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畫/李曉軍　　

價格快趕上酒店的寵物寄養仍“一窩難求”

春節寵物寄養調查

“不好意思，春節期間我們已經沒有位置寄養寵物了……”

臨近除夕，在北京工作的王月把家附近合適的寵物店和寵物友好酒店咨詢了個遍，想給家里的貓咪找個春節寄養的地方，可得到的回答都和上面類似。

“還有幾天我就要回山東濟南老家過年了，到現在都沒能找到讓貓咪安全度過今年春節的地方。”王月告訴《法治日報》記者，因為寵物不好攜帶上路，如果不能找到合適寄養的地方，自己只能考慮自駕回家，“都養5年了，把它自己關在屋里待一星期，我實在不忍心也不放心”。

沒給“毛孩子”找到合適寄養地方過年的寵物主不止王月一人。記者近日咨詢了北京、上海等地30家可以提供寵物寄養服務的相關服務機構，發現目前絕大部分店面已經“一窩難求”，寄養價格也隨之水漲船高。有工作人員表示，目前除了等別人取消預訂，已經沒有留給寵物的位置了。

與寵物寄養市場的火熱相反，不少從業人員對此很淡定，有從業者告訴記者，雖然寵物寄養行業看上去一片欣欣向榮，但寵物寄養產業的規范化治理和運營仍需要完善，寄養市場中還存在較多問題，若不加以規范，現在的“一窩難求”很容易變成“空窩無寵住”。記者在第三方投訴平臺上的檢索結果也印證了這一觀點，有不少消費者反映寵物寄養服務雖然價高但“貨不對板”，涉嫌虛假宣傳，還有不少寵物寄養后出現各種病癥，“選擇寄養如同開盲盒”。

受訪專家認為，寵物寄養行業必須盡快探索建立健全行業標準和管理方法，明確標準、規范收費行為，讓糾紛處理有據可依、有例可循。只有真正讓消費者“寄得明白”“托得放心”，寵物寄養行業才能長足發展。

價格上漲供不應求

“房間內一般帶有空調、地暖、24小時監控，148元一天提供的是寄養基礎服務，如果需要陪玩、帶寵物放風、五官清潔、陪伴用餐、喂藥等，需要加錢升級為陪伴寄養服務或關懷寄養服務。即使每天服務時間不超過半小時，但對寵物健康而言依然很重要。”王月告訴記者，她咨詢的寵物寄養服務，和人住酒店的價格差不多，特別是春節期間價格會更高，可沒想到還是供不應求。

在上海工作的楊帆最近也因為寵物貓寄養問題而一臉愁容。春節她要回老家陜西西安，不方便帶寵物來回。多方對比后，她選擇了寵物醫院寄養，“那里比較安全，就算貓生病了也不用太擔心”。

楊帆介紹說，她咨詢的寵物醫院，平時單間價格是170元一天，現在已經漲到了300多元一天，而另一家連鎖寵物店，春節期間寄養價格翻倍，稍微好點的寵物間要400元一天。“雖然居住條件一般，甚至有的就是簡陋的格子間，可即便如此，在我預訂的時候就只剩兩三個空位了。”

在浙江杭州從事家庭式寵物寄養服務的蔣先生說，他們一家都是愛寵人士，平時是父母和他負責狗狗的日常。“集體宿舍的價位按照體型從35元到55元一天不等，單間80元一天，春節期間略微漲價”。他主要通過二手交易平臺等發布消息：“這幾天來咨詢的人明顯多了。我們會提前與寵物主溝通寵物的飲食習慣、生活習慣等，需要自備狗糧和狗狗的日常用品，確保在寄養期間能夠給予寵物最好的照顧。”

記者了解到，目前寵物寄養主要有寵物醫院寄養、寵物店寄養、寵物酒店寄養等形式，不同的寄養機構提供的特色服務不盡相同，比如寵物店可提供付費洗澡、美容服務，寵物樂園一般設在郊區，占地面積大，活動場所寬敞。

一位來自湖北武漢的伴寵師表示，其提供的家庭寄養日常價格為一天138元，春節期間上漲為一天238元，整個假期大致需要支付2000元。她們會免費提供狗床、品牌飲用水和品牌零食，還提供狗狗每日臉部、腳底清潔和梳毛的基礎護理，早晚遛狗一次，室外院子全天開放。同時依據寵物主的需求有償提供加餐鮮食包、出游活動和狗狗洗浴美容等項目。

實際上，二三百元一天的寵物寄養費用，在行業中并不算高。北京朝陽一處寵物度假村，豪華庭院套房春節價格為每只寵物1080元一天，每增加一只寵物加收20%的費用，房間面積為14平方米左右，提供房間消毒與清潔、遛彎陪伴、監護社交及陪玩、每日實拍視頻與照片、24小時視頻直播等服務。北京豐臺一家寵物酒店提供的寄養場所里有貓咪玩具，貓咪在地面、半空、空中都有貓窩可以休息，春節價格為598元/天，今年年初就被搶購一空。

問題易發維權困難

對寵物主來說，有些寵物寄養機構雖然價格較高，但只要寵物能在其中健康度過春節，“這錢花得也心甘情愿”。

最近要回山東老家過年的張洋就是在實地考察了貓舍整體環境、貓咪的房間配置、工作人員專業度和其他貓的精神狀態后，才為自家貓咪選擇了一家寵物酒店。“雖然自家貓咪是單獨入住，但貓舍的其他貓是否攜帶病毒、貓舍是否消毒到位都很重要”。

記者注意到，雖然所有的寄養機構在辦理入住手續前，都要求主人出示寵物的疫苗接種情況，但不少寵物入住后還是會出現各種問題。

2024年2月，浙江杭州市民周先生在春節前將寵物狗送至某寵物寄養機構寄養，寄養的最后一日他要求店家給寵物狗洗澡，結果店家因疏忽導致狗被關在烘干箱中長達4個小時，最終被活活悶死。

上海的一位消費者說，她曾經在寵物店寄養過貓咪，原本要寄養15天，結果6天之后貓咪就生病了，因為自己還在家過年，只能讓朋友接出來，帶去就醫。“寵物店認為貓寄養前就有病，我認為是因為寵物店疏于照料，可由于無法確定病因，他們不愿承擔就醫費用。”

記者在第三方投訴平臺以“寵物寄養”等作為關鍵詞進行搜索發現，有不少消費者反映因寄養機構存在疏漏導致寄養寵物健康出現問題的情況，比如寵物無人照料吃變質食物導致生病；寄養期間寵物狗被咬傷未及時治療，導致病情惡化、后續治療費用高昂等。

“寵物寄養是寵物醫院、寵物美容店等機構中興起的一種寵物托管服務，寵物主和寵物托管方之間形成的是一種保管合同關系。”京都律師事務所律師常莎分析，寵物寄養機構作為提供寄養服務的一方，應當盡到謹慎照料、妥善保管的義務。寵物主有支付保管費用的義務，同時寵物主應當將寵物的真實情況，尤其是特殊情況如實告知飼養人。

常莎提醒，作為托養人，應該審慎選擇具有相關資質，能夠提供適宜寵物生活的空間、設施的寄養機構。在寄養寵物時，最好簽訂書面寄養協議，約定寄養期間出現問題的歸責情況，一旦發生意外情形，按照協議約定進行賠償，避免產生糾紛。

然而現實中，即便有合同約束，寵物在寄養過程中仍會出現不少意料之外的情況。一位寵物行業專業人士告訴記者，如果寵物比較膽小，當來到陌生的寄養環境時，它會害怕、對聲音敏感甚至產生應激反應，輕一些的是感冒、免疫力下降，嚴重的可能會導致死亡。

“如果避免不了過年寄養寵物，建議寵物主平時在喂養寵物時就讓其‘脫敏’，養成‘抗應激性格’。”該專業人士說。

加強監管明確標準

“市場上不乏一些商家在不具備相應資質的情況下經營寵物寄養服務，有的給寵物投喂不適合乃至變質的食物，有的管理粗疏，導致寵物生病甚至死亡。寵物寄養服務行業尚未有統一的收費參考標準，不同商家收費標準存在較大差距，但服務質量可能并沒有太大差別。”常莎說，規范寵物寄養行業，無論是收費標準、寄養責任與義務、糾紛處理等，都需要一筆“明白賬”。

在受訪專家看來，當越來越多的市場主體參與進來，寵物寄養行業競爭日趨白熱化，其發展不能無序無度，監管既要保持一定的彈性，更要制定相應的行業標準和規范，明確服務的內容、要求和限制。這包括寄養環境的硬性要求、寵物照顧的一般標準、應對突發的安全措施等。

對此，中國法學會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研究會副秘書長陳音江認為，有關行業組織和監管部門應結合市場實際情況，歸納總結寵物寄養各種問題，探索建立健全行業標準和監管制度。

“這些標準應涵蓋寵物寄養場所的環境要求、寵物飲食和健康管理、人員配備以及應急處理措施等方面，以確保消費者在選擇寵物寄養服務時有明確的參考，并且保障寵物在寄養期間得到充分的照顧和安全保障。”常莎說。

陳音江說：“有關行政主管部門應嚴格審核商家是否具備相應的經營資質、經營場所是否符合動物防疫法等相關規定，對經營場所的衛生情況進行不定期檢查，對于環境不合格的場所要及時予以停業整頓。法律層面可以從保管合同角度規范寵物寄養，寵物主與商家之間形成保管合同法律關系。”

他進一步表示，寵物寄養的規范化發展離不開消費者與商家的共同努力，寄養產業的特殊性在于服務對象是不可控的寵物，即便有了相關管理規范，在服務過程中也有可能出現意外。這就要求寄養機構針對不同種類的寵物制定個性化服務方案，并通過多種渠道全方位接受消費者監督。

“對于消費者而言，除了事先實地考察、檢查經營商家資質外，為了保障自身合法權益，應更加謹慎地與寄養機構簽訂服務協議，保留好收費憑證、寵物醫療記錄、寵物照片等關鍵證據，以應對突發情況導致的糾紛。”陳音江說。

春節回老家帶上寵物不容易

專家：尋找客運服務和寵物運載需求平衡點

一家三口今年回云南西雙版納過春節，卻分道而行：

9歲的女兒作為“無人陪伴兒童”乘機前往，爸爸媽媽目送女兒順利安檢后火速駕車奔向家中。

而之所以如此大費周章，只因為想讓家中養的馬爾濟斯犬和他們一起回家過年。

“去年不少航空公司推出了‘寵物進客艙’的服務。我們原本也打算嘗試一下，但操作下來發現還有一些不確定因素可能導致行程受阻。”上述家庭的女主人、北京市民王娜告訴記者，以往，乘客如需帶寵物登機，需要辦理托運，寵物將被放置在客艙下方的有氧貨艙中，如今在不少航班中，寵物成了“乘客”的一員。

不過，這些特殊“乘客”的名額是很有限的，比如有的航空公司規定，窄體機每個航班最多允許帶入2只寵物，寬體機每個航班最多允許帶入4只寵物。

“目前開放這項服務的航空公司，基本上寵物‘乘客’都限定在個位數以內，也就是說我們要在確定航班并購買機票后，再在航空公司規定的時間內為寵物犬‘搶座’。”王娜告訴記者，有的航空公司規定是在航班起飛前6小時，才能通過下單購買“愛寵進客艙”產品，有的是在航班起飛前7天至航班起飛前48小時。

其中，有一個時間點是寵物主需要重點考慮的——攜寵登機需要提供動物檢疫合格證明，其有效期最長為5天。“在北京還好說，我們擔心即使搶到了寵物登機票，回老家后縣城里能不能及時提供動物檢疫合格證明，回京時會不會很麻煩？”

由于家里的寵物犬剛剛生病痊愈，考察了寵物寄養的價格和條件后，王娜一家選擇了開頭看似最麻煩，但對于他們性價比最高、最不會出問題的方式。“無人陪伴兒童服務已經很成熟了，女兒飛回去我們很放心。我們倆帶著小狗可以一路走高速，在車里睡不用考慮住宿問題，兩天不到就能開到云南。”

不過王娜還是對于未來攜寵出行很期待，“航空運輸中，寵物常被當作活體貨物對待，然而‘毛孩子’早已成為很多家庭的一員。現在這么多航空公司開始‘試水’這項服務，我相信今后寵物家庭出行也將越來越便捷”。

王娜說，這次在給女兒送機的過程中，還專門在機場打聽了“寵物進客艙”服務的細節，“特別打動我的是，他們說全國首家寵物候機廳已經在深圳機場國內貨站正式啟用，這就完全改變了過去寵物與航空貨物混合運輸的托運方式，最大程度確保了寵物的安全”。

在采訪中，《法治日報》記者注意到，當下，寵物的“衣食住行”服務逐步走向正軌，但“行”的服務仍不盡如人意，關于寵物公共交通出行方式的話題討論熱度也居高不下。

比如去年，中國鐵路客戶服務中心推出《鐵路旅客高鐵寵物運輸調查問卷》，共設置15個問題，包括寵物運輸需求、定價標準、非養寵人士建議等，問卷內容引發廣泛關注。

受訪的寵物主表示，假日出游、春節回家等都期待能帶寵出行，沒有條件自駕的主人只能選擇寄養或給寵物單獨包車。目前，國內寵物長途旅行的可選交通方式有限，而且通常人寵分離。

據北京市律師協會交通管理與運輸法律專業委員會主任黃海波介紹，目前，國內寵物運輸的主流方式為航空、鐵路和公路。前兩者都依托于具體班次，公路運輸更靈活，最常見的是寵物物流公司的專車運輸。但一些地方的寵物物流市場較為混亂，存在市場監管不到位、運輸合同不規范等問題，運輸過程存在較大隱患。

大連交通大學經濟管理學院副教授劉文歌團隊曾于2022年作過相關調研，認為國內寵物物流體系還不夠健全。實際操作中，開展寵物集中運輸，承運人很難及時回應多位托運人的即時需求，運輸過程中專人監控等增值服務也難有保障。

在采訪中，多位非養寵人士也向記者表達了對寵物上高鐵等公共交通的擔憂。他們認為，高鐵加強站臺看護、采用專業包裝、使用凈味設備、使用毛發過濾裝置，都是開展這項服務的基本前提，同時應做到“人寵分離”。

那么，設立帶寵人士專屬車廂是否可行？

想要做到這點，受訪專家認為還有諸多問題需要解決：通常一節寵物車廂客滿的可能性不大，讓其他乘客坐在寵物車廂，怎么賣票？如果運費過高，大部分養寵人士可能負擔不起，如果運費較低，高鐵方又難以保證不虧損。當特別時段高鐵票“一票難求”時，是優先保障旅客運輸還是給寵物托運也留有一席之地？要兼顧客運服務和寵物運載的需求，如何在運力、公共衛生等方面找到平衡點？

不過，記者也注意到，國內多地已經開始對寵物友好型交通出行進行有益嘗試，粵港澳大灣區多個機場推出專門針對寵物的便民服務；哈啰、滴滴出行等上線“寵物出行”服務……

“目前還是要兼顧客運服務和寵物運載的需求，在運力、公共衛生等方面找到平衡點。”在黃海波看來，寵物出行糾紛頻發的原因主要出現在衛生和舒適、安全和責任、規范和管理缺乏等方面。部分寵物可能會帶來臟亂和異味，影響其他乘客的乘車體驗，尤其對于那些過敏或者對寵物不感興趣的乘客來說，可能引發不滿和糾紛；寵物的行為不可預測，可能對司機和其他乘客的安全造成潛在威脅，例如寵物可能會咬傷或者抓傷他人，甚至引發意外等。

為促進寵物出行經濟的可持續發展，上海市政協常委、上海市新的社會階層人士聯誼會副會長盧慧文建議通過立法和規范化管理，使攜寵出行有法可依。針對設有寵物友好區域的公共空間，應出臺詳細政策法規和行為準則，明確權責劃分，對違反規定的行為實施處罰；明確規定“寵物友好”服務所必須包括的服務內容及標準；對于攜寵入住酒店或其他寵物友好場所涉及的額外費用應當建立統一的行業規范準則，確保收費透明合理，避免亂收費現象的發生。

受訪的寵物主表示，期待有關部門在充分聽取各方意見的基礎上，提出科學合理、可操作的解決方案，以滿足大眾對寵物出行的需求，共同打造一個更加包容、和諧的寵物友好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