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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娛樂產業里的“無名之輩”
文丨大靜
人生贏家林志玲引領了金豬年娛樂圈的第一個大瓜:水下替身事件。如果不是替身本人微博圖文記錄中透露“酸味”,以及“44歲高齡”這把保護傘,加之“翟博士”不久后抵達戰場全數引流了網友們的火力,志玲姐姐很可能無法全身而退。
試想一下,如果是位20歲出頭的女明星,沒有金剛鉆,卻攬下了春晚的瓷器活,引入替身,通過巧妙的鏡頭剪輯完成整段表演,還以此享受了鋪天蓋地的追捧和贊譽,實情曝光后,被“欺騙”的網友會發動一次怎樣的攻擊?2008年奧運會開幕式上代表大國形象出鏡,卻用了“聲替”的林妙可或許便是前車之鑒,幾乎此后所有的亮相,林妙可都難逃洶涌輿論的“制裁”。

林志玲僥幸翻篇,娛樂產業內替身引發的是非爭議卻遠未息止。近幾年,替身一詞已經成為負面新聞的重災區,一方面,其攜帶的殺傷力極大,一旦“沾邊”,演員便與不敬業、不專攻術業、高片酬低付出直接劃上等號,楊洋、Angelababy、鐘漢良、李易峰、趙麗穎、鄧倫等一眾明星在這一話題上或栽跟頭或傷羽翼;而另一方面,在影視行業,出于拍攝需求,光替、文替、裸替、武替等來源已久,早已是正兒八經的“編內”工種。
我們需要厘清的問題是:替身一職演變至今為何讓明星們諱莫如深讓網友深惡痛絕,成為了娛樂圈一個“不能說的秘密”?替身的原罪從何而來,在如今的市場環境下,又是不是個可解的命題?
無名之輩:演員“替身”的誕生
內地影視市場原本沒有替身一說,演員專業技能不足時,彌補的方法也相對“拙樸”——87版《紅樓夢》開拍之前,劇組在北京圓明園舉辦了兩期演員訓練班,在一段記錄了訓練班實況的影像資料中,演員們集中進行原著學習和劇本情節研討,同時訓練形體,學唱《枉凝眉》,學習下棋、畫畫、書法、舞劍等大觀園人物的必備技能。沒有這兩期培訓,《紅樓夢》或許難以因悲金悼玉的集體氣質而深入人心。

這兩年因《人民的名義》《戰狼2》被觀眾熟知的丁海峰,20多年前曾出演央視版《水滸傳》中“武松”一角,其中武松打虎一段,為追求真實效果,導演組找來了真老虎,丁海峰在所有戲份殺青后才敢開始打虎部分的拍攝,為以防萬一,劇組為其投保了十萬元意外險。
對早期內地影視從業人員來說,想在作品中出鏡,除了自己真刀真槍上陣這條路徑外,市場并未提供給他們第二選擇。
一關之隔的香港卻是另外一番景象,隨著動作片成為市場主流,香港的替身文化也逐步成型。能勝任高難度武打動作使打斗場面更好看的“武替”開始活躍在銀幕之上,如李小龍在《龍爭虎斗》中所有翻跟頭的動作都由“跟斗王”元華完成,熊欣欣替了李連杰在《黃飛鴻》系列中的部分打斗戲碼,鄒兆龍因好身手頻繁出現在邵氏電影里,其中,尤以成龍、元華、元彪等為代表的“香港七小福”成為武替晉升為大腕的典范。

《龍爭虎斗》劇照
香港武打片黃金時代的影響力及從業人員間的“互通有無”向內地輸出了替身文化,同時,由于影視內容和觀眾審美更為開放,能吸引眼球的“激情戲”也被越來越多地搬上大銀幕,部分女明星出于維護自身形象等考量拒絕“大尺度”演繹,制作方不得不“偷梁換柱”——“裸替”大量出現。知名的裸替包括曾在《夜宴》中擔任章子怡替身、后為署名權鬧得沸沸揚揚的邵小珊,《周漁的火車》中鞏俐的替身周顯欣,《蘋果》中范冰冰的替身甘露。
此外,一些需要用到舞蹈、樂器等專業技能的“技術替身”以及負責代主角走位的光替、負責拍攝捕捉不到主角正臉的大全景戲和背影戲的文替也開始出現。
筆者認為,在誕生之初,替身就自帶了一些“負面元素”,這也為此后的諸多爭議埋下伏筆:其一,相較于有著真功夫的武替,香艷的“裸替”顯然更受大眾關注,引起的話題傳播力度和范圍也更大,這將替身一詞帶入到“不太光彩”的定義之中;其二,由于影視產業早期的不規范、對相關權利的忽視,替身被剝奪了在影視劇作品中的署名權,成為落入行業灰色地帶的“無名之輩”。

《夜宴》劇照
流量時代:躺替、跪替、摳圖替,資本、流量都是始作俑者
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替身一行的新聞都還停留在職業自身的生存狀況上,如武替們“出生入死”因某個危險動作受傷,裸替們主動走到臺前承認自己的裸替身份以期“一脫成名”,而這類新聞,尚難以對明星、對娛樂產業造成真正的沖擊。
替身始終是影視行業幕后的邊緣人群,是內容產業的小配角,在影視作品中的展現被壓縮在需要專業技能填補卻不露臉的小部分戲份中,專業演員們仍秉承“戲比天大”的傳統,需要在絕大部分戲份里扛起臺詞、神態、演技的大旗。在此背景下,使用替身是情理之中,不用替身則變相等同于演員的專業和敬業。
然而這些年,大量傳統制作公司登陸A股市場,背靠BAT的優愛騰不斷加碼,投資機構也帶來大量投機資本,影視市場持續升溫成為資本密集型產業。

《孤芳不自賞》被質疑“摳圖”
這背后,劇王價格數倍更迭,2011年播出的《甄嬛傳》單集售價30萬,2015年播出的《羋月傳》單集售價200萬,2018年播出的《如懿傳》單集售價900萬……“暴利”使得資本聞風而動,而資本趨利的本質也造成了整個行業浮躁且急功近利的風氣,由此,“畸形”的流量時代全面到來,替身行業內延續了數十年的傳統被改變。
在新的制作環節中,投資方為搏擊票房和收視率啟用契合粉絲喜好的流量明星,而流量明星工作量大檔期緊張,無法給出正常影視作品所需的拍攝時間,在演技上也極為欠缺,甚至部分流量明星在拍攝現場配合度極低。劇組為壓縮制作周期,將拍攝組分為AB組、甚至是ABC組,不斷趕工,同時為圖“省事”,在“不露臉”的鏡頭中大量使用替身,業內由此誕生了躺替、跪替、手替、字替、飯替、摳圖替……
2017年3月,一篇《編劇宋方金“臥底”橫店帶回一線實錄:表演,一個正在被毀掉的行當》揭露了影視行業濫用替身的魔幻景象:在橫店,拿上千萬酬勞的流量明星們賣“表情包”,拿幾千薪水的替身們實打實演戲,甚至一場三十多人的大戲里,到場的全是替身。替身成了比“正身”更重要的存在,而兩者之間的“市價”,相差又何止萬倍。

亂象終結 內容回歸:“替身”能否走向“正途”?
前有數字小姐,后有摳圖替身、倒模替身,行業亂象成為一個越滾越大、越來越失控的雪球。當然,市場也很公平,微博、微信等社交媒體誕生后,掌握在主流媒體的話語權被“下放”,“社交評價”成為環伺在娛樂產業周圍的照妖鏡。《孤芳不自賞》《武動乾坤》《楚喬傳》等多部打著“IP+流量”名號的作品,楊洋、Angelababy、鐘漢良、李易峰、趙麗穎、鄧倫等一眾明星均因替身風波陷入網友的討伐之中。
在筆者看來,替身一詞的原罪,其對明星形象毀滅性打擊的強大殺傷力,小部分來源于其誕生之初的“不太光彩”,大部分來源于流量時代的市場亂象,以及網友們對這些亂象的深惡痛絕和零容忍。

《楚喬傳》曾被扒使用超過30個替身
這其中,被隱藏的,是替身實際上是影視行業零保護高風險的弱勢群體,導演藍海瀚曾在徐克的紀錄片中表示:“我們這個行業只為去熒幕上表現一些東西,可是我們要做比消防員和警察更危險的動作,而且并不會受到人們的尊敬”;被忽略的,是替身群體對整個內容行業做出過的巨大貢獻,沒有他們,中國功夫難以形成如今的影響力;被誤解的,是替身一職存在的必要性,就演員無法達成的特殊技藝而言,使用替身與追求內容并不沖突,替身的“署名權”也亟需行業正視;被夸大的,是替身與正身之間的“連坐”效應,實際上,替身不應為流量明星的是非爭議“買單”。
2018年,影視市場迎來監管大年,相關部門對天價片酬、稅收政策、收視造假等行業“病灶”下手,市場秩序得到前所未有的整頓。同時,資本市場上,久居廟堂之高的頭部公司們集體跳水,投機資本出逃,行業開始著手自我重建。內容市場上,“IP+流量”模式全面失靈,開年兩部爆款劇《大江大河》《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也側面證實了內容為王時代的到來。

亂象結束,內容回歸,這或許正是替身行業走向正途的一點星火。在新的環境下,替身或許能因專業技能立于市場,而不再淪為娛樂產業“趕時間”的工具。
林志玲一出《綻放》融合了高空跳水、水上芭蕾、花式游泳,即便如其經紀人所說“90%動作由姐姐本人完成”,但如能在演職人員名單上加上水替署名,想必對整個行業來說,意義將更為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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