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地時間2025年3月4日，美國華盛頓特區，唐納德·特朗普總統在國會聯席會議上發表2024年總統選舉后的首次國會演講。 視覺中國 資料圖

據央視新聞報道，美國總統特朗普3月4日在國會聯席會議上發表講話，闡述其全面的國內外政策計劃。這是特朗普重返白宮開啟第二總統任期后，首次向美議員發表正式講話。

上任43天的特朗普，開篇就提及“讓美國回來”。在本次破紀錄的100分鐘演講內，他談及美國國內外多個議題，包括征收關稅、新設立的政府效率部（DOGE）、“得到”格陵蘭島等，并對民主黨人及前總統拜登加以嘲諷。

3月4日，美國對加拿大、墨西哥加征的關稅生效。特朗普在演講中并未放棄這一主張，稱這會帶來“一點干擾”，但可以接受。他重申，將從4月2日起征收對等關稅，農產品關稅也將于當日生效。他還贊揚了政府效率部負責人馬斯克，稱該部門迅速重塑了美國政府。

在對外議題上，特朗普談到格陵蘭島時聲稱“無論如何我們都會得到它”，還將收回巴拿馬運河。就在當天，據參考消息援引法國《回聲報》網站報道，貝萊德公司4日牽頭的一個投資集團開始將巴拿馬運河的航運“美國化”。

演講的另一看點，在于美國兩黨間公開較勁。對于特朗普在演講中的嘲諷，民主黨議員進行一系列抗議。該黨眾議員格林在演講剛開始時，因大聲抗議和嘲諷特朗普被趕出會場，一些民主黨人隨后同樣離開。

對于特朗普本次演講，及其上任43天后的施政成效，復旦大學美國研究中心教授韋宗友，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系學院教授、美國研究中心副主任刁大明對澎湃新聞（www.kxwhcb.com）進行了解讀。

100分鐘內“曬成績單”

澎湃新聞：特朗普進行了超過一個半小時的冗長演講，如何總體上評價這次演講？他的目的是什么？想傳遞什么信息？

韋宗友：特朗普的演講時間是（總統國會演講）歷史上最長的，大部分時間他都在曬成績單，談美國國內的改革、打擊覺醒文化。他提到他至今1個半月的任期，成就甚至超過了有些總統4年、8年里做的。他較少提到對外的內容，包括關稅、烏克蘭和格陵蘭等。

刁大明：時間上這次演講在100分鐘左右，號稱是時間最長的總統國會演講，給人感覺好像似乎等待了4年，特朗普回歸之后有很多話要說，要急切地反復證明、強調自己所代表的理念、證明自己的回歸就意味著更多美國人接受了其理念。這也才有了特朗普一開始就說的所謂“美國回來了”。

這次演講更多關注國內議程，即便涉及到一些對外事務，基本也是談這些外部事務如何為美國自身服務。如此更多討論美國國內政策議程，也充分說明了特朗普的所謂“讓美國再次偉大”已經將側重點轉向了重視先解決自身問題。

澎湃新聞：有評論稱這次演講仍然像處于競選中的狀態。您覺得呢？

刁大明：也有一些評論，說這次演講充斥著競選感。這也比較正常，在90年代后，美國政壇上有種說法叫“永續競選”。特朗普也是這種狀態：自始至終強調自身代表著美國的黃金時代、自己的政策具有“正當性”等。此外，在演講過程中，特朗普加入了簽署行政令、頒發證件、宣布征召在場聽眾入伍等環節，讓人感到頗有作秀之感。

澎湃新聞：特朗普上臺一個多月后，兌現了哪些競選宣言？哪些是實打實能夠推行的政策？哪些只是虛張聲勢、擾亂視線？

韋宗友：他兌現的競選宣言包括打擊“深層政府”，比如讓馬斯克領導的政府效率部（DOGE）去執行，但目前遇到了較大阻力；還有放松管制、簽署新的行政令、削減赤字、凍結對外援助，以提高美國經濟活力。還有能源獨立、打擊非法移民、征收關稅、打擊覺醒文化等等。

出人意料或者有些虛張聲勢的，在于24小時內解決俄烏沖突，這個目前遇到了阻力。還有讓加拿大成為第51個州、收回巴拿馬運河等。不過，不同的議題，兌現的成效不同。

刁大明：從他第一個任期的情況看，他兌現承諾的比例并不低，但問題在于，什么叫兌現承諾。比如，兌現承諾并開啟了一個議程，最后這個議程沒有實現相關效果，是不是兌現了承諾呢？或者，承諾的議程根本不可能實現目標，那承諾又如何兌現呢？到目前為止，特朗普的確在邊境管控等議題上兌現了承諾，但也同步引發了巨大爭議。同時，必須看到的是，雖然過去一個多月，特朗普在某些領域更為強勢，但很顯然沒有直接解決當前美國最為重要、選民最為看重的經濟通脹問題以及更為廣泛的經濟議題，也就是說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觸及到最關鍵的政策議題。

擾亂視線的舉措：在競選期間會有這樣一些表述（讓加拿大成為第51個州、24小時內解決俄烏沖突），對很多候選人而言，就是做一些略有夸張的表述，并不少見。對特朗普而言，他可能更戲劇化一些。他做出的事情，可能很難達到所謂的競選承諾。24小時解決俄烏沖突之類的，我們知道這不可能。當時這個說法是完全迎合了選民的迫切需求，他上臺甚至當選后也說，恐怕暫時解決不了，但也在盡可能推動。

并入加拿大，要求“收回”巴拿馬運河管轄權，也都是在打牌。實際上也是向相關方施壓后，希望得到利益交換。

效仿企業管理政府遭抵制

澎湃新聞：特朗普在演講中談論了馬斯克和他的政府效率部（DOGE）。如何評價DOGE這段時間的表現？

韋宗友：特朗普表揚了馬斯克的工作，對政府進行改革（比如美國國際開發署）、減少預算等。在美國政府內部，這會引發混亂，聯邦雇員會通過司法途徑維護自身權利。特朗普政府希望通過引入外部力量，以管理企業的方式管理政府，但企業和政府并不相同。因此，DOGE遭到抵制，在推進議程的過程中阻力大，不過現在得到了特朗普的支持和贊賞。

刁大明：我覺得可能還要用更長時間，看看DOGE到底能做什么。比如現在的買斷、要求數量可觀的雇員回家，都屬于處于法律邊緣的極端行為。未來再繼續推進，就更可能存在更大的法律隱患，意味著后續面臨的司法糾正將紛至沓來。另外，DOGE現在傷及的相關群體，規模有限，就是華盛頓聯邦政府的雇員，他們也很難形成更多合力。

如果真的像馬斯克所說，減少開支、雇員和相關聯邦項目，其最終可能針對的不僅僅是當前這些民主黨傾向的這些機構，也完全可能會涉及到其他核心的部門，特別是共和黨或“MAGA派”主要支持的政策議程。屆時，是否會繼續，還是快速被特朗普糾正，顯然很可能是后者。

澎湃新聞：你覺得關稅政策是否會在美國國內引發反彈？讓一些特朗普支持者不滿意？

韋宗友：關稅政策在美國國內引發了擔憂。有經濟學家認為，美國的關稅和他國的反制，可能讓每個美國家庭多支出2000美元，美國今年的GDP增速可能會下降1%。對于農民來說，其出口會受到影響，外部成本提升。對消費者來說，這可能會助長通脹，經濟壓力增長。美國的主要股市指數大跌，美國國內對此有不少擔憂和質疑。

刁大明：如果未來一段時間內，特朗普政府在應對通脹等經濟問題上仍舊毫無起色，對外又在揮舞關稅大棒，那的確會在內外事務上面對比較大的挑戰。關稅必然會對其國內經濟產生負面影響，反過來國內經濟的持續不理想也會限制特朗普的對外政策選擇。

漫天要價，再做交易

澎湃新聞：特朗普在演講中誓言“一定要”拿到格陵蘭島，可能嗎？據法國《回聲報》網站3月4日報道，華爾街的投資基金和一些投資者，將獲得中國香港長江和記實業有限公司控制下兩個巴拿馬運河港口的90%股權，如何看待這個交易？

韋宗友：格陵蘭目前屬于丹麥，這是屬于美國和丹麥兩國之間的問題，如果特朗普“一定要得到”格陵蘭島，可能會有法律問題。現在看，這屬于天方夜譚。

巴拿馬運河的問題是一個商業行為，應該以商業方式解決。如果巴拿馬政府感到特朗普政府施加的壓力大，可能會做出經濟妥協、變更運營管理方等舉措。

刁大明：格陵蘭：特朗普目前也說過，無論用什么方式都要獲得格陵蘭島。考慮到他的性格，和獲得格陵蘭島的不確定性，甚至他提到過不排除武力，這些都說明不能徹底排除強制取得的可能。當然，購買的可能性也不能被徹底排除。總體而言的發展態勢是，一般預期是，特朗普在未來一段時間內反復強調對格陵蘭島的興趣，這可能導致丹麥雖然仍控制該島主權、但美國可以最大化使用該島。他反復這么說，更大的可能性，恐怕是對區域的進一步控制。

巴拿馬運河：對格陵蘭島的邏輯可以用于巴拿馬運河管轄權問題，逼迫巴拿馬運河要管轄權。或許不是美國政府控制，但其利益相關方控制管轄權，這是有可能的。這種對外表態基本是漫天要價、再做交易的思路。

澎湃新聞：如何看待民主黨議員在演講中的表現？

韋宗友：這次演講，兩黨屬于“冰火兩重天”。共和黨人長時間鼓掌、喊著“美國、美國”的口號。民主黨人很少站起來、不鼓掌，舉著“這是個謊言”的標志，特朗普對此不滿。現在美國政壇，黨爭激化、民主共和兩黨在很多內外政策上的立場尖銳對立。演講中，民主黨國會議員格林在開場3分鐘后，因為一直大喊抗議而被拖出國會山，這相當少見。

刁大明：黨爭極化持續加劇以來，如果說特殊點，在以往情況下，任何一個政黨的總統，在國情咨文或者國會演講里提到國防、國土安全等兩黨可能具有一定共識的傾向時，好像兩黨議員至少會有共同做出反應的時候，這次根本是一次都沒有，有個別議員可能有所反應。這意味著，特朗普回歸后，黨政惡斗的程度持續加劇到了比較明顯的地步了。

一開始，來自得克薩斯的國會眾議員格林被驅逐，是近年來比較罕見的。但如果說公開場合的政治沖突，這也不是最嚴重的一次。當年奧巴馬推醫療改革、在國會發表演講時，共和黨議員竟然公開在現場指責奧巴馬說“你在撒謊”，當然也沒有被驅逐出院會。現在相比，這次格林被驅逐，只能歸結為黨爭極化的進一步加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