕僚中，特朗普最親密的顧問不僅包括馬斯克，還包括身家不菲的地產大亨、中東特使史蒂夫·威特科夫和商務部長霍華德·盧特尼克等人。

在支持特朗普的基層陣營內，一種背叛情緒正在蔓延。路透社報道稱，作為特朗普支持者的聚集地，西弗吉尼亞州帕克斯堡市的財政服務局目前已解雇超過125人。此前，100多名遭到裁員的共和黨人與民主黨人，在帕克斯堡財政管理局的兩座辦公樓附近舉行抗議“政府效率部”削減開支的集會，批評特朗普和馬斯克。

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3月9日發文稱，特朗普的裁員計劃波及了美國聯邦政府內部一些共和黨支持者，許多在美國大選中投票給特朗普的政府雇員也遭到解雇?！八麄冊?024年為特朗普投票，卻在幾個月后被他的政府裁掉。”

與此同時，特朗普的主要支持者、極右翼陰謀論者勞拉·魯默與自由派站在同一陣營抨擊共和黨，起因是參議院投票廢除了消費者金融保護局所設的重要規定——禁止銀行因政治立場“拉黑”客戶。吊詭的是，特朗普政府本人正采取裁減消費者金融保護局的行動。

魯默把矛頭直指共和黨議員：“這幫人打著保護言論自由的幌子騙捐款，實際上卻給支付公司開綠燈，專門針對特朗普支持者搞歧視！這完全違背了特朗普總統要保護老百姓不被大科技公司欺負的承諾?！?/p>

“很難想象歷史上最富有的白宮內閣成員會如何理解普通勞動人民正經歷的一切。”曾在比爾·克林頓總統手下任職的前勞工部長羅伯特·賴克說。

一位不具名的共和黨戰略家向美國全國廣播公司（NBC）表示，經濟收入或將成為選民評判特朗普政府的標準，2026年11月的中期選舉將成為共和黨的第一個考驗。“特朗普正在和馬斯克等其他富人一起享樂，DOGE只是個游戲而已。如果到時經濟沒有改善，通貨膨脹率沒有下降，特朗普的基本盤將遭到重創，共和黨在2026年可能被摧毀。他必須盡快實現經濟目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