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 周 洲

編輯 / 黃大路

設計 / 趙昊然

11月20日，剛上任的杉杉股份新董事長周婷，在上海臨港杉杉科技新總部，調研杉杉負極材料的技術研發(fā)和技術儲備情況。

全球最大的負極材料和偏光片公司近兩年的豪門恩怨，出現反轉。

11月18日晚間，杉杉股份（600884.SH）突發(fā)公告稱，公司董事長鄭駒擬辭任，董事會選舉董事周婷為新任董事長，任期至第十一屆董事會任期屆滿。

同時，董事會選舉董事鄭駒為新任副董事長，任期同上。副董事長莊巍擬辭任，仍擔任公司第十一屆董事會董事。

至此，自杉杉控股董事局主席、杉杉股份董事長鄭永剛2023年2月去世后，圍繞集團話事人之爭長達21個月的豪門恩怨，有了新結果：鄭永剛和前妻所生的長子鄭駒讓位于80后繼母、鄭永剛遺孀、前財經節(jié)目主持人周婷。

杉杉集團突然“變天”，或與業(yè)績斷崖式下跌有關。

凈利潤7個季度連降，遭遇財務困境，被上交所通報批評，股權被司法凍結和輪候凍結……鄭駒在繼承父業(yè)后，沒能讓杉杉股份穩(wěn)健向好，反而滑向危險的境地。

11月18日，周婷在杉杉集團微信公號上發(fā)布了《致全體杉杉同仁的一封信》，稱杉杉控股和集團層面，將“堅定信心，積極引進戰(zhàn)略投資，加快資產處置，以高度的社會責任感，妥善應對當前困難。”

11月19日，杉杉股份上漲7.33%，每股收盤價為10.1元；11月20日，股價下跌2.87%，每股收盤價為9.81元；11月21日，股價微跌0.31%，每股收盤價為9.78元。

周婷能否力挽狂瀾，實現股民們希望的“這周漲婷”？這有可能還不是大結局。

杉杉集團面臨著百億債務，累計被凍結、標記的股票已經超過八成。如果被凍結的股份被司法拍賣，這家市值221億元的“負極一哥”控制權仍有可能生變。

截至發(fā)稿，汽車商業(yè)評論就該公司董事長人事變動原因致電杉杉股份證券部，被告知公司沒有應披露未披露的信息，具體事宜參考公告。

創(chuàng)始人意外病逝

電視劇里的豪門恩怨商戰(zhàn)劇情，在杉杉集團成為現實。

2023年2月12日，杉杉股份發(fā)布公告稱，公司實際控制人、董事長兼法定代表人鄭永剛因突發(fā)心臟疾病救治無效，于2023年2月10日與世長辭，享年65歲。

圍繞著誰將成為這個鋰電池負極材料和偏光片帝國的繼承者，鄭永剛的90后長子鄭駒和80后遺孀周婷，展開交鋒。

公告簡歷顯示，鄭駒，男，1991年出生，清華大學五道口金融學院金融EMBA在讀，任杉杉控股有限公司董事長兼總裁、杉杉集團有限公司董事，寧波杉杉股份有限公司董事。

周婷，女，1982年出生，擁有浙江大學和長江商學院EMBA雙碩士學位，曾任上海市青聯委員、浙江衛(wèi)視、東方衛(wèi)視新聞部記者、主播，第一財經集團電視新聞部記者、主播、《兩會笛聲》系列制片人（即前知名財經主播慰笛），現任寧波杉杉股份有限公司董事。

3月25日，杉杉股份發(fā)布公告稱3月23日召開第十屆董事會第四十次會議，審議通過了《關于選舉鄭駒先生為公司第十屆董事會董事長的議案》。

據《國際金融報》報道，3月23日當天周婷出現在會議現場，并指稱該次股東大會是違規(guī)和錯誤的。杉杉股份相關人士回應稱，本次選舉不存在相關報道指稱的違規(guī)和錯誤，是合法有效的。

3月26日，杉杉股份又發(fā)布公告，稱鄭駒出任董事長的程序符合相關法律法規(guī)和公司章程的相關規(guī)定，此次選舉合法有效。

5月6日，有媒體報道稱周婷及三子女起訴鄭駒，要求凍結鄭永剛名下所持的寧波青剛投資有限公司（下稱寧波青剛）51%股份。

不久，周婷和鄭駒宣布和解，周婷撤回凍結股份的申請。

5月10日，杉杉股份召開2022年年度股東大會。鄭駒和周婷都當選為新一屆董事會非獨立董事。

據財聯社報道，在當日的股東大會現場，鄭駒表示，“對于股權問題，已和周婷女士達成一致，雙方將共同努力，推動企業(yè)新一輪發(fā)展。”周婷則表示，“雙方在建立正常溝通渠道的基礎上，達成了基本共識。”

據《國際金融報》報道，自鄭駒出任杉杉股份董事長以來，對于上市公司的重大決策，作為非獨立董事的周婷都投了贊成票。

跨界之王

在一眾跨界造電池的企業(yè)中，杉杉股份是最早的紡織服裝跨界之王，也是為數不多的跨界成功的企業(yè)。

杉杉股份在大轉型之前，有個家喻戶曉的名字：杉杉服飾，該品牌由1958年出生的鄭永剛創(chuàng)立于1989年，公司成立于1992年，曾連續(xù)7年占據中國服裝市場份額第一，1996年1月在上交所上市，是中國服裝第一股。

20世紀90年代末，鄭永剛判斷，競爭激烈的國內品牌和即將涌入的外資品牌，會將中國的服裝迅速由賣方市場變?yōu)橘I方市場。

他考慮轉型。彼時的鋰電還處在起步階段。

1999年3月，在一個飯局上，鄭永剛認為席間鞍山熱能研究院某領導提及的鋰離子電池負極材料課題是第二曲線的機會。同年，他將杉杉集團總部搬至上海，成立上海杉杉科技有限公司，親任董事長。

杉杉集團與鞍山熱能研究院在一年多時間內，完成了年產200噸負極材料項目的設計、施工、安裝和調試，并于2001年正式投產，終結了日企對負極材料的壟斷。

隨即，杉杉科技成為國內最大、全球第三的負極材料生產商。

2003年，杉杉集團和中南大學共同創(chuàng)立湖南杉杉能源科技有限公司，研發(fā)技術難度更大的鋰電池正極材料，后該公司2021年8月被巴斯夫控股51%，更名為巴斯夫杉杉電池材料有限公司。

2007年，杉杉股份憑借著性價比優(yōu)勢成為蘋果供應商，鄭永剛也在這一年辭任董事長職務。

2013年，杉杉股份的鋰電收入全面超過服裝業(yè)務，2020年正負極材料業(yè)務加起來占總營收的近八成。

杉杉股份轉軌鋰電成功，在于鄭永剛眼光敏銳以及很早就進入賽道，選擇的負極材料不是技術難度最大的電池領域，很快就占領市場。

2018年-2020年，受新能源汽車銷售疲軟影響，杉杉股份營收和凈利連續(xù)三年下滑。

在公司發(fā)展的關鍵時刻，鄭永剛又出山，力挽狂瀾并且立竿見影。

鄭永剛強化公司核心競爭力，加速瘦身，剝離正極材料、電解液以及其他非核心業(yè)務，看準機會，進軍偏光片業(yè)務。

2021年，杉杉股份剝離服裝業(yè)務，收購LG化學旗下的偏光片業(yè)務，成為全球最大的偏光片供應商，完成二次轉身。

自此，杉杉股份成為全球最大的人工石墨負極材料和偏光片生產商，雖然負極材料營收漲幅有限，但靠著偏光片業(yè)務，在當年取得了好業(yè)績。2021年也是轉型后的杉杉股份史上盈利最好的年份。

根據最新財報，兩大核心業(yè)務偏光片和鋰電池材料以六四開的比例支撐著營收，其中國內市場的占比超九成，7%左右的產品銷往國外市場。

百億債務，內外危機

從2023年開始，杉杉股份凈利潤出現明顯下滑，風波不斷。

2021年，是杉杉股份的高光時刻。這一年，作為“負極一哥”，其凈利潤達到33.4億元，同比暴增2320%。

2022年之后開始下滑，但凈利潤仍然保持26.9億元。

2023年，鄭永剛去世，鋰電行業(yè)和偏光片行業(yè)雙雙進入下行周期，價格下跌。當年，杉杉股份凈利潤跌幅達71.6%至7.7億元，今年前三季度繼續(xù)深跌98.07%，凈利潤僅為2321.29萬元。

大環(huán)境使得業(yè)績難振，杉杉系內部的問題也不容忽視：債務逾期、主體和債項信用等級下調，股權被凍結，以及因債務問題涉及的重大訴訟或仲裁等。

在杉杉系中，頂層控制平臺是杉杉控股。杉杉控股是杉杉集團的控股母公司，持股54.8%；杉杉集團又是上市平臺杉杉股份的大股東，持股34.71%。

8月30日，新世紀評級機構決定將杉杉集團有限公司及其相關債券的信用評級下調至AA-，評級展望為負面。

新世紀評級指出，上述事項反映出公司流動性問題尚未能得到有效處置，信用質量進一步弱化的風險持續(xù)加大。

企查查顯示，近期杉杉集團有多起股權凍結記錄。

根據11月6日的公告，杉杉集團被四川省綿陽市中級人民法院司法凍結/標記的股份數量為429980000股，占其所持股份比例的54.97%，占公司總股本比例的19.08%，起始日為2024年11月4日，到期日為2027年11月3日。

本次部分股份被輪候凍結后，杉杉控股累計被輪候凍結的持股數量111249187股，占其持有公司股份總數的154.06%，占公司總股本的 4.94%；杉杉集團累計被輪候凍結的持股數量為632706602股，占其持有公司股份總數的80.89%，占公司總股本的28.08%。

11月7日，上交所下發(fā)了對杉杉股份、控股股東杉杉控股及有關責任人予以紀律處分的決定。

上交所指出，根據寧波證監(jiān)局出具的《行政監(jiān)管措施決定書》查明的事實及相關公告，杉杉控股存在通過利用供應商、工程施工方等方式占用杉杉股份資金的情形，2022年1月至于2024年4月累計占用資金17.88億元，且未在多個定期報告中披露相關信息。

此外，公司在2023年1月及2024年1月涉及的關聯交易，未按規(guī)定進行董事會審議和及時披露。

根據上述違規(guī)事實和情節(jié)，上交所作出如下紀律處分決定：對杉杉控股予以公開譴責，對杉杉股份及時任董事長鄭駒，時任董事、副總經理李鳳鳳，時任財務總監(jiān)李克勤，時任董事會秘書陳瑩予以通報批評。

截至11月8日，杉杉集團合并口徑（除上市公司杉杉股份外）有息負債總額為122.65億元，其中1年內到期的短期債務為114.2億元，目前杉杉集團有息債務均正常存續(xù)。

由于有息負債占總負債的比例很高，杉杉股份的剛性償債壓力比較大，尤其是再過幾年，在其長期借款大量到期的時候，更是如此。

最新的危機是，因2.37億元融資融券債務逾期，杉杉集團在國泰君安開設的信用賬戶持有公司的無限售流通股股份6523萬股（占其持有公司股份總數的8.34%、占公司總股本的2.89%），有被強制平倉的風險。

重重危機和內外困難，都將考驗著周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