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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去世,全網悲慟:婚姻那么爛,經歷那么慘,卻驚艷一個時代
FIGURE 11/25
來源 | 靈魂有香氣的女子
ID | lixiaoyilhyxqdnz

11月24日,葉嘉瑩先生去世,終年一百周歲。
今天,想跟你們再次回顧葉先生的一生。
她被稱作“中國最后一位穿裙子的士”,在全世界漢學家眼中,她都是中國傳統文化的代表。
葉嘉瑩先生原姓葉赫那拉,與著名詞人納蘭性德同宗。
生逢戰亂,改變了她的人生。
曾祖父在咸豐年間任正四品佐領,祖父是光緒年間進士。父親葉廷元,北大英文系畢業,在民航公司任職。母親李玉潔師范畢業,婚后就專心照顧家庭。


▲幼年葉嘉瑩 圖源傳記電影《掬水月在手》
葉家在察院胡同23號,一座灰磚紅瓦四合院,門前有一對石獅子。不算大富大貴,但也殷實安穩,最難得的是家里的平和氛圍和詩書氣質。


葉嘉瑩回憶,“我有時候在一些電視劇里看到父母子女之間大呼小叫的場面,會覺得難以接受。我小時候生長的環境從沒有過這樣的事情。無論是我伯父、父親,還是伯母、母親,甚至于連傭人之間,大家講話都是心平氣和的。家里永遠都很安靜,可以聽得到蟬鳴和蟋蟀叫。”
父母對她的教養是“新知識、舊道德”,不讓出去玩,不大接觸外界。用今天的眼光看來,這樣的教育對一個女孩來說顯然是很大的缺憾。


連年戰亂,到處是各地逃難到北平的百姓,冬天葉嘉瑩去上學,巷口拐彎處就能看見凍死餓死的人,是她早年的記憶里抹不去的傷痕。


▲初中畢業時的葉嘉瑩 圖源傳記電影《掬水月在手》
葉嘉瑩17歲考上輔仁大學,但戰亂中父親失聯,剩下一家人艱難過活,只能吃渣土一般的“混合面”。母親患病,在天津做手術時感染了敗血癥,心里放不下三個孩子,坐火車趕回家的途中不幸去世。
葉嘉瑩一直記得母親入殮那天釘子釘在棺木上的聲音,成了她心里一塊疤。
她承擔起照顧兩個弟弟的責任,萬幸有伯父伯母關照,她還能夠繼續上學。
在輔仁大學期間,葉嘉瑩遇見了影響她一生的導師顧隨先生。顧隨最得意的兩大弟子,一位是周汝昌,一位是葉嘉瑩。


▲大學畢業時的葉嘉瑩 圖源傳記電影《掬水月在手》
葉嘉瑩以國文系第一名的成績畢業,陸續在北平幾所中學任教。生活仍舊艱難,她整個冬天只有一件厚棉衣,破了個窟窿,棉絮露在外面。
24歲時,葉嘉瑩作出一個對命運轉折影響巨大的決定:結婚。
對方叫趙東蓀,他的堂姐是葉嘉瑩的英文老師。英文老師很喜歡她,幫弟弟牽線。趙東蓀第一次看到這個女孩的照片就一見鐘情,瘋狂追求兩年。
當時趙東蓀在秦皇島做事,常常坐火車跑去北平,只為見葉嘉瑩一面。后來趙東蓀丟了差事,家里幫他在南京謀了一個職位,他不肯去,提出求婚。葉嘉瑩感到愧疚,覺得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于是答應了。


▲葉嘉瑩與趙東蓀 資料圖片
用今天的眼光來看,這個決定當然是大糊涂。但那是七十多年以前,女性觀念與如今截然不同,生存困境更不同,人人都有她的難處。
葉嘉瑩離開北平去南京結婚,不久隨丈夫遷居臺灣省。
紅樓夢中探春遠嫁海外蕃王,判詞《分骨肉》十分傷感:“才自精明志自高,生逢末世運偏消。清明涕送江邊望,千里東風一夢遙。”
情景何等相似。交通和通訊都被阻隔,這一走就是前路茫茫。此后,葉嘉瑩在臺灣省度過了18年最艱難的歲月。


▲葉嘉瑩回憶恩師:“雖然我很早就作詩,可對于詩的欣賞、評論,還沒有打開眼界。是顧隨先生的課幫我打開了眼界,我就像一只被關在房間里的蜜蜂,忽然間門打開就飛出去了。”

婚后,趙東蓀在海軍學校教書,葉嘉瑩在彰化女中教書,失聯的父親重聚,生活終于有了短暫的安穩,第二年大女兒出生。
但最大的矛盾在于,這對夫婦不是同一類人,葉嘉瑩只愛詩詞,而趙先生熱衷政治。
女兒4個月的時候,趙先生因政治原因被判冤獄,葉嘉瑩也受牽連,她入獄的時候懷里還抱著女兒。所幸她的經歷簡單直白,很快獲釋,可趙先生一關就是三年。
失去了工作,也失去了家。女兒還在哺乳,葉嘉瑩只能抱著她去高雄投奔丈夫的姐姐,寄人籬下。
男女老幼一大家子人,房子不夠住,葉嘉瑩只能在走廊打地鋪。怕被人厭棄,天不亮就爬起來把席子收好,一有空就幫著干活,換取少許尊嚴。
后來她在臺南一所私立中學找到工作,獨自撫養女兒。白天帶孩子去上班,年幼的女兒被安頓在大教室最后一排,上課途中喊“媽媽我要尿尿。”晚上起臺風,宿舍失火,她抱著孩子躲到床下。
“剩撫懷中女,深宵忍淚吞。”遭受這一切磨難的時候,葉嘉瑩只有27歲。
三年之后,趙先生無罪獲釋。葉嘉瑩收到臺北二女中邀請,并請求解決丈夫的工作,夫妻倆重回臺北。


▲早年教小朋友們讀詩的葉嘉瑩 資料圖片
但并沒有苦盡甘來,從物質到精神層面,生活呈現出另一種猙獰面目。
葉嘉瑩回憶說,當時一家的經濟開銷都由自己負擔,光靠丈夫的薪水,連個冰激淋都不敢吃。
但最大的痛苦來源于精神折磨。因為三年冤獄,趙先生性情大變,經常酗酒,脾氣暴躁,甚至家暴。小女兒出生,他重男輕女,聽說又是女兒,連妻子問“幾點鐘”都懶得回答,轉身就走。
葉嘉瑩產后身體虛弱,患上氣喘病。她帶的課多,每天下課都好像氣血耗盡一般,連呼吸都像被掏空。同時,她還要因為家務沒做好而承受責難,有一次與學生討論功課晚了,丈夫代司其職燒了頓飯,氣得把鍋碗都摔在地上。
恩師顧隨先生于1960年去世,兩個最喜歡的學生,他看到了周汝昌的成就,卻遺憾沒看見葉嘉瑩的——這位罕見才女,已經被無盡的生活瑣事淹沒。


▲1943年顧隨(前)與學生們合影,后排右二為葉嘉瑩
窒息的生活中,葉嘉瑩想過開煤氣輕生,在最后一刻停住了手。她向最愛的詩詞中尋求解脫,直到看見王安石的一首詩:
“風吹瓦墮屋,正打破我頭。瓦亦自破碎,豈但我血流。我終不嗔渠,此瓦不自由。眾生造眾惡,亦有一機抽。”
眾生都如同那片墮瓦,各有各的不自由。尤其最后兩句,讓葉嘉瑩的內心得到寬慰。


她一邊負擔繁重的生活,一邊將自己的時間和心力壓榨到極致,投入古詩詞的研究中。
她的付出得到了回報,事業上逐漸迎來起色。
1954年葉嘉瑩在臺灣大學任教授,兼職在淡江大學、輔仁大學講學。第一部詩集《迦陵存稿》,就是南懷瑾先生由衷欣賞并幫她出版的。
迦陵,是葉嘉瑩為自己取的別號。“迦陵頻伽”是佛經中的一種鳥, 又名“妙音鳥”,在山谷間歌唱,婉轉動人無比,古詩詞就是這樣最動聽的聲音。
白先勇是她的迷弟,最喜歡旁聽她的詩詞課,說她即使衣著樸素,也有一種“天生的華麗”。
席慕蓉是她的迷妹,雖不是正式弟子,但熱烈表白“我就是愛她,沒有辦法!”
隨著兩個女兒漸漸長大,1969年葉嘉瑩離開臺灣省,去美國、加拿大多所高校任教。初到加拿大,語言完全不通,每天苦記單詞到凌晨。在她的堅持下,中國古詩詞在海外有了越來越多的愛好者。


▲圖源傳記電影《掬水月在手》
就這樣到了晚年,有一次趙東蓀偶然看見妻子講課的視頻,竟無法相信,講臺上那個氣度非凡的女學者,就是每天給自己燒飯洗衣的“平庸”妻子。這個畢生郁郁不得志的男人,忽然仰慕起眼前這位最熟悉的陌生人,“我也去聽你講課好不好?”
這場婚姻的“勝利”,并不會讓人開心起來,而是充滿了蒼涼。

1976年,葉嘉瑩52歲時遭遇致命打擊:大女兒和女婿車禍不幸離世。就是那個在最困頓歲月里,跟她一起寄人籬下、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哭喊媽媽的孩子。
做母親的該有多痛苦,無法想象。最后拯救她的還是詩詞,她決定回國,“把古代詩人的心魂、理想傳達給下一代”,從“小我”的悲痛中走出來,去尋找“大我”。


1979年,葉嘉瑩先生克服重重困難,來到南開大學任教。那一段時間,不僅南開的學生,天津其他高校的學生也來聽課,滿滿當當都是人,臨時增加的椅子從講臺邊緣排到了教室門口。
沒辦法,中文系只能規定持聽課證才能入場。天津師范大學一名女生為了蹭課,用蘿卜刻了個假章,做了一張假聽課證。多年后,這位狡猾的女孩也成了教師,一直愛聽葉先生的課。
葉嘉瑩身體孱弱,卻還是神采飛揚,思路清晰,只要一講到詩詞,她就毫無老人的疲態。她不間斷奔走,相信詩詞使人心不死。
沒人知道她這輩子講過多少課,連她自己也數不清,從21歲大學畢業到九旬高齡一直如此。


▲葉先生與學生們在一起 資料圖片
84歲時,她送走了恩怨糾葛大半生的丈夫。
2008年趙東蓀去世,葉嘉瑩寫了首詩:“一握臨歧恩怨泯,海天明月凈塵埃。”
她已經寬恕了他,仿佛卸掉了一生的負累,卻并沒有什么快樂可言,而是淡淡的悵然,無悲無喜空茫茫一片。
葉嘉瑩先生從不回避婚姻的失敗。有人問:您從未體會過愛情的滋味嗎?她坦然說:從沒有過。
小女兒趙言慧卻說:我母親一輩子都在和古詩詞談戀愛。


▲圖源《朗讀者》
在講古詩詞的時候,葉先生喜歡穿旗袍。
我第一次看她講詩詞的視頻里,她穿一件素黑旗袍,領口別一枚珍珠扣,外罩枝蔓紋樣的黛紫色坎肩,襯著滿頭灰白色短卷發,鄭重而優雅。
這些年,小女兒遠在加拿大,葉先生獨居國內。2019年記者去采訪,看見她的正餐,是簡單的清炒芹菜、蠶豆、彩椒,一碗米飯,一碗番茄蛋湯。
一簞食一瓢飲,生活樸素至此,她卻捐出巨額財產。2018年、2019年,她向南開大學捐贈3568萬元,這是她的畢生積蓄,包括變賣天津和北京兩處房產所得,是徹徹底底的裸捐。
她有名媛的優雅,有名師的氣度,也有名士的風骨。
王蒙先生評價葉嘉瑩先生:她的堅強、她的勇敢、她的學問、她的教養、她的為師、為人,她所克服的種種困難,她所獲得的尊敬,都是無與倫比的。


唐代詩人于良史的《春山夜月》里有很美的一句: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滿衣。葉先生的品格就像水,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爭,水潤萬物而無聲。
再次沉痛悼念葉嘉瑩先生,葉先生千古!

紫宸,靈魂有香氣的女子簽約作者。資深編輯、媒體評論員,國家二級心理咨詢師,新榜原創top20作者,深度研究中國女性情感和社會心理。
原標題:《她突然去世,全網悲慟:婚姻那么爛,經歷那么慘,卻驚艷一個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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