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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展|從戈雅到印象派:一場美術館藏品間的攀比
2月14日,特展“從戈雅到印象派:奧斯卡·萊因哈特收藏”在倫敦科陶德美術館展出,呈現了瑞士知名藝術收藏家奧斯卡·萊因哈特的藏品,從西班牙畫家弗朗西斯科·戈雅,到法國浪漫主義畫派先驅西奧多·杰利柯、法國現實主義畫派創始人古斯塔夫·庫爾貝,以及多位印象派和后印象派藝術家的作品。
在藝術評論家喬納森·瓊斯看來,相比于常態化的策展與展陳,這一展覽更像是瑞士藏家萊因哈特與英國藏家科陶德之間的藏品比較。
展覽“從戈雅到印象派”,這個平淡的標題有點像自白書,似乎沒什么可說的。為什么觀眾需要看到這位描繪戰爭和巫術的西班牙畫家與雷·諾阿及西斯萊等人描繪的柔和場景并置?這似乎并沒有什么理由。這些畫作的共通點是來自同一個收藏館——奧斯卡·萊因哈特藝術館。
這些展品來自瑞士知名藝術收藏家和贊助人奧斯卡·萊因哈特(Oskar Reinhart,1885-1965),他在逝世后將自己的藏品和房子遺贈給瑞士聯邦政府。1970年,瑞士政府將他的故居宅邸改為藝術館,主要收藏西方早期古典大師繪畫和印象派藝術家作品。

愛德華·馬奈《在咖啡館》,1878年

克勞德·莫奈,《塞納河上的冰層破裂》,1880-1881年
倫敦科陶德美術館以2025年奧斯卡·萊因哈特藝術館閉館修繕為契機,承辦了萊因哈特收藏在瑞士境外的首次大規模展出,集中呈現從西班牙畫家弗朗西斯科·戈雅,到法國浪漫主義畫派先驅西奧多·杰利柯、法國現實主義畫派創始人古斯塔夫·庫爾貝,以及多位印象派和后印象派藝術家的作品。不過,萊因哈特的收藏與科陶德自己的收藏過于相似了。

(左)奧斯卡·萊因哈特;(右)塞繆爾·科陶德
這兩批藏品都是富有的私人收藏家在20世紀初收集的,他們都對19世紀晚期的法國藝術品情有獨鐘。塞繆爾·科陶德是英國歷史上最重要、最具遠見的藝術贊助人之一,其家族于1794年創建紡織工廠。1901年,新婚的科陶德在佛羅倫薩被文藝復興大師的才華所傾倒,決心將熱情和激情投入到藝術收藏領域。1922年,伯林頓美術俱樂部(Burlington Fine Art Club)舉辦的法國藝術展,激發了他對印象派與后印象派畫作的收藏欲,并在之后5年完成了核心藏品的積累。其妻去世后,便捐贈成立了以其本人命名的美術館供世人研究與觀賞。

雷諾阿,《百合與溫室植物》,1864年
總體來說,塞繆爾·科陶德得到了更好的藏品。例如,萊因哈特的馬奈收藏與科陶德收藏的那些令人眼花繚亂的杰作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雷諾阿的藏品也是如此。科陶德藏的雷諾阿《La Loge》是其早期描繪現代愛情的閃亮之作,萊因哈特的這一批則屬于雷諾阿的二流作品,不過也能符合人們對這位印象派大軟蛋的所有刻板印象。
事實上,幾乎可以相信,這一展覽是科陶德美術館用來炫耀自己珍品的一種狡猾方式。但你不能把一些沒有主題、論據或敘事的畫放在一起,就指望它能讓人激動不已。展覽的問題始于開端處的一幅弗朗西斯科·戈雅的作品。問題不是其作品的薄弱,因為這是一幅出神入化的作品,另展廳里的其他杰作也遭受了“質疑”。藝術是為了什么?藝術的意義何在?在面對戈雅創作的《三塊三文魚肉靜物畫》(Still Life with Three Salmon Steaks)時,你會感覺到他在問自己這些令人不安的問題。厚厚的三文魚肉片在灰色桌布上相互接觸,脊椎骨的位置有孔,粉紅色的內部向上翻起,側面有銀色和黑色的鱗片。脊椎骨上的孔很陰森,如同頭骨上的眼孔。深紅色的血從一塊魚排中滴出,在布上染成一片血跡。三文魚肉的顏色似乎讓人聯想到粉紅色的人體,令人仿佛在桌面上看到了自身的死亡。

弗朗西斯科·戈雅,《有三塊三文魚排的靜物》,1808-1812年
這是一幅令人驚嘆、令人錯亂的作品,讓人不禁要問,為什么這里其他受人尊敬的畫作不像戈雅的作品那樣毫不掩飾地對“存在”感到擔憂。這也令人不禁要問,既然塞尚似乎并不覺得一些蘋果和桃子有什么意義,為什么還要費力地在桌面上擺放它們?難道它們只是他的形式主義臆想的食糧?當然,塞尚的《有水罐和水果的靜物畫》(Still Life with Faience Jug and Fruit)是一幅革命性的現代主義杰作,創作于大約1900年。

保羅·塞尚,《有水罐和水果的靜物畫》,約1900年
然而,塞尚的這幅作品在這里卻顯得有些自滿,讓人不得不盡職盡責地欣賞它。部分原因是戈雅畫作中的絕望感染了觀者的視線,讓展廳里的畫作都缺乏了某種形而上學。與之相比,這些畫作注重了視覺效果,缺乏了人文關懷。
等一下,這里還有一幅巨浪滔天的油畫,藍色的水面直奔而來,然后在岸邊卷起爆炸性的白色泡沫。這是古斯塔夫·庫爾貝(Gustave Courbet)的作品,他似乎正在無情的大海中注視著自己的命運。然后,西奧多·杰利柯(Géricault)在《美杜莎之筏》(The Raft of the Medusa)中描繪了一個在公海上瘋狂的社會世界。西奧多·杰利柯還專注于描繪精神病院中的一位病人。肖像畫作《患軍銜妄想癥的男子》(A Man Suffering from Delusions of Military Rank)賦予了這個受苦受難的靈魂一種悲哀的尊嚴,同時也讓人感受到藝術家對失去現實控制的恐懼。這些19世紀早期的畫作都非常出色,事實上,萊因哈特藝術館還有很多前現代主義藝術作品可以借出,包括勃魯蓋爾和克拉納赫的杰作。為此,把展覽重點放在印象派作品上似乎并非明智之選。

西奧多·杰利柯,《患軍銜妄想癥的男子》,約1819-1822年
展廳里,有兩幅畫作是梵高在醫院里完成的。當然,梵高自己也是病人之一。作品《阿爾勒醫院病房》(A Ward in the Hospital at Arles)是一幅充滿同情的場景,病人們正圍著火爐。梵高充滿愛意和同情地看著他們,忘記了自己的困境。但同樣,科陶德美術館似乎只是在以一種自戀的方式反映它自己的收藏,因為它擁有梵高最轟動的描繪他絕望的作品——《帶繃帶的耳朵自畫像》(Self-Portrait With Bandaged Ear)。

梵高,《阿爾勒醫院病房》,1889年

梵高,《阿爾勒醫院的庭院》,1889年
在圖盧茲·勞特累克的作品《小丑沙烏考》(The Clown Cha-U-Kao)的標示中,把奧斯卡·萊因哈特的收藏當作科學陶德收藏的迷你版的做法則更加犀利。在畫作背景中可以看到舞者簡·艾薇兒的獨特輪廓,也讓人不禁想起她曾出現在這位藝術家最偉大的作品中。的確如此,而且不用說,科陶德收藏的畫作更勝一籌。

亨利·德·圖盧茲·勞特累克,《小丑沙烏考》,1895年
展覽中,最后一幅畫是畢加索為雕塑家馬特烏·費爾南德斯·德·索托(Mateu Fernández de Soto)創作的藍色肖像,創作于1901 年。當時,他們正在悼念他們的朋友卡萊斯·卡薩吉馬斯(Carles Casagemas)的自殺。這幅作品是對藝術絕望和精神錯亂的有力總結,而這種精神錯亂卻一直縈繞在這個沉悶而隆重的展覽中。

巴勃羅·畢加索,《馬特烏·費爾南德斯·德索托肖像》,1901年

(左)畢加索,《馬特烏·費爾南德斯·德索托肖像》;(右)《馬特烏·費爾南德斯·德索托肖像》紅外圖像
科陶德美術館自豪地告訴觀眾,經科學研究表明,畢加索是在一幅女性肖像上畫了這幅畫。也許是為了節省畫布,因為他當時是一位貧困的年輕藝術家。但是,我們都看不到這位女性的形象了。
展覽將展至5月26日。
(本文編譯自《衛報》,作者喬納森-瓊斯系藝術評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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