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1日，尹錫悅（上左）在韓國首爾憲法法院出席總統彈劾案庭審。新華社 圖

距離去年12月3日的韓國緊急戒嚴事件已經過去2個多月，社會輿論從最初幾乎一邊倒地譴責戒嚴，到保守勢力愈發活躍地走向街頭主張反對彈劾尹錫悅，韓國的政治氛圍一直微妙變化。隨著執政黨國民力量黨的支持率攀升，他們試圖扭轉這場政治危機的走向，將矛頭指向了對手，亂中加亂。

“當前我們所經歷的國政混亂的罪魁禍首、國家危機的制造者、憲政秩序的破壞者，正是共同民主黨的‘李在明勢力’。”國民力量黨黨鞭權性東2月11日在國會上將一系列問題歸咎于民主黨。

12日，共同民主黨黨首李在明回應說：“執政黨完全沒有任何責任感”，并批評“（國民力量黨）既不是進步派也不是保守派，而是‘破壞者’。他們根本不關心國政，只想著如何詆毀在野黨，如何編造謊言攻擊在野黨。”

兩人用相似的內容互相斥責，令韓國一些民眾感到失望的是，政治危機當前兩黨依舊執著于攻擊與斗爭。國民力量黨似乎正從戒嚴陰霾中重整旗鼓，該黨的動向與尹錫悅的“指示”息息相關，尹雖人在獄中，卻試圖扮演執政黨的核心角色。

“獄中遙控”

1月31日，尹錫悅被關押在首爾看守所以來第一次接受普通探視。他當天在看守所接見總統室幕僚，總統秘書室室長（幕僚長）鄭鎮碩、國家安保室室長申源湜、政務首秘洪哲鎬、民政首秘金周賢等人。尹錫悅要求幕僚們在各自的崗位上全力以赴，不要氣餒，他還問及“春節期間醫療系統是否正常運轉，老年人看病是否感到不便”。儼然一副在職總統體察民情的姿態。

2月3日，尹錫悅在看守所接見了執政黨國民力量黨的領導班子，包括該黨緊急對策委員會委員長（臨時領導人）權寧世、黨鞭權性東、議員羅卿瑗。探視結束后，羅卿瑗稱，尹錫悅就緊急戒嚴表示，此舉是為解決“一黨獨大”問題，戒嚴讓國民得知“民主黨獨裁”導致國政陷入癱瘓等情況。

時隔一周，國民力量黨方面再次組織探視。前黨首金起炫、前黨鞭秋慶鎬以及該黨多名議員2月10日前往看守所。尹錫悅在與他們見面時再次強調，宣布實施戒嚴，一切都在憲法和程序框架內進行，議員隨即將談話內容對外公開。

通過探視，國民力量黨方面似乎在充當尹錫悅的“傳聲筒”。《韓民族日報》報道指出，直到去年年底，國民力量黨中不少議員仍然堅持“戒嚴是錯誤的”立場，當時普遍分析認為，一旦彈劾審判展開，該黨將與尹錫悅“切割”。然而隨著韓國國內極右勢力集結，國民力量黨部分議員，尤其是以嶺南為中心的勢力逐漸導向尹錫悅一方，出現議員頻繁探視并代為傳達尹的立場和信息，似乎演變為“獄中統治”。

“我們不能變成一盤散沙”。尹錫悅近日面對到獄中探視的國民力量黨議員說，要以他自己為中心團結起來，并要求該黨集中力量進行“反彈劾”斗爭。

韓國前總統文在寅7日在接受采訪時說，對于尹錫悅在彈劾案庭審上否認內亂嫌疑的姿態，“那種無論如何都要延續自身權力的態度十分可恥和悲哀”。 “哪怕是現在，作為總統應盡快承認責任，并配合讓國家趨于穩定”。文在寅直言，他為自己在任總統期間提拔尹錫悅為檢察總長感到后悔不已，“心中對國民的歉意難以言表”。

當下，尹錫悅正想方設法擺脫拘留狀態，他的代理律師2月4日向首爾中央地方法院提出了取消拘留申請。2月20日，尹錫悅涉嫌內亂罪的預備庭將在首爾中央地方法院舉行，法院屆時將一并審理尹錫悅拘留取消申請。如果拘留取消申請被批準，尹錫悅將被釋放，但負責該案的檢察官可立即提出上訴。如果申請被駁回，尹錫悅方面預計將通過請求保釋來提出異議。

年輕人沖到反彈劾前線

監獄之外，民情洶涌，反對彈劾的聲音相比一個月前更為突出。國民力量黨議員金起炫2月10日透露，尹錫悅在獄中表示，聽聞青年們具有強烈的國家主人翁意識，令人欣慰。

據韓國《中央日報》報道，2月 8日，韓國嶺南地區的東大邱站周邊，約有5.2萬人游行集會，反對彈劾尹錫悅，比一周前釜山站前1.3萬人的集會增加了三倍。8日當天，大邱以及慶北地區的十多位議員以“個人身份”出席集會。隨著嶺南地區的輿論走向逐漸偏向于尹錫悅，彈劾的氣氛也變得撲朔迷離。執政黨國民力量黨此前一直與街頭政治保持距離，如今也開始出現右傾趨勢。

與2017年樸槿惠彈劾案審理期間的太極旗集會相比，反對彈劾尹錫悅的集會中，青年人的身影更多，同時青年選民中支持國民力量黨的比例正在增加。韓國民調機構Realmeter 本月初進行的民調顯示，認為“應由執政黨繼續掌權”的民眾占45.2%，回答“應實現政黨輪替”的受訪者占49.2%。在20多歲選民中，民主黨的支持率降至29.6%，而國民力量黨的支持率則上升至48.8%。

長期以來，韓國政壇普遍認為老年群體傾向支持保守政黨，而青年群體則更偏向支持進步政黨。然而，隨著尹錫悅彈劾局勢的推進，這一傳統政治認知正受到沖擊。

值得關注的是，首爾高校內也出現了反對彈劾尹錫悅的集會。2月11日，延世大學學生會館前的臺階上，十多名學生舉起橫幅和標語牌，上面寫著“譴責被謊言與煽動污染的反國家勢力發起欺詐性彈劾”。此前，首爾大學、漢陽大學等校的學生在線上社區發布了反對彈劾的時局宣言，校內的線下集會尚屬首次。首爾市市長吳世勛11日在社交平臺上發文指出，青年人的行動源于他們對憲法法院的不信任。

《韓民族日報》援引專家觀點稱，反對彈劾的年輕人并不能被視為尹錫悅的支持者，一方面具有保守政治傾向的選民，除了反對彈劾之外似乎沒有其他選擇，他們表達的是對保守政治的支持。另一方面從社會學視角來看，性別沖突已成為韓國社會裂縫的中心軸，當 20至40 多歲的女性高調呼吁彈劾時，男性中產生了一種警惕的氛圍，支持尹錫悅的年輕男性大量涌現。

在青年輿論變化的嚴峻背景下，共同民主黨正考慮組建“2030世代工作組”來應對。但是，黨內也有反向意見。民主黨教育培訓院長樸九勇8日在一檔節目中尖銳地批評了反對彈劾的年輕人，他認為，民主黨不應去思考如何吸引這些年輕人，而是要孤立他們讓其成為少數。

韓國政治兩極化進一步加劇，可以追溯到該國長期的黨派對立，進步派的共同民主黨與保守派的國民力量黨因政策和意識形態上的根本分歧而陷入無休止的黨爭。尹錫悅上任后，他與共同民主黨黨首李在明之間的尖銳言辭攻擊和互相指控，加深了韓國社會兩種意識形態之間的對立，戒嚴及其后續的彈劾案將兩極推向危險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