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本文有劇透

《美國隊長4》上映了，但在社交媒體上的討論熱度低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這也難怪，本人在影院親眼所見，大屏幕上放映的只是《哪吒2》的預告片，有些小朋友就挪不開眼、邁不開腿了。“你不是已經看過了嗎？”盡管父母都這么說了，孩子還是央求大人再看一會。

“哪吒”有多炙手可熱，“美國隊長”就有多失魂落魄。影廳里的人影稀稀落落，隔壁人聲鼎沸，一聽就知道是因為那個可愛的“魔童”。都說超級英雄電影正在逐漸走向落寞，這下可好，直接連存在感都不存在了。

《美國隊長4》海報

《美國隊長4》豆瓣開分僅有5.3

但是平心而論，本片真沒有想象中那么“差”。至少能看得出來，導演還是很希望在藝術層面做一些探索的。

超級英雄電影為什么會讓觀眾感到審美疲勞？答案當然是太套路，沒新意。于是，《美國隊長4》努力進行新的嘗試。你們不是都覺得超級英雄太“偉光正”，太千篇一律嗎？這一次，我就給大家塑造一個很平平無奇而且一直在自我懷疑的新主角，再給大家送上一個看上去很壞其實并不算太壞最后還被洗白的新反派。怎么樣，不能再說超級英雄電影沒“深度”了吧？

然而，觀眾或許并不會買賬。在電影里，新任美國隊長，山姆·威爾遜同學如祥林嫂一般，無數次和其他人念叨著自己應該和史蒂夫·羅杰斯一樣打上超級戰士血清。言下之意是，我沒有超能力，不像其他超級英雄那么“強大”，但好歹，我勇敢勤奮、堅韌不拔啊。

《美國隊長4》劇照

我們當然能讀懂導演的用意——前三部中的美國隊長形象實在太經典，太讓觀眾難忘了，想要超越他，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既然無法匹敵，那就老老實實承認自己的弱勢，另辟蹊徑——把山姆·威爾遜打造成為所有普通人代言的超級英雄，雖然不光彩照人但很接地氣。

可是，這種嘗試恐怕注定不會成功。在漫威宇宙里，美國隊長從來也不是最厲害的那一個，但他能把這么多有個性、有脾氣的隊友聚集在身邊，將“復仇者聯盟”凝結成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團隊，靠的就是無人能及的個人魅力。既然如此，一個始終糾結在“自己能不能勝任美國隊長”“自己到底該做一個怎樣的美國隊長”之類問題里的主角，又靠什么去服眾呢？

同樣的道理，一個連自己的人生理念都在搖擺不定的反派，又如何能讓觀眾產生共鳴呢？

《美國隊長4》劇照

讓哈里森·福特來飾演羅斯將軍，其實是一招妙手。電影里那段矯揉造作、裝腔作勢的父女情，如果沒有這位老牌巨星的演技支撐，就會變得慘不忍睹。但他的努力，并不能掩蓋這個人物在行為邏輯上的自相矛盾——既然始終強調自己要做個“好人”，又為什么要用如此殘忍的手段迫害塞繆爾·斯登？既然一直把“為國家奉獻一切”掛在嘴邊，又怎么會在國家與國家之間挑起沖突，根本不把國家安全風險放在眼里？

與其說上述人物塑造上的失敗是源于導演功力的不足或者說是劇本天生的缺陷，不若說《美國隊長4》正是當下超級英雄電影陷入困境的最生動寫照——創作團隊已經陷入了嚴重的彷徨失措，在此類題材飽受批評的大背景下變得束手束腳、畏畏縮縮。

于是，新的美國隊長只能依靠一次又一次的自嘲來化解尷尬，依靠一次又一次的煽情來博取觀眾的認同，甚至連大決戰都是靠嘴炮而不是實力贏得的。這樣很努力但又很窩囊、很勇敢但又很弱雞的主角，自然很難逃過公眾的吐槽。

超級英雄電影走進了死胡同，而“美國隊長”這個曾經的金字招牌也已經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美國隊長4》劇照

對比一下高喊著“我命由我不由天”，堅決貫徹人生理念，精確擊中現代人情緒訴求的英雄哪吒，再對比一下表面高冷卻愛子如命的敖光、看似陰險其實古道熱腸的申公豹，大家也就能明白，《美國隊長4》輸得并不冤枉。

相形之下，本片中布景粗糙、特效五毛、動作戲編排不合格等等問題，都顯得不那么重要了。電影里兩場所謂的“重頭戲”，美日艦隊、戰斗機間的海戰，塑料感十足；美國隊長和紅浩克之間的對決，敷衍感十足。據說，本片在試映之后反響極為糟糕，于是不得不進行了大面積的補拍，但從最后的效果看，大家都有點心不在焉、提不起勁的感覺。

漫威電影是一部接一部地出，評分是一部比一部低，票房是一部比一部差。根據公開報道，距離新的《復仇者聯盟》開拍的日子也不遠了，連小羅伯特·唐尼這樣的元老級人物都請來救場，可如果漫威對待觀眾的態度再沒有質的改變，又拿什么來“逆天改命”呢？

《美國隊長4》劇照

當然，超級英雄電影還有兩根“救命稻草”。一根叫做“平行宇宙”，漫威宇宙眼下早已臃腫不堪，任何在邏輯上解釋不了的敘事難題，統統往里面扔便是；另一根則是“重啟”，DC眼看著江河日下，于是干脆另起爐灶，試圖用一批新鮮面孔喚回觀眾的好感。

但它們都沒有觸及超級英雄電影的根本性缺陷。或許《美國隊長4》里蹩腳的政治戲、諜戰戲和宮斗戲可以為此寫下最生動的注腳。都什么年代了，維護世界和平、分配世界資源這么重要的議題，憑什么由某一個國家或某幾個超級英雄來說了算？

就此而言，部分網友為《哪吒2》總結的隱喻或許有點牽強附會，但從中流露出的情緒卻很真實——超級英雄就像是滿口仁義道德的“無量仙翁”，應該被胖揍一頓，好好清醒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