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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清新”瓦拉日丁:藏在克羅地亞內陸的中世紀遺夢
國土呈狹長狀、海岸線長達1800多公里的克羅地亞,兼具地中海和巴爾干風情。它的美麗景致多半集中在沿海地區,僅僅擁有世遺古跡的海畔城市就有三處,包括斯普利特、波雷奇和希貝尼克,更有整座古城被列入世遺的“君臨城”杜布羅夫尼克和特羅吉爾。此外,普拉、里耶卡、羅維尼和扎達爾等沿海名城也各擅勝場,加上過千島嶼,是一片玩上幾個月都不會厭倦的區域。
相比之下,克羅地亞的內陸地區就沉寂得多,連首都薩格勒布都被視為小透明,更別說其他城市。但就是這樣的低期待,讓北部小城瓦拉日丁的清新愈發可喜。
尼安德特人的“故鄉”,中世紀城堡屹立至今
瓦拉日丁位于克羅地亞北部的特拉華河沿岸沖積平原上,人口不到4萬,是克羅地亞的工業重鎮,也是人均GDP排名靠前的城市之一。
它的名氣主要來自附近小鎮的洞穴,考古學家在這里發現了世界上保存最為完整的尼安德特人遺骸,距今已有三萬年歷史。
如今瓦拉日丁市區的人居史可以追溯到羅馬時代,1181年,“瓦拉日丁”這個詞首次見于書面記載。1194年,克羅地亞-匈牙利國王貝拉三世委托其子埃梅里克管理克羅地亞,瓦拉日丁也在管轄范圍內。
1209年,瓦拉日丁獲得自由市權利,也是克羅地亞第一個自由市,更是當時克羅地亞-斯拉沃尼亞王國人口最多的城市,議會會議常在這里舉行。因為地處匈牙利到亞得里亞海、克羅地亞-斯拉沃尼亞王國到施蒂利亞公國(今奧地利東南部的施蒂利亞州)這兩大中世紀重要商貿道路的十字路口,它的商業也隨之興起。
直至奧斯曼帝國崛起,觸角伸向巴爾干,瓦拉日丁和周邊地區的繁榮才告一段落。1532年,瓦拉日丁地區遭遇了來自奧斯曼帝國的最大威脅。
此后,奧斯曼帝國逐漸侵占克羅地亞的領土,克羅地亞人為了防御,構建了延伸至亞得里亞海的邊防系統。瓦拉日丁在這個體系中地位顯要,設立了瓦拉日丁總督府,統領斯拉沃尼亞一帶的邊境。
城堡是防御體系的見證,直至今日仍然是瓦拉日丁的最大地標。我導航的目的地正是城堡,它坐落于老城西北角,早在12世紀就見諸文字,不但是軍事要塞,也是地區執政官員的辦公地點。14世紀末,它被采列伯爵(采列是斯洛文尼亞城市,距離瓦拉日丁僅有數十公里)所擁有,并以哥特式風格重建。它最初以木柵欄圍繞,16世紀面對奧斯曼帝國的巨大威脅而再度經歷改建,融合了文藝復興風格。16世紀中葉開始建造有圓形塔樓的城墻,四周輔以土墻和護城河。

瓦拉日丁城堡。本文圖片均由作者拍攝
白墻紅頂的城堡造型簡潔,是典型的平地防御堡壘風格。如果從空中俯瞰,它呈不規則矩形,圓形塔樓和方形哥特式塔樓并存,保留著當地中世紀城堡的主要特征。與巴爾干許多城堡或宮殿建筑一樣,它也由意大利建筑師設計完成。
城堡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它曾扼守特拉瓦河河畔,是陸路交通的交匯點,也被稱作“通往施蒂利亞之門”。
瓦拉日丁城堡已經開放參觀并辟為博物館,但我來得不巧,它與歐洲許多古堡和宮殿一樣,冬季并不開放,而且門口有部分區域圍蔽,可能正在趁冬季施工維護。
但這并不重要,繞行于城堡是更美好的體驗,也讓我對瓦拉日丁的第一印象好到無以復加。舊日護城河早已變成青草地,配合舊時外圍土堡,形成一個圍繞城堡的小山坡。當地人并未在城堡周圍大拆大建,而是保持著一派自然模樣,小山坡上一條窄窄的沙土路,配上綠地和樹林,就形成不掛牌的“城堡公園”。
走在沙土路上,可以見到城堡的不同角度,山坡的另一側則是瓦拉日丁老城的一個個角落,既有安靜的民宅區,也有古樸街道,還有高聳教堂和宏大的宮殿式建筑。午后陽光灑在草地上,暖意洋洋,不遠處的一個個教堂塔樓沐浴著陽光,潔白墻身變成和暖的淡黃色,更添圣潔。

城堡旁的街區,教堂和大型宮殿建筑并存
順光和逆光看城堡,會有不一樣的感覺。順光時感覺明朗,逆光則更具滄桑感。天公作美,順光時是澄澈藍天,僅帶幾絲白云,逆光望去卻是低低的大片卷云,與城堡融為一體。無論哪個角度,都可以讓外觀原本平平無奇的瓦拉日丁城堡變得生動。

不同角度的瓦拉日丁城堡
幾百年的滄桑,曾經歷的戰爭風云,早已不是瓦拉日丁城堡的全部,我更喜歡的是當地人的悠然自得。兩個女孩沿著沙土路,從樹林中慢慢走來,逆光而行,帶著青春之美。一對戀人在草地的石凳處,一坐一站,說著悄悄話……一旁的城市靜悄悄,城堡更是沉靜,讓一切與人有關的聲音都變得清晰。

城堡旁綠地的散步者
斯坦契奇廣場的有趣與沉靜
從城堡的坡道走下來,一座胖墩墩的塔樓立于路旁,周邊是各種古樸民宅。塔樓有梯形瓦頂,一道拱門通往老城。這是瓦拉日丁老城保存最好的城門,也是舊城墻遺址的主要所在。多年前,克羅地亞就開始推動瓦拉日丁老城的文化遺產申報工作,也許在不久的將來,城門內外的這片區域就會擁有新的身份。

在城堡綠地望向老城

在斯坦契奇廣場望向老城門
瓦拉日丁老城的價值顯而易見,它不但有保存完好的城堡和老城,而且見證了這片土地在經濟和軍事等領域的悠久變遷,軍事要塞和貿易中心這兩大功能的融合并非一朝一夕,也留下了太多寶貴印記。
步入城門便可見到的斯坦契奇廣場是個典型例子,它并非瓦拉日丁最大的廣場,卻有別樣美麗。廣場以20世紀最出色的克羅地亞畫家米爾延科·斯坦契奇之名命名,他是瓦拉日丁的狂熱擁躉,曾一再盛贊這里的景致。廣場上散落著幾間餐廳和咖啡館,石板路上擺放著露天座位,即使是冬日,人們仍可坐在這里享受暖陽。
廣場上最精美的建筑當屬薩馬格宮,這座洛可可風格的宮殿為法國貴族薩馬格家族所有,17世紀落成,1759年改造為今日模樣,如今藏有大量當地的歷史圖片。坐在廣場上,薩馬格宮外墻的橙色圖案與橙紅色瓦頂相得益彰,老城里遍布的教堂塔樓和一道道紅瓦斜頂被夕陽籠罩。這樣的閑適愜意與圍繞城堡的公園一樣,都見證著俗世溫暖。

斯坦契奇廣場和薩馬格宮
在瓦拉日丁老城里,斯坦契奇廣場算是個“后輩”,但也有數百年歷史,并始終保持著最初的風貌。它既是防御工事的一部分,也是老城商業繁榮的一部分。
廣場上一縱一橫兩條直街都可通向老城,還有一條彎彎曲曲的石板路,仿若童話世界里的街道。

斯坦契奇廣場旁的蜿蜒小街
廣場一角還有一座普普通通的建筑,側面墻身被爬山虎覆蓋,唯一的窗子外有一座飛翔的天使雕塑。走到建筑門前,外墻和門楣上有大量天使畫作和裝飾。在傳說中,瓦拉日丁是天使沉睡的城市,城中隱藏著或多或少的天使裝飾。我眼前的建筑更是天使聚集之地,這個2011年建立的“天使博物館”以克羅地亞藝術家澤里克·普斯坦茨的天使畫作品為主,創造了一個神奇的“天使空間”。事實上,澤里克·普斯坦茨正是瓦拉日丁成為天使之城的最大推手。

天使博物館外墻的天使雕塑
天使并非瓦拉日丁唯一的圖案,走在街上,店鋪門前常有舊時的古老行會徽章,還有傳統的城市徽章。
根據記載,瓦拉日丁市的盾形紋章是歐洲最古老盾形紋章之一。1464 年,瓦拉日丁在匈牙利國王馬蒂亞斯一世的批準下,擁有了自己的紋章。這個盾形紋章呈晚期哥特式風格,紅白交替的條紋之間是一座帶有天使和十字架標志的四角白色塔樓,塔樓兩側分別有金色星星與新月。這個紋章一直使用到1934年,二戰后,因為意識形態要求,盾形紋章上的天使和十字架被抹去,直至冷戰結束后才恢復原狀。
瓦拉日丁的城市精神正是由工匠與商人所建立,直至今天,舊時帽匠、鞋匠、鐵匠、養蜂人和陶藝家的行會建筑仍然屹立于城市中,紀念品商店里擺放著許多行會徽章,以鑰匙扣、書簽等形式呈現。
市政廳與托米斯拉夫國王廣場的日與夜
瓦拉日丁的行會建筑群多半位于托米斯拉夫國王廣場上,廣場的核心是塔樓高聳的市政廳。

托米斯拉夫國王廣場與市政廳
市政廳的造型相當簡潔,它原本是伊萬·科爾文公爵的遺孀所有,1523年被這位公爵夫人贈送給瓦拉日丁市,從此作為市政廳使用,不久后重建,兼具羅馬式外觀和哥特式拱門。
18世紀末,市政廳再度重建,塑造了晚期巴洛克形式的立面和塔樓,雕塑師維特雕刻了懸掛于外立面的紋章。不止市政廳,這次重建也塑造了整座瓦拉日丁老城如今的模樣,不過它是被迫而為之。1767年,瑪麗亞·特蕾莎女王基于集權目的,試圖壓制克羅地亞和匈牙利貴族的權力,于是建立了克羅地亞第一個有近代雛形的政府,以瓦拉日丁為王國首都,也讓其迎來前行契機,但1776年,正處于政治、經濟、文化藝術和建筑飛速發展期的瓦拉日丁遭遇大火,大量建筑被毀,發展節奏也被打斷。王國隨后遷都薩格勒布,許多貴族也隨之離開,瓦拉日丁的行政地位明顯下降,所幸工匠和商人所塑造的傳統仍在,也成為重建的方向。
托米斯拉夫國王廣場的名字來自于托米斯拉夫一世。公元910年,托米斯拉夫一世開始統治克羅地亞公國,此后二十年間先后擊退入侵的匈牙利人和保加利亞人,公國版圖也一再擴大。公元925年,托米斯拉夫一世由羅馬教宗加冕,成為克羅地亞歷史上第一位國王,克羅地亞也從公國轉為王國。
廣場被巴洛克風格建筑所圍繞,既有宮殿建筑,也有舊時民居,但最搶眼的始終是優雅的市政廳鐘樓,它被視為瓦拉日丁長期以來的自治象征。自治離不開經濟權,歷史資料記載,1406年,瓦拉日丁人獲得了年度集市(為期一周)的舉辦權,1431年獲得貿易特權。各大行會則在17世紀初成立,貿易遠及如今的意大利、德國、奧地利、捷克乃至更遠的土耳其。18世紀初,瓦拉日丁已經出現了不少新行業,如磚廠和釀酒廠,還有一間巧克力工廠。
貴族和富商階層利用自身財力,興建了大量宮殿式建筑,普遍為兩層,占地廣闊,自成體系。它們多建于18世紀,融合了巴洛克和洛可可風格。市政廳旁的德拉斯科維奇宮是其中佼佼者,黃白相間外墻,角樓尖頂仿佛向市政廳塔樓致敬。1756年,弗蘭喬·納達斯迪伯爵開始在此居住,克羅地亞合唱團也在這里聚會。即使是那場遍及全城的大火,也沒有讓德拉斯科維奇宮遭遇太大傷害。不遠處的赫爾澤宮建于1791年,它并非貴族所有,而是郵差弗蘭喬·赫爾澤中彩票之后所建,不過他很快就破產,赫爾澤宮也隨之易主。
伴隨商貿發展而來的,是一座座教堂的建起。方濟各會教堂、耶穌會教堂和圣烏爾蘇拉教堂都位于老城中心地帶,圣弗洛瑞安教堂和圣維塔教堂則在老城外圍,此外還有多座教堂尖塔散落于城市各處,多半都有數百年歷史。它們受巴洛克風格影響極深,但與整座瓦拉日丁老城一樣,并未刻意抹掉過去,而是將一段段歷史時期有機融合。1660年,伊萬·扎克馬爾迪在瓦拉日丁建立神學院,為確保學院生存,他將自己的房產和葡萄園等遺產都用于學院的維系。

方濟各會教堂塔樓
方濟各會教堂的粉紅色塔樓修長秀美,綠色尖頂相當精巧。從午后到黃昏,它在不同陽光下呈現著不同色彩。54.5米高的它是瓦拉日丁的第一高度,至今不變。17世紀落成的圣母升天大教堂是克羅地亞北部最重要的早期巴洛克式教堂之一,外觀山墻簡潔,內部天花板也沒有太多修飾,但祭壇精美。因為我到訪時,圣誕才過去一個月,許多布置還未撤下,藍色帷幕的背景畫從天花板上垂下,在祭壇前鋪開,沙盤上擺放著栩栩如生的人偶,還有做工精巧的房舍,與背景畫里的景色共同組成耶穌降臨的故事場景。
教堂旁的小廣場上,行人在此穿行,石板路被打上夕陽的柔和之光,有人坐在長椅上傾談,靜待夜幕降臨。

夜晚的瓦拉日丁老城
夜晚的瓦拉日丁老城,沒有了陽光,卻有和煦燈光。各種風格的建筑在夜里交相輝映,更添童話感,也見證著舊日榮光。就如有人所說的那樣:從白天到晚上,游蕩于瓦拉日丁老城就像坐上了時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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