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唐凱蘭

著名言情小說作家瓊瑤，“翩然”離世了。

據多家媒體核實，12月4日，瓊瑤在中國臺北家中輕生離世，享年86歲。她的秘書依照她叮囑的時間探望，發現瓊瑤自殺的現場，緊急呼叫急救人員后，當場宣告不治。秘書隨后發布了瓊瑤遺書，“不要哭，不要傷心，不要為我難過。我已經‘翩然’的去了！”

瓊瑤的遺書是她一生的絕筆，字里行間仍舊是她一貫的文字風格，用詞文雅，情真意切，直率而又浪漫，將她對人世、對讀者的最后告別，渲染得令人欲哭欲笑。而這種悲喜交加的讀后感，是她在漫長的創作生涯中，通過五十多部言情小說，數百部影視改編劇始終傳達給受眾的，可以說是至死浪漫。

瓊瑤有著令人驚嘆的創作能量，擁有長達五十年以上、涵蓋各類作品的創作生涯。瓊瑤的言情類小說深刻地影響了大陸60年代和70年代生人，塑造了這兩個世代的青春感受及愛情觀。當然，在80后、90后的成長中，《還珠格格》等瓊瑤劇也扮演了舉足輕重的作用。

一名作家只要取得瓊瑤成就的百分之一，就足可夸耀。所以，說瓊瑤是殿堂級作家，沒有絲毫夸張的成分。她留給世人的文學遺產，不僅鮮活地存在于華文世界的幾個世代人的心中，也會一如既往地用她的文學世界吸引后來的人們。

很多人會因為瓊瑤小說的情節套路、不變的愛情主題及生死相依的固定結局，輕視她的小說成就，將她歸類在通俗乃至低俗作家行列，貶低她的文學價值。

這對瓊瑤當然是不公平的。瓊瑤的一生經歷了國族世上最為動蕩的歷史階段，政治紛擾多，政治對人性的影響巨大。瓊瑤發表言情小說，不僅僅迎合了時代中人對情感的強烈渴望，還有效彌補了政治時代人們的心靈匱乏。瓊瑤的文字對物質貧乏時代的大陸讀者尤其重要，以愛情為主題的文字，讓無數年輕人得以在重壓之下，仍保留對世間美好的念想。

正如她在遺書中所言，“我是‘火花’，我已盡力燃燒過”。那些在懵懂無知的少年時代，在茫然無措的青年時代，如饑似渴閱讀瓊瑤的人是有幸的，因為仍有一種性靈文字可以滋養他們，并在分享瓊瑤、分享愛情的道路上，挺過一段重要人生的幽暗期。

就像瓊瑤在遺書中緊守的“愛”字，她一生的創作就是為愛而展開，并在作品與讀者的交互中，將個人小愛與人間大愛榫卯在一起。即使被許多人笑話淺薄，但瓊瑤不為所動，因為她理解的愛情世界，實際上是男男女女度過艱苦年代的必需品。你可以說瓊瑤沒能提供足夠理想的愛情模式，但她從作品中傳達的赴愛之旅，會為每一個讀者帶去鼓舞與沉思。

瓊瑤描繪的愛情世界，不只是過去式，也會是現在時與將來時。只要華文不死，華人世界依舊存在，那瓊瑤的文學影響就會長存。

瓊瑤在高壽之年，深感病痛對肉身的無盡折磨，她要以“自主、自在、自由”的方式結束此生，這完全符合瓊瑤的文學觀。瓊瑤選擇這樣的死亡方式，與她小說女主人公的選擇是一樣的。也可以說，瓊瑤在人生的最后階段，選擇與她的小說“同構”。其中透露的死亡氣息，被浪漫的瑰麗人生打敗，一個作家能夠有如此透徹的生死觀，實在難得。一個作家能以這種方式選擇與自己的作品一致，實在珍貴。

若要形容這等境界，最恰當的就是瓊瑤在遺書中所謂的“翩然”。沉重人世，愛情可以翩然；生命的過程，有愛翩然；衰敗的老年，同樣可以選擇翩然離開。瓊瑤用她毅然決然的死亡方式，書寫了她人生底色中最浪漫的部分?？梢哉f，瓊瑤用愛踐行人生直至最后一刻的信念，將留給世人遠比其言情小說更多的思考。

“慶幸此生，與你們相遇相知”，瓊瑤在絕筆中依依不舍，作如是言。萬千讀者，面對瓊瑤作品曾經溫暖過的人生，面對“化為雪花飛去”的瓊瑤，也必定會回敬以熱烈的相送，慶幸此生，與一位作家如此相遇相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