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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不需要跨年演講了,吳曉波更不需要

在吳曉波頻道的公司介紹中, 一個從未改變過的價值觀是:認可商業之美,崇尚自我奮斗,樂于分享貢獻,反對屌絲文化。
作者|二毛
編輯|原野
01 擼起袖子加油干
2015年夏天的時候,吳曉波跟羅振宇約了一頓飯,飯局上吳曉波提議:是不是可以一起以類似跨年演唱會的方式搞一場跨年演講?
彼時,吳曉波剛剛在深圳組織了一場名為“轉型之戰”的千人大課。這一年,是吳曉波由傳統媒體轉型自媒體的一周年,也是中國企業的轉型元年——“互聯網+”模式幾乎把整個兒實體經濟重新洗禮了一遍。
“轉型之戰”的課程內容包括宏觀經濟解讀、轉型企業案例、BAT資源以及工業4.0這四個內容板塊,幾乎是點對點的給急于轉型的企業主們一場知識解渴。活動大獲成功,1000張售價9000元的門票在不到半個月的時間里就銷售完成,后來還不斷有用戶問詢,工作人員說再來就只能是站票了,但仍止不住用戶們下單的手。
鈔票以一種吳曉波無法拒絕的方式撲面而來,跨年演講的想法便應運而生。
他的提議得到了羅振宇的深度認可,倆人背后都有著巨大的商業藍圖,這種既可以收門票和贊助(據了解,吳曉波一場跨年演講的收益在1000萬~2000萬之間,羅振宇這部分收入每年在3000萬元以上),還能最大程度提升個人影響力的商業模式,沒有說不的理由,于是倆人一拍即合。
不得不說,對于財富的認知,吳曉波與羅振宇有著驚人的相似:羅振宇認為,在財務自由之前什么都不要想,財務自由是確立你人生價值的基礎。吳曉波也有類似的觀點,他認為一個人思想自由的前提是財務要自由。
不過,他們在討論之后很快發現,雙方的用戶社群屬性差異過大:
羅振宇的主要用戶是渴望利用碎片化時間來學習的年輕職場人,他曾說:如果貴州某自治縣汽車修理鋪對面的一個地址上,買的是《經濟學通識》,那這就是我們干下去的根本動力。
這樣的話吳曉波就從來不說,他的靶向受眾是擁有一定經濟實力的企業主和中產們。
用戶群不一樣會造成演講主題割裂,基于此,倆人決定還是各說各的吧。
分野在開始時便已經產生,只不過當時烈火烹油,他們不知道人們有一天竟然會“不愛學習”,并將“知識天王”趕下神壇。
羅振宇甚至還有點上頭,一口氣承諾了20年,還提前發售了船票:預售99張20年聯票,單價為40000元,300張18年聯票,單價為36000元。總價近1500萬元的聯票很快被售空。
為了避開競爭,吳曉波選在12月30日,羅振宇選在12月31日。但讀書人的事,怎么能說得這般市儈。所以,在吳曉波的語境里,是“把一年里的倒數第二天留給自己,最后一天留給愛的人。”
自此,年輕人的跨年方式就多了一種選擇。
02 及時剎車
“沒有哪種職業,具有像企業家這樣的功利性。企業家的成功能被人記取和傳頌,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所一手締造的企業仍然在創造奇跡。企業家總是需要有一些看得見、可以被量化的物質和數據來證明自己的價值。這些物質和數據還必須每年保持一定的增長,甚至,增長的速度應該比自己的同行還要快,否則,他就很難被視為成功。”
“正是這種特征,構成了企業家不幸的宿命:除非退出舞臺,否則永遠不能以成功來定義。”
寫《大敗局》的時候,吳曉波對企業家的屬性進行了這般解讀,盡管吳曉波對自己的身份定位是記者,但擁有一家年收入能到3億的自媒體公司,怎么不算是一個企業家呢?
于是,當跨年演講來到10周年時,吳曉波宣布退出舞臺了。

某種程度上,這不可謂是一種保全。
事實上,跨年演講的熱度比他們想象中要涼得快。早在2018年時,知識跨年的意義就開始遭受質疑。一個流傳很廣的段子是:中年人聽羅胖的跨年演講,與老年人買權健的營養保健品,其本質上沒有任何差別。
而關于“跨年演講”遇冷的相關報道,從2020年起就如贈品一般,隨著吳曉波羅振宇們的每一場演講前后出現。
并非媒體蓄意看衰,以羅振宇為例:
2016年羅振宇“時間的朋友”跨年演講直播時,深圳衛視曾以1.69%的收視率位居全國同時段第一。2022年時,深圳衛視《2022時間的朋友——羅振宇跨年演講》收視率僅為0.131%,位列同時期地方衛視節目收視率第九。
這股寒氣在2023年達到高潮。跨年演講當天,一則關于羅振宇“晚會現場上座率不到三分之一,內場4900的票在開場前暴跌到1500,黃牛全部虧麻了”的消息在社交媒體上暴走,盡管后續羅振宇進行了辟謠,但閑魚上打折售賣演講門票的事確有發生。比如,4680元只要2000元就可買到,2980元的賣1500元……想想當年賣20年聯票時的一售而空,恍如隔世。
吳曉波的情況也并不樂觀。
2年前,關于吳曉波演講全是廣告的論調就甚囂塵上。昨晚最后的演講結束后不久,社交媒體上關于“聽吳曉波念了3小時廣告”“三小時的雞湯居然要賣6000元”等等的吐槽帖也隨處可見,跨年演講對于公眾的意義正在消弭,在互聯網更大規模的嘲弄來臨之前,吳曉波及時剎車了。

他收獲了一個體面的退場——這場告別秀的觀眾數量創下了歷史新高,近乎9000人。而貫穿首尾的廣告數量和廣告主含金量,也宣告了這將是一個盆滿缽滿的收尾。
03 安全墊很厚
另一方面,跨年演講對于吳曉波生意的意義也在減弱。
昨晚的最后一場演講中,吳曉波邀請了一個名為“Harry剛剛”的創業者來到現場,這名創業者曾給吳曉波留言:“我已經沒錢支付超級會員的費用了,深感慚愧。扛到最后一滴血,或許就是創業者的宿命……”
這就是吳曉波的魅力。隔壁雷軍在網民們一聲聲“軍兒”的稱呼中,又改頭像又匯報行程,還兼職客服和主播,才賺得如今的局面。但吳曉波卻能做到,讓顧客以不能為他繼續貢獻GMV而深感慚愧。
吳曉波的超級會員費是多少呢?2980元。昨晚做活動還直降了500元,但看起來,對于Harry剛剛這樣的創業者已經成為負擔。

吳曉波的客戶群正在面臨挑戰。
據IT桔子數據統計,近十年,中國新經濟創業公司關停/倒閉總量達3.24萬家,其中2023年關停/倒閉公司數量為3820家。當中產默契地選擇捂緊錢包,留給吳曉波可吸收的信徒也肉眼可見的減少,聚眾演講的商業意義隨之面臨挑戰。
不過,2021年接受《財新時間》采訪時,吳曉波曾說:“我都懶得破圈,把這幾十萬人服務好就行。”一定程度上,他說的沒錯。最近幾年的破圈對吳曉波造成的影響幾乎都是負面的。比如直播時僅賣出15罐奶粉,以及崇尚精英主義者,反對屌絲文化的言論。
“人跟蠶很像,就是你要不斷地吐絲,吐得越勤快,吐的越開心,他把你包裹的就越嚴重,最后哪也去不了。”2024年年初,他跟劉潤這樣說,也坦誠自己不再有面對新世界的勇氣了。
所以,無論主動還是被動,跨年晚會能帶給吳曉波的興奮感都在消失。
不過你若因此懷疑吳曉波的賺錢能力,那確實大可不必。
吳曉波曾在一檔節目中自曝,吳曉波頻道的年收入在3億元左右,其中三分之一的收入來自企業培訓,三分之一來源于知識付費,三分之一是廣告收入。
盡管近兩年吳曉波沒有對外界公布過公司的收入,但經略大了解:
北京一家知識付費TOP5的公司,今年的盈利規模有7000萬。這家企業致力于為企業賦能,客戶群主要為中小企業主與企業高管,與吳曉波的用戶群高度重合。該公司每年都會舉辦一場峰會,近兩年峰會的參與人員數量較高峰時跌去了三分之一,也因為客戶數量的減少,大課由每個月一次改為了兩個月一次。以及,該公司今年參與了一場對賭,對賭失敗,賠償了股東5000萬。
如此境遇下,依然能產生如此規模的盈利,可見知識付費這條賽道的韌性或許比外界猜測的要更強一些。具體到吳曉波身上,他或許更加怡然自得,畢竟,他本人的知名度更大,公司的業務范疇更廣,收入受影響程度或許會更小。
換而言之:中產客戶們留給吳曉波的安全墊,足夠他穿越更長的寒冬。也難怪他在去年提出“只有新中產才能救內需”的經濟觀點。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這個群體的韌性。
羅振宇或許就沒有這樣的好運氣了。
論含金量,年輕的白領們顯然沒有企業主們那般慷慨,更糟糕的是,這個群體的付費人數還在萎縮。
6次折戟IPO后,得到的財務數據便不再對外披露,我們暫以招股書的數據作比。
2018年至2021年上半年,思維造物旗下“得到”App新增注冊用戶數量分別為681.37萬人、397.50萬人、456.46萬人及172.03萬人,最近一年新增用戶不到3年前的1/6;連帶著營收也在不斷收縮。
2019年度、2020年度、2021年上半年,思維造物分別實現營業收入6.27億元、6.74億元、4.38億元,實現歸屬于母公司所有者的凈利潤1.17億元、4006.35萬元、2863.67萬元,營收和凈利潤均呈下降趨勢,而盈利的部分中,大頭還要分給簽約的講師們。
20年的跨年演講,是羅振宇紀念時間的儀式,也是他無法掙脫的枷鎖。
04 忠于自己
“還得是吳曉波,全程沒有一張廢牌。”盯完整場跨年演講后,編輯部小張如此感慨。
直播過程中,視頻下方的購物車提示就沒有停止過。在賺錢這方面,吳曉波是有信仰的:不管是屌絲還是中產,他照單全收。所以購物車里有6.6元的年終秀資料,也有2480元的超級會員。就連跟直播內容毫不相關的酒,也出現在小黃車里。
至于貫穿演講首尾的廣告品牌就不用說了,小張有一瞬間的恍惚:他到底是根據廣告主們的品牌屬性來準備的演講內容?還是根據演講內容找到的靶向廣告主呢?
演講期間,每一個階段的內容都有相應的資料可出售,比如講到企業出海的部分時,視頻右下角就出現了199元的出海大課,講到他走訪企業時,又出現售價1000元的《走進標桿工廠2025企業管理線下課》,售價288元的“每天聽見吳曉波”的項目時不時就在評論區里刷屏。直播全程,畫面中不斷出現各種二維碼,引導觀眾去關注,轉向吳曉波的私域流量。
“如果可以,吳曉波恨不得把他說或者寫出來的每一個字,都拆成筆畫來賣錢。”這是一條早年間的網友評論,此刻,小張對這句話的理解更深了。
在吳曉波頻道的公司介紹中,一個從未改變過的價值觀是:認可商業之美,崇尚自我奮斗,樂于分享貢獻,反對屌絲文化。
外界對于吳曉波的評價,紛紛攘攘從未停止過,但吳曉波說:“我不在乎人家怎么評價我,年輕的時候還在乎,現在也跑出這個射程了。”即使在被抨擊最嚴重的時候,反對屌絲這四個字也從來沒有更改過。他也開玩笑說過:你可以侮辱我的人,但你不能侮辱我的錢。
對于金錢和商業的崇拜,30多年了,吳曉波從來沒變過。一個人若能從一而終的堅持自己的信仰,倒也足夠令人佩服。
會程過半時,吳曉波問候了后排的觀眾:“你們能聽到我的聲音嗎?”后排,意味著價格便宜的區域,他還對這個區域的觀眾保持了關心。
他曾對苦難有過深度的憐憫。《永不抵達的列車》一書曾記錄過一個關于他的故事:
吳曉波得知一個下崗家庭因為買不起孩子運動會所需的鞋子,父親跳了樓。這個故事在吳曉波午夜夢回時常常出現,他對這個家庭的苦難感到渾身戰栗。
昨晚,或許沒有聽到來自后排聲音的反饋,他停頓了一下微微一笑:“你們離我太遠了。”
也或許是,他在高位太久了。
頭圖來源|AI制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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