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友學生憶童祥苓：他曾是幾億中國人心中的男神

澎湃新聞記者潘妤

2024-12-03 07:55

來源：澎湃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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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京劇表演藝術家，觀眾心中永遠的“楊子榮”童祥苓于2024年12月2日17:28在上海瑞金醫院逝世，享年89歲。

童祥苓

“童老師去世很突然，我們都非常難過?！鄙虾＞﹦≡涸洪L張帆表示，童祥苓之前因為呼吸道問題入院，但最后因為心臟問題突然去世。

按照家屬的意愿，追悼會事宜還需商量。而童祥苓老師生前的囑咐是不開追悼會，不做遺體告別儀式，一切從簡。

幾年前，童祥苓就曾經心臟病發作，最后是他的寵物愛犬半夜狂吠，救回了他。這些年，童祥苓雖然經常出入醫院，但身體還算硬朗。見過他的人都表示，童老師心態樂觀，思路清晰，十分健談。

林宏鳴：生活中的他充滿熱情、愛憎分明

“真的太突然了，有點接受不了?！绷趾犋Q1996年來到上海京劇院擔任總經理兼黨委書記，雖然當時童祥苓已經提早從上海京劇院退休，和兒子在延安路開面館，但林宏鳴幾乎每年都去他家拜訪。邀請他回劇院參與院慶等大型重要演出。之后近30年也一直保持著每年的探望，兩人經常聯系，是忘年交。

在得知消息后，林宏鳴反復感嘆，“我今年春節還剛去看過他，歷歷在目，沒想到天人永隔，他當時精神很好，非常健談，最后還把我送出來。我實在有些接受不了。太可惜了?！?/p>

林宏鳴春節在童祥苓家中和夫婦兩人合影受訪者供圖

“童老師的楊子榮影響了幾代人，在現代京劇里，可以說是塑造人物的天花板。但其實他不管是傳統戲還是現代戲，造詣都很深。唱念做打，樣樣俱佳?！痹诹趾犋Q看來，童祥苓早早離開上海京劇院，賦閑在家，雖然晚年也經常登臺演唱，收徒指導學生，但30多年沒有再完整演出過一出戲，多少也是有些遺憾。

林宏鳴印象中的童祥苓是個非常樂觀、充滿熱情的人。“而且不是一般的熱情?！?與此同時，“他生活中也是一個嫉惡如仇、愛憎分明的人。特別耿直，不圓滑，從來不搗漿糊，而且脾氣很硬。”

晚年的童祥苓生活規律并安逸，住在中山公園附近，經常能在小區看到他和夫人、同為京劇表演藝術家、梅蘭芳的親傳弟子張南云攜手散步。夫妻倆伉儷情深，大半輩子都相濡以沫。

童祥苓張南云合影（2018.6.1）

童祥苓經常和林宏鳴聊起京劇。他覺得京劇博大精深，要有非常好的傳統根基，才能在新編京劇、現代京劇里塑造好人物。同時他認為，京劇在今天如何吸引新觀眾，對藝術的要求更高了。

林宏鳴回憶，童祥苓非常珍視傳統戲，聊起京劇，經常說傳統戲，反而《智取威虎山》聊得少。

“童祥苓老師說，當年現代京劇，都是從功底好、基礎深的藝術家里全國選拔，好中選優。他還曾經跟我說，錢寶森先生教過我《戰太平》的身段，剛學的時候我不懂。錢先生帶著我去看戲，一邊看一邊給我講，還告訴我說：‘單刀看肘，雙刀看走，你就看他腳底，我才明白到底哪里好。我演《智取威虎山》用的就是錢先生教的東西。我后來跟學演楊子榮的青年演員說，你把《戰太平》學會了，你自然就會《智取威虎山》了?！?/p>

《智取威虎山》舞臺版劇照，童祥苓飾楊子榮

傅希如：他曾經是幾億中國人心中的男神

“真的沒想到這么快，連童老師家人都沒想到。本來還想明年能夠好好辦一個拜師的儀式?，F在都來不及了?！鄙虾＞﹦≡褐仙迪Ｈ绾屯檐呤呛芏嗳瞬恢赖摹皫熗疥P系”，童祥苓的突然離世，讓他充滿了各種遺憾?！巴蠋熆梢哉f是我唯一的師傅，我們的師生關系非常好，前些年京劇院有個項目我拜了童老師，但并沒有太多對外宣布，本來想著明年好好辦一下?？墒恰?/p>

童祥苓為傅希如寫的扇面受訪者供圖

童祥苓曾經親自手把手教過傅希如全本的《失空斬》。而作為上海京劇院當下演出《智取威虎山》最多的演員之一，傅希如的“楊子榮”也得到了童祥苓的很多指教。

“童老師會指導我在這個戲的不同段落要有變化，不管是表演上，還是唱法上，比如穿著解放軍裝要一身正氣，但又有靈活智謀，到了深入敵營又要有匪氣。不管哪個方面，他都是我非常崇拜的演員?！?/p>

“其實童老師的京劇老生是有非常扎實的傳承和非常獨特的創新的，他學過很多流派，包括余派、馬派，身兼數家之長。但《智取威虎山》不能以某一派來束縛，可以說是楊子榮派，人物派?！?/p>

傅希如說，曾經很長時間，他和童老師每個月都會見面，“他特別隨意，不在意什么名頭報酬，有空就給我說戲。他喜歡吃涮羊肉，我們經常約在淮海路上吃火鍋?！弊罱?，童祥苓除了給傅希如3月演出的全本《打登州》說了一遍戲，還希望他把自己當年的代表作《甲午海戰》也能恢復出來。

“他對京劇藝術真的是非常熱愛，而且這種熱愛是溢于言表的，每次講起京劇都是滔滔不絕，這其中有他對于戲曲振興的期望，對于我們年輕演員的期待。我覺得童老師把自己的一生都獻給了京劇，雖然他的從藝道路非常波折坎坷。我經常以他為指向燈，自己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就想想童老師?！?/p>

生活中的童祥苓在傅希如眼中實在“太慈祥，太平易近人了，沒有一點架子，也不在意自己形象，完全是個鄰家老爺爺”。

“可能很多人看到他不會想到，沒有一個演員當年能紅成那樣，家家戶戶掛著楊子榮的照片。他曾經是幾億中國人心目中的那個男神?！?/p>

藝術人生雖然輝煌，卻十分波折

1935年，童祥苓生于天津。他也是著名的“童家班”一員。早在他懂事時，大他13歲的四姐童芷苓就已是紅透上海灘的頭牌坤旦。童家從小就為他遍請名師，最早學習余叔巖派老生戲，之后拜師周信芳、馬連良，曾經是“南麒北馬”共同的愛徒。十幾歲時，童祥苓便與二哥壽苓、姐姐芷苓、葆苓一起登臺，“童家班”揚名梨園。

馬連良與弟子童祥苓（1955年）

1959年12月，周信芳與童祥苓交換師徒合約

周信芳為童祥苓說《打漁殺家》

1949年后，童芷苓率童家班一起進入上海京劇院。1964年，現代戲《智取威虎山》劇組到上海選演員，童祥苓經過考試和面試，最終被選中。這出戲早在1958年就由上海京劇院排演，之后反復修改，成為了八個“樣板戲”之一。其間 “楊子榮”的演員走馬燈似一換再換，最終選中了童祥苓成為了楊子榮。1969年，《智取威虎山》被拍攝成電影，童祥苓的楊子榮因此家喻戶曉，這出戲至今久演不衰，童祥苓因此也被稱為觀眾心中“永遠的楊子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