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節檔的幾部電影，雖然口碑不一，但是觀眾們都對其中幾位女性角色贊譽有加。本期的視頻，四川師范大學影視與傳媒學院副教授黎明以《封神第二部：戰火西岐》里的鄧嬋玉、《蛟龍行動》里的佟莉以及《一代宗師》里的宮二這三位女性形象為例，來談談榮格的“雌雄同體”理論。

電影《封神第二部：戰火西岐》和《蛟龍行動》里，出現了我很感興趣的兩個女性形象，一個是殷商女將軍鄧嬋玉，一個是“蛟龍小隊”機槍手佟莉。華語電影里，似乎很久沒有這樣的女性形象了；最近的一次，似乎還要追溯到2013年《一代宗師》里，章子怡扮演的宮二。

我們不能僅僅膚淺地用“打女”來形容她們，我更想表達的是，雌雄同體的她們，很酷。

?我們這里所說的“雌雄同體”，是指人格和心理上的。榮格最早提出了這一現象。榮格心理學中的阿尼瑪（Anima）和阿尼姆斯（Animus）原型，分別指代個體潛意識中異性特質的心理投射：

阿尼瑪是男性心靈中的女性意象，代表著男性內心的情感、直覺、溫柔等女性特質；

阿尼姆斯是女性心靈中的男性意象，體現了女性內心的理性、勇氣、力量等男性特質。

作為戰場女將，鄧嬋玉以武力、果決和殺戮能力示人，完全符合傳統男性英雄的“戰神”特質（阿尼姆斯）。“有女孤身，策馬昂揚，戰鼓聲聲，風沙鑄戎裝。”她的鎧甲，象征她對父權/王權的認同和內化；戰場上長大，十年北海苦戰，她早已習慣通過男性敘事中的暴力方式來爭奪話語權。但她又并非殷壽和聞太師這樣的戰爭機器，她對西岐百姓生活的欣羨、命運的共情，使這一形象呈現出了復雜而立體的女性生命體驗。

《封神第二部》中的鄧嬋玉

而從《紅海行動》到《蛟龍行動》，佟莉始終體現出了“巾幗不讓須眉”的勇敢堅毅和出色戰斗能力。但如果僅僅是如此，一個完全與男兵無異的女兵，是不足以吸引觀眾的。佟莉角色的動人特質，還體現在《紅海行動》中，通過一顆糖點到為止的情愫；以及在《蛟龍行動》里，犧牲前最后念想的那一點甜。

《紅海行動》里的佟莉

《一代宗師》里的宮二，為復仇立誓不婚嫁、不傳藝，以“見自己，見天地，見眾生”的武學境界超越性別，她的剛毅、克制與武學造詣，驚才絕艷。而她對葉問的傾慕始終止于“一念既出，萬山無阻”的未竟之情，情感被刻意封存。但惟其如此，宮二的早逝與“只能活在自己的時代”的喟嘆，才更讓觀眾惋惜。

《一代宗師》里的宮二

我們需要在銀幕上看到這樣的女性角色。她們展示了一種完整的圓滿，既有女性的柔美，又有力量感、使命感、不輸給男性的氣魄。

過去的男性敘事之下，女性成長和自我的圓滿，往往需借助和仰仗男性（例如灰姑娘、白雪公主等經典童話里的被拯救主題）。柏拉圖也在他的《會飲篇》當中，講過這樣一個故事： 

最早的人類是球形的，有四條胳膊、四條腿，一個頭、兩張臉，朝著相反的方向看。這些球形人類有著非凡的力量和智慧，與諸神戰斗，結果被嫉妒的神砍成了兩半，以削減他們的力量。這些最初的球形人類變成了兩半，一個是女性的，一個是男性的，從此以后，這最初人類的兩半一直在尋找對方，渴望重逢。 

球形人類

柏拉圖的這個故事在后世的演化中，也常被用于情感中，女性需要找到男性soulmate來自我完善。但榮格雌雄同體理論和銀幕上的這些女性形象告訴我們，無需向外求，自己就是自己的soulmate。就像英國詩人薩松（Siegfried Sassoon）寫下的經典詩句那樣：

In me the tiger sniffs the rose，心有猛虎，細嗅薔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