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人離婚不全是“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2025-01-09 17:32

來源：澎湃新聞·澎湃號·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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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婚真的只能面紅耳赤嗎？比起現(xiàn)代人離婚書上冷冰冰的程式語句，唐朝人《放妻書》中的語句倒是溫柔至極，追述姻緣，懷想恩愛。不過當然，也有喜歡撂狠話的。

休妻還得“七出”“三不去”

唐朝那個神奇的時代，就已經(jīng)有類似于離婚協(xié)議書的東西了。不過，不用為了唐朝人前衛(wèi)的思想而感到驚訝，中國最早的離婚證距今可是有著上千年的歷史。

在先秦，人們將離婚稱為“仳離”。在《詩經(jīng)·王風·中谷有摧》中有詩句:“有女仳離，嘅其嘆矣。”到了戰(zhàn)國時期，離婚稱為“去妻”，秦朝的時候叫“棄妻”，唐朝的時候叫“放妻”“義絕”“和離”。后來稱為“休妻”，直到近代才叫“離婚”。

古時候的女子地位卑微，即使是分道揚鑣也多是丈夫的主意。關于婚姻，不管是結(jié)婚還是離婚，女子很少有發(fā)言權。

先秦之前，國家對男女婚姻沒有太多束縛，所以離婚的人非常多。到了漢朝，國家制定了相關規(guī)定。到了唐朝，男女婚姻制度就變得更為完善，所以在唐朝離婚，需要有正當?shù)睦碛伞]有正當理由，男子要休掉女子則會受到流放一年半等的懲罰。

1900年，敦煌出土了一批唐代文獻，其中有十幾封《放妻書》，也就是當時的“離婚協(xié)議”。從中可以看到家庭經(jīng)濟狀況的惡化幾乎是造成離婚的主要原因，而且妻方似乎是占據(jù)了一個主動的地位；但由于這樣的做法有違于“夫妻之義”，所以即使是在這邊陲之地，也遵循戶婚律的有關精神，強調(diào)“夫妻之義”并回避了以書面方式議論這種關聯(lián)，實際上，這種離婚契約訂立的主要目的，可能是出于避免財產(chǎn)爭訟的。在被認為是“放夫書”的文本中，夫妻離婚的理由便明確書寫為“家資須卻少多，家活漸漸存活不得”。而《放妻書》直書 “所有物色書之”“夫與妻物色具各書之”，即離婚時男方應歸還女方陪嫁之物，并有“三年衣糧，便獻柔儀”等語，即男方要給女方一定的贍養(yǎng)費。

除了因為經(jīng)濟原因離婚之外，休妻還有“七出、三不去”。按唐律，可以被男人休掉的妻子所犯的“七出”分別是：無子、不正當男女關系、不事舅姑、口舌、盜竊、妒忌、惡疾。而“三不去”也就是“男人不能休妻的三種情況”，分別是：經(jīng)持舅姑之喪、娶時賤后貴、有所受，無所歸。說白了，“七出”和“三不去”是相互制約，相互斗爭的關系。

但雙方再極力的拉扯，無論是女方多么迫切地想要擺脫婚姻還是女方強勢的“放夫”，呈現(xiàn)出來的形式始終是男子單方面的離婚，這與古代中國社會的男子本位邏輯是一脈相承的。一個“放”字蘊含著男性的主動權，剝奪了女性掙脫痛苦、尋求幸福的權利。

當然與兩宋及以后禮教提倡的女子守節(jié)、從一而終相比，敦煌《放妻書》多少賦予了唐代女性的離婚權，承認了女性的覺醒和追求幸福的權利。《放妻書》還暗含對再婚的鼓勵，祝福離異女性早日找到真正的幸福。

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再看一眼，就等死吧

唐代的《放妻書》上到底寫了些什么？來欣賞一下最出名的離婚協(xié)議書：

“蓋以伉儷情深，夫婦義重，幽懷合巹之歡，須□同牢之樂。夫妻相對，恰似鴛鴦，雙飛并膝，花顏共坐。兩德之美，恩愛極重。二體一心，死同棺槨于墳下。三載結(jié)緣，則夫婦相和。三年有怨，則來作仇隙。今已不和，想是前世怨家。眅目生怨，作為后代增嫉，緣業(yè)不遂，因此聚會六親，夫□妻□，具名書之。□歸一別，相隔之后，更選重官雙職之夫，弄影庭前，美逞琴瑟合韻之態(tài)。解□舍結(jié)，更莫相談。三年衣糧，便獻柔儀。伏愿娘子千秋萬歲。”

時次×年×月日

（注：1990年出土的唐代12件《放妻書》文獻之一，文中方框為缺失文字）

其文遣詞風雅、語氣溫柔。雖說離婚，卻好聚好散，讓人不得不佩服唐人先進的感情態(tài)度與婚姻觀，以及那個時代的胸襟與氣度。

通篇看下來并沒有什么委屈與哀怨，反之則是感懷妻子一直以來的照顧和付出，并奉上美好的祝愿。這不禁讓人感受到古代時候的情深意重。

這還不算，后面還有撫養(yǎng)問題——“三年衣糧，便獻柔儀”，離婚后男方還要再負擔女方三年衣糧，而且一次付清！這與其說是一份離婚書，某種程度上更像是一封情書。

而最讓現(xiàn)代人覺得唐人的離婚書情意綿綿的是，有封《放妻書》中寫道：“凡為夫婦之音，前世三生結(jié)緣始配，今生之夫婦，若結(jié)緣不合，已是冤家，故來相對，既以二心不同，難歸一意，快惠及諸親各還本。”

意思是，咱倆要是沒緣分，就別硬湊一塊兒，趕緊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后面還祝福女方“愿妻娘子相離之后，重梳嬋鬢，美婦峨眉，巧成窈窕之姿，聘高官之主”。瞧瞧，這男方多大氣，不僅痛快放手，還祝愿女方打扮得美美的，再找個更好的歸宿。

不過，在羨慕唐朝人寬廣心胸，以及男子氣概之前，也有撂狠話的，不全是“一別兩寬，各生歡喜”，也有直言不諱兩人的結(jié)合就是人神共憤：“何乃結(jié)為夫婦，不悅數(shù)年，六親聚而成怨，鄰里見而含恨。”“夫妻相處如“貓鼠同巢”“羊虎同心”。還有老婆一開口，老公就想掄棒子的：“夫若舉口，婦便生嗔；婦欲發(fā)言，夫則捻棒。”

這樣的夫妻，旁人再想把兩人關系修復，簡直如果手握一把干沙：“干沙握合，永無此期。”而在《放妻書》的最后便撂下狠話：“忽有不照驗約，倚巷曲街，點眼弄眉，思尋舊事，便招解脫之罪。”意思就是，離婚后，兩人在街上遇見了，誰再敢向?qū)Ψ綌D眉弄眼，想舊情復燃，就等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