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埃爾-奧古斯特·雷諾阿（1841-1919）的作品用色和諧，筆觸細膩，確立了他在印象派運動中的關鍵地位；保羅·塞尚（1839-1906）的構圖嚴謹，富有幾何美感，為20世紀的現代藝術運動特別是立體主義奠定基礎。雖然藝術風格不同，但他們相互欣賞，并在創作上持續展開對話。

近日，展覽“塞尚和雷諾阿的世界：法國橘園美術館及奧賽博物館珍藏展”在中國香港藝術館對外展出。該展覽以兩位印象派代表人物塞尚和雷諾阿為主題，展出來自橘園美術館及奧賽博物館的52件畫作，意在呈現塞尚和雷諾阿的藝術風格，并揭示他們之間的友誼。

在19世紀至20世紀期間，保羅·塞尚（1839-1906）和皮埃爾-奧古斯特·雷諾阿（1841-1919）都是推動現代繪畫藝術的關鍵人物。前者以富節奏感的線條營造新視角，而后者則著重觸感、色彩和光線，塑造獨特的印象派藝術風格。

展覽現場

展覽現場

19世紀80年代，塞尚和雷諾阿于法國巴黎相識并成為好友。雖然后來的塞尚逐漸遠離巴黎藝術圈，但二人的友誼并沒有受到影響。他們相互欣賞，并在藝術創作上持續展開對話。在兩人探索的主題中，都涵蓋了靜物、風景、肖像及裸體畫，這些繪畫的目標旨在捕捉人與物的本質。塞尚是精確分析實體的立體主義先驅，雷諾阿則是擅長溫潤寫意的印象派大師，而此次展覽正揭示了兩人藝術風格上的異同。

靜物與人物

進入展廳，觀眾首先能看到的是兩位印象派大家對于靜物的描繪，塞尚為黃色水果添加了黑色輪廓，而雷諾阿筆下的蜜桃、草莓飽滿豐盈。塞尚的《蘋果與餅》展示了他巧妙地處理蘋果的漸變色，展現出靜物的造型美和立體感。塞尚對創作靜物畫的野心和追求影響了雷諾阿，這在雷諾阿的《蘋果與梨》中得以體現。在該畫作中，盛滿水果的碗被高低起伏的桌布圍著，使畫作充滿動感。

保羅·塞尚，《蘋果與餅》，約1880年，橘園美術館藏

皮埃爾-奧古斯特·雷諾阿，《桃子》，1881年，橘園美術館

作品《靜物—蓋罐》展現了塞尚從顏料厚重和光影對比強烈的早期風格，轉向明亮淡雅的印象派色調和細碎的筆觸，并開始在靜物畫中探索形狀、立體感和色彩的運用。這一作品也蘊含著藝術交往的故事：19世紀60-70年代，塞尚受到印象派畫家卡米耶 · 畢沙羅的影響，并通過他結識了雷諾阿。在此畫中蓋罐的后方，塞尚特別描繪了畢沙羅的風景畫《吉索爾街加利安神父之家》，以此向這位畫家朋友致敬。

保羅·塞尚，《靜物-蓋罐》，約1877年，奧賽博物館藏

塞尚和雷諾阿均追求創新，但描繪花卉的手法卻截然不同。塞尚著重以光線、色彩和線條處理花卉。雷諾阿則采用局部構圖近距離描繪花卉，展現出花卉的柔美和浪漫。這里有一組特殊的塞尚作品——《鮮花水果》和《藍瓶里的鮮花》，兩幅被并置展出的畫作原屬同一作品，后被一分為二。法國收藏家保羅·紀堯姆先后購得這兩幅作品，使它們重逢。據說，這也是塞尚存世中罕見的沒有被他銷毀的未完成作品。

展覽現場，塞尚《鮮花水果》和《藍瓶里的鮮花》

塞尚對幾何學深感興趣，常將畫面簡化為幾何圖形，雷諾阿則運用細碎的筆觸捕捉光線與動感，這一區別在兩人對人物肖像及人體的描繪中尤為突出。在一面展墻上，呈現了三幅塞尚早期以沐浴者為題的作品。他把沐浴的女子及男子構成三角形，與樹木擺動的方向互相呼應，可見他熱衷探索幾何構圖。與粗獷筆觸的塞尚不同，雷諾阿于1880年代周游歐洲后，受意大利文藝復興大師的影響，在裸女作品中運用了古典手法，并為其配以印象派筆觸描繪風景，以此展現了全新的繪畫風格。

展覽現場

保羅·塞尚，《三浴女》，1874-1875年，奧賽博物館藏

皮埃爾-奧古斯特·雷諾阿，《風景中的裸女》，1883年

兩人也著重描繪人物及日常生活中的事物。例如，雷諾阿描繪的正在彈鋼琴的少女，亦是他喜愛描繪的題材之一。他曾贈送一臺鋼琴給妻子作為結婚禮物，由此推斷畫中場景取景自家中。更溫馨的場面還有雷諾阿描繪的正在玩耍的次子尚（其后成為著名電影制作人）與他的保姆加布麗兒。畫中保姆的黑發及藍襯衣與幼兒的金發和白衣形成對比。雷諾阿在對于日常生活的描繪中，用筆細碎且精巧，色調柔和舒適。

皮埃爾-奧古斯特·雷諾阿，《彈鋼琴的女孩》，約1892年

保羅·塞尚，《畫家兒子的肖像》，約1880年，橘園美術館

與之相對的，塞尚則以冷色系描繪安然獨坐沉思的人物。例如，塞尚對妻子的刻畫中，妻子端坐在偏側的椅子上，背景僅有綠色與藍色，使人物的存在感十分強烈。而在他描繪兒子保羅的作品里，以近乎攝影師視角的構圖作畫，男孩的面部、肩膊和扶手椅的曲線互相交織，其極簡化的形態及清晰的輪廓令曲線分外鮮明。

藝術往來與游寫自然

戶外寫生是印象派的一大特色，也是西方藝術史上重要的轉折點。展覽的中間部分探討了塞尚和雷諾阿如何在繪畫中呈現戶外風景這一主題。印象派畫家著重捕捉景物在不同時間、季節和天氣下瞬息萬變的面貌。19世紀，在便攜式金屬管顏料的普及下，印象派畫家們來到戶外，將轉瞬即逝的自然美景轉移到畫布上。

展覽現場，多媒體影像講述兩人的交集

在這一板塊，主辦方以多媒體影像的方式，梳理了塞尚與雷諾阿的藝術交往：包括1874年，塞尚和雷諾阿參加了首場印象派藝術展；1882年，雷諾阿前往埃斯塔克探望塞尚，在他家中做客一個月，相伴作畫；次年，雷諾阿到地中海旅行，暢游馬賽及熱那亞等沿岸城市，并兩度探訪塞尚。1885年雷諾阿的未來妻子艾琳?查里戈誕下長子皮埃爾，這一次輪到塞尚前去探望了。同時，兩人一起以當地風景作畫。

不過，在關于風景畫主題的呈現中，雷諾阿的戶外寫生作品洋溢和諧氣氛，筆觸細膩，色彩豐富，而塞尚的作品結構精密，強有力的筆觸獨具魅力。通過戶外寫生，兩人迅速地發展出各自的藝術風格，也更進一步確立了印象派大家的地位。

保羅·塞尚，《草地上的午餐》

展廳中，塞尚的《草地上的午餐》是一幅小巧的作品，描繪了一群年輕人在大自然中野餐。據說，這件作品靈感源自塞尚童年在普羅旺斯艾克斯的快樂回憶。這一畫作構圖與17世紀畫家普桑（1594-1665）的酒神節慶神話作品相似，塞尚曾臨摹該幅藏于盧浮宮的畫作。同時，《草地上的午餐》也讓人聯想到法國畫家馬奈的同名經典畫作。塞尚以其標志性的手法重新詮釋這個題材，并以明快的筆觸簡化了場景。

保羅·塞尚，《紅色巖石》，約1895-1900年，橘園美術館

轉角處的《紅色巖石》則是塞尚的名作之一，描繪普羅旺斯艾克斯附近采石場的荒涼景觀。他摒棄了傳統的繪畫視角，以嶄新的構圖及交錯的筆觸勾勒樹木、藍天及紅色巖石，賦予畫作近乎抽象的幾何效果。這也展現了塞尚在形式、透視法和結構上所開創的新的視覺語言。

皮埃爾-奧古斯特·雷諾阿，《根西海景》

皮埃爾-奧古斯特·雷諾阿，《英國梨樹》

塞尚和雷諾阿則特別喜愛南法的風光，并從這些景色中汲取靈感，作為畫布上的題材。1883年，雷諾阿在根西島上逗留了一個月，并以島上的海洋景觀和斑斕色彩為靈感，創作了15幅風景畫。此行正值其藝術生涯的轉換點，他摒棄從前為富裕委托人繪畫肖像畫的模式，發展出了一種新的藝術風格。

對后世藝術家的影響

展覽的最后一部分講述了塞尚和雷諾阿的作品對后世藝術家的影響。不過，相較于靜物、人物與風景的對比展現，展覽的最后一部分只呈現了兩人對畢加索的啟發。

畢加索從塞尚作品中得到啟發，于20世紀初進行了大膽創作，開創了立體畫派。在藝術上，畢加索視自己為塞尚的“孫兒”，因他繼承了塞尚運用前衛藝術手法演繹傳統靜物畫的創新精神。

展覽現場，塞尚作品（左）與畢加索作品（右）

畢加索《大型靜物畫》

另外，畢加索也從雷諾阿的裸女作品中汲取靈感，從而創作出他的大沐浴者畫作系列。當時，畢加索醉心將其藝術回歸古典傳統，他借鑒意大利文藝復興藝術大師米開朗基羅，法國新古典主義畫家安格爾，以及雷諾阿的作品。當然，雷諾阿的藝術亦是歐洲傳統繪畫的延續。

值得一提的是，當時多位藝術品收藏家及買賣商家對塞尚和雷諾阿的作品甚為欣賞，其中就包括保羅·紀堯姆（1891-1934）和他的遺孀多梅尼卡·華特（1898-1977）。如今紀堯姆的藏品納入橘美術館館藏，而此次展覽，也是一次紀堯姆藝術品位的呈現。

展覽將展至5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