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娜娜的跨時空對話

2025-01-03 12:37

來源：澎湃新聞·澎湃號·湃客

2015年，歐陽娜娜發(fā)布了第一張大提琴古典專輯《15》。9年后的2024年，她的新古典大提琴創(chuàng)作EP《Love Letter》終于呈現(xiàn)。接連幾場的“A Love Letter to you”個人音樂會后，她在深圳和我們碰面，開始了這次的拍攝和采訪。一開場便問她，音樂會感覺怎樣？她說還不錯，“心里挺滿。”

這幾年在表演、綜藝和展覽中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是自我無限可能的觸摸延伸。“它們完整了音樂中的自己，和日常生活中的自己，更能感受到自我的價值。”

9年之間，每當歐陽娜娜拿起大提琴做跨界音樂會的演出，一切熟悉如昨日，也有許多新發(fā)的感悟。她發(fā)覺，城市生活忙碌嘈雜，需處理的事物太多，思緒總會被打亂，“沒有坐下來拉琴的那個時候了。但是排練時，演出時，總會再一次進入到‘心流’時刻?！?/p>

新古典大提琴創(chuàng)作EP《Love Letter》因浪漫而起，坐下來安安靜靜地拉大提琴，對歐陽娜娜來說，也自然而然變成了浪漫的部分。“我是覺得，沒有任何人能留在身邊一輩子，家人有一天也會分開，戀愛也不一定有緣分走到最后，朋友有一天可能也會聚少離多，但是只有音樂，只有大提琴，是一直能夠伴隨著我，直到我離開這個世界的。這是一件非常確定的事，所以很浪漫。”

沉靜、浪漫、思索……歐陽娜娜的這一年發(fā)生了不少轉(zhuǎn)折。“5月畢業(yè)，告別了人生的一個階段。”從伯克利音樂學院畢業(yè)，由大學生到職業(yè)人，“心態(tài)有很大的變化。所以畢業(yè)的后半年，我都在做休整和自我療愈。”

轉(zhuǎn)折之下，她還在尋覓內(nèi)心的平靜感，“無論是音樂還是心態(tài)，都還在過程中?！碑厴I(yè)過后的下半年，在發(fā)布EP和舉辦個人音樂會之前的閑暇時光中，歐陽娜娜先去了許多美麗的地方。譬如，和自己的大提琴老師在洛杉磯做大提琴重奏表演，或是去西班牙參加音樂營，“在不同的地點，都從內(nèi)心深處感受到了音樂的能量，很珍貴。”

“有時候縫隙還挺大的，想到的層面會比做出來的更加豐滿。但我在心態(tài)上總還是有向上的一面，或者有期待的一面。執(zhí)行中總會遇到困難，會看到縫隙，但也正是有了縫隙，你的生活才更加有感覺，你會更有動力，像玩游戲一樣，繼續(xù)向上，打怪升級?！?/p>

回望此前的九年、十年，歐陽娜娜形容自己像一塊滾動的石頭，“一直向前，努力向上，好像沒有什么時刻是停下來看一看，等一等，再想想往哪里走的?！蹦菚r節(jié)，若是停了下來，倒非心慌，是覺得不對，“好像機器就應該常年運轉(zhuǎn)，不停不休。”繽紛和忙碌也定下了今年中場休息的調(diào)子。也是一次重新拉奏起大提琴的契機，讓她明確，是時候給自己些時間、空間，重整內(nèi)心，去做決定?！澳呐乱惶炖?，并沒有真正地去做一些事，但我也愿意給自己保留點時間和空間了?！?/p>

她說，“我還是很幸運的，有這個機會去選擇。”

此次封面故事的拍攝風格是回望千禧的Y2K。有趣的是，歐陽娜娜恰好生于2000年，正是千禧年的節(jié)點?！盎厮菽莻€年代，也像是在進行一場時空的對話?！彼蛲^那個時代，“那時有很好的音樂人、音樂家，在時尚行業(yè)也能看到許多有創(chuàng)意的設計師的作品，我總是說，如果自己能生得早一些就好了，能看到更多。”

跨越時空的對話也發(fā)生在大提琴上—新古典大提琴創(chuàng)作EP《Love Letter》同樣作為對當年《15》的回望?！伴_始我只是個初學者，后來慢慢確認音樂會占據(jù)我生活中的大部分，然后做一些跨界、做創(chuàng)作，這幾個階段累積下來，現(xiàn)在的我希望自己可以在古典音樂的路上有一點晉升—以古典的基底、古典的樂器、古典的元素，融合現(xiàn)下的想法、現(xiàn)代的科技手段，用自己最熟悉的喜歡的方式表達，再做出新的創(chuàng)作。”

孟德爾頌的《無言歌》是歐陽娜娜小學三年級就開始演奏的曲目，收錄在《15》這張專輯中，也在后來大大小小的許多次演奏中出現(xiàn)，“所以每一次演奏，都有非常不一樣的感覺，已經(jīng)像呼吸一樣自然了，也總是和自己隔著時空對話。”在不同的年齡段演奏相同的曲目，這種時空的對話感也明顯而躍動地出現(xiàn)。

創(chuàng)作初始，歐陽娜娜并沒有提綱挈領地想好整個EP的概念。但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漸漸地，她找到了觸角?！拔沂且粋€比較浪漫敏感的人，經(jīng)常會想到，小時候演奏那么多古典音樂家的作品，他們其實是在用音樂的方式來表達和傳遞自己的感情?！彪m然在時間的長河中，作曲家當年的情愫與其表達對象已無法考證，但靈感以創(chuàng)作的方式被記載并流傳到今天，“一定會有它們的道理。所以，我也希望自己能創(chuàng)造出純粹以音樂語言去表達的作品?！毙r候練琴，一遍遍演奏音樂家們的曲子，她有時也忍不住揣測，他們寫下作品的時候，故事是什么，情感是怎樣？“過去，很多樂譜并沒有非常明確的注解，不像現(xiàn)在的歌曲可能會有簡介，或者創(chuàng)作者在訪談時候能夠說出故事?！?/p>

創(chuàng)作EP的過程中，歐陽娜娜很想和音樂家們對對話，比如巴赫、愛德華·埃爾加……她翻閱資料去了解一些古典樂曲的創(chuàng)作背景。舉個例子，埃爾加某些曲子的故事還是流傳了下來，如為自己的新婚妻子所寫的《愛的禮贊》，“在這個過程中，你靠近他們，崇敬他們，希望自己可以向他們學習……這也是某種跨越時空的對話?！?/p>

“我當然也希望，自己的作品可以受到某些人的喜愛，在音樂中，和我也有一種跨時空的對話感覺。”

生活在2025年的歐陽娜娜自然也是聽歌APP的使用者。一個聽歌APP聽得多了，就會按照使用者的喜好形成推薦歌單或者推薦曲風?！白屑毾胍幌耄@個過程其實也是浪漫的。”她說。那些本來在冰冷科技下誕生的聽歌APP，因為使用，因為交流，因為人和人的共鳴，隔著時空，隔著千萬里，產(chǎn)生了溫度。

“有的時候，你會突然感嘆，啊，每日歌單，懂我！一首新的歌或者一個沒聽過的音樂人，一聽就喜歡上了，浪漫！”她興奮地描述。許多時候，日常的表象是機械而麻木，但有些浪漫的內(nèi)在，只是被淺淺地藏匿了起來。和家人朋友相處時，歐陽娜娜對愛與浪漫的感受和表達都是自然流暢的，但僅限于言說和行為的部分?！氨热鐚依锶?，我會經(jīng)常把‘我愛你’掛在嘴邊，但在更深層次的交流上，我希望還可以有別的形式，可以表達得更好?！?/p>

她自認欠缺文字表達能力，“比如寫信，我就不是特別會。”但感受和感受的相通，又讓她在自己擅長的那些載體上，找到了類似書簡的浪漫表達的部分?！叭绻鼙磉_出一些氛圍、一種情感，或者我某刻的心情，就很好?！?/p>

新古典大提琴創(chuàng)作EP《Love Letter》做了很多融合，也想創(chuàng)造一個契機，讓人們重新感受和思考浪漫。創(chuàng)作時，歐陽娜娜最先思考的是，什么是真心流露的?！癊P里的音樂風是融合的。其實無論是流行的歌曲還是新古典的音樂，它們都是我內(nèi)心的旋律，只是在音樂配器和編制上有些不一樣?！?/p>

所謂“不一樣”，是思考樂器的占比，誰更多，誰更少；是設想某個情境下，是否可以用純音樂或者非歌詞的形式去表達……“在彈唱或者流行音樂的創(chuàng)作中，你總會有一些框架，比如結(jié)構(gòu)、人聲。你可以選擇，但是是從幾個選擇中選出來的。但新古典不同，我基本上會先很自由地讓旋律和構(gòu)架往前走，拋棄了很多框架，看看自己能走到哪里去。”

就在采訪和拍攝的幾天前，“Love Letter歐陽娜娜241042藝術展”也在海上世界文化藝術中心開幕了。50多件作品，以樂譜、信箋、郵包和禮物作為情感的寄托和表達的載體。對歐陽娜娜來說，“1042”像是自己的小世界，每個房間，被不同的內(nèi)容填滿，每一年，她也在不同的展覽中，投映出自己的內(nèi)心。

“241042，初心還是一樣的，希望音樂還能用不同形式表現(xiàn)出來?！闭f是藝術展，但在歐陽娜娜看來，它更像是音樂的概念展，“比如這次依舊圍繞著音樂做一些創(chuàng)新的突破。我也依舊在學習，從中看看每一次還能有什么更進步的地方。這也是目前生活當中，讓我有成就感的一件事?！彼f。

無論是音樂EP還是藝術展，創(chuàng)作的重點是遵循內(nèi)心，“先跟著第一直覺走”，完成后，聽眾和觀眾到來，一種“‘您有了新的信件，請查收’的感覺，也到來了?！睔W陽娜娜直言，作品像書信，書寫與展閱時會有交錯和交戰(zhàn)。“其實心情還挺復雜的，有時希望創(chuàng)作出的作品更自我一些，就當成自己給自己寫了一封信，但我又會覺得，音樂在面向大眾后，它就不屬于自己了，我也想接收大家聽到音樂、看到展覽后的感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