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傍晚，一片大楓葉比冷空氣更早地從天而降，悄無聲息地旋舞著，落在地上。剛剛會走路的女兒一眼就發現了它，丟開手里的塑料玩具，像一只小企鵝蹣跚過去，將葉子撿起來。回家的路上，女兒牢牢地捏著這片大大的楓葉，不肯撒手，我們只好把它帶回家。

女兒對自然之物表現出濃厚的興趣，讓我感到十分欣慰。我希望她能夠熱愛自然、親近自然。在大城市里生活，一片蘊含著生命綠意的樹葉，已是大自然難得的饋贈。

回到家，妻子想到網上有人用葉子做標本擺件，便也興致盎然地嘗試著在屋里安置這片大楓葉，想借此在冷冬來臨前“留住一抹秋意”，但擺來擺去，總感覺與家里的氛圍有些格格不入。本就是一片落葉，插在瓶中，徒增蕭索；置于桌上，又顯凌亂。

我也泛起了童心，提議把這片大楓葉剪成“灰太狼”，并另撿了一些楓葉回來練手。別說，按網上的教程裁剪好，畫上眼睛和鼻頭，再粘上耳朵，還真像動畫片里的“灰太狼”呢。女兒在一旁轉來轉去，抻著脖子，看得饒有興致。

但當我信心十足地要“改造”那片大楓葉時，女兒卻不干了，嘴里嘟囔著“不要，不要”，像護寶貝一樣把楓葉護在懷里。我才意識到，女兒這么小，還不認識“灰太狼”，她在一旁看我的操作，也只是好奇我在干什么。

最終，我們打消了處置女兒的楓葉的念頭，任由她擺弄著玩。幾天之后，因屋里干燥，又加上女兒不經意的“破壞”，這片大楓葉干枯、破碎了。

不過，這時，北京的樹葉已開始大規模地落了，不再是在暮色里悄聲地落，而是那種在瑟瑟冷風里聲勢浩大地落。一陣風吹來，銀杏葉、梧桐葉、楓葉嘩嘩地響成一片，然后爭先乘著風蕩下來，飄落在地。站在樹下，人能夠清晰地感受到樹葉墜在身上的重量。

一時間，女兒擁有了更多的樹葉，在公園里樂此不疲地撿拾著。我用膠帶把女兒撿回來的樹葉粘成一條長長的、黃綠紅相間的彩帶。女兒拽著這條彩帶歡快地走來走去，吸引來周圍很多小朋友羨慕的目光。而我也因女兒的歡快，醉倒在了深秋的落葉里。

作者供圖

自從有了女兒，我和妻子始終抱持著一種“要讓孩子全面發展”的育兒理念，總洋洋得意地覺得已為女兒購買了各類玩具，比如益智積木、認知布書、繪圖畫板、音樂玩偶，甚至還有全英文的繪本和鍛煉平衡能力的滑板車等。直到女兒撿了楓葉回家，才打破了我們的自以為是。

原來，很多時候，是我們賦予了玩具過多功利主義的期待。這種慣性思維讓我們面對一片樹葉時，首先想到的仍是憑著大人的經驗，把它加工成“擺件”或“灰太狼”。

殊不知，在一個孩子眼里，一片樹葉之所以顯得可貴，正是因為它只是一片樹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