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夏涇源縣集中投入大量資金“激進”推廣黑果花楸項目，多年后因效益不如預期等原因，黑果花楸遭毀林復耕，種植面積大幅減少。此事經澎湃新聞后，涇源縣表示已成立專班，梳理問題線索調查處理，目前當地已有了進一步的調查情況。

陳世富被毀的黑果花楸地，村民已種上了玉米。

涇源縣官方人士日前向澎湃新聞發來的材料顯示，涇源縣栽植發展黑果花楸產業，累計種植2.8萬畝，目前留存面積約1.9萬畝，面積減少9000畝。8月15日，農業農村部、寧夏自治區農業農村廳聯合工作組到涇源核實情況問題、了解處置措施、研究下一步工作舉措，共同推動涇源縣黑果花楸產業持續健康發展，順利完成了調查工作。

澎湃新聞此前報道，2019年起，涇源縣將黑果花楸種植作為一項扶貧產業大力推廣，陳世富經招商引資到當地開展種植，協議約定政府承擔5年租地費用。然而，5年租地合同期滿，因財政困難，政府拖欠百余萬租金，引起村民不滿。合同到期1個多月后，因政府拖欠地租，陳世富也未及時續租，陳世富所種2060畝黑果花楸，一大半被村民毀林復耕。

陳世富向澎湃新聞表示，經協商，涇源縣初步同意補種1200畝黑果花楸，但在哪補種一直未落實，也沒明確到紙面上。該說法未獲官方證實。對此，前述涇源縣官方人士表示，雙方還在溝通，溝通不成，走司法程序。

農業農村部介入核實

近日，涇源縣官方人士提供給澎湃新聞的涇源縣委、縣政府《關于涇源縣黑果花楸有關問題處置情況的匯報》（下簡稱：匯報材料）顯示，7月29日，澎湃新聞報道引發廣泛關注。涇源縣委和政府成立由縣委和政府主要負責同志任組長的工作專班，全面調查核實有關情況，研究推動解決有關問題。8月15日，農業農村部、寧夏自治區農業農村廳聯合工作組到涇源核實情況問題、了解處置措施。

匯報材料稱，黑果花楸果實富含花青素、黃酮、多酚等抗氧化物，具有一定的生態價值和經濟價值。2018年9月，國家衛健委公告黑果花楸為新食品原料。2018年底，涇源縣通過招商引資方式，引進遼寧富康源黑果花楸科技開發有限公司（簡稱“富康源”）種植黑果花楸。

澎湃新聞此前報道，雙方簽訂協議約定，涇源縣政府提供適宜土地，并給予富康源五年免土地租費支持；2019年種植面積3000畝，雙方各實施1500畝。產果由富康源負責收購，最低6元/公斤；種植基地規模達到3000畝以上，并形成規模產量，由富康源投資建設加工企業。

最終，富康源自身育苗、種植2062畝。其他，絕大多數為涇源縣推廣種植。

匯報材料稱，為推進黑果花楸發展，涇源縣在苗木購置、土地流轉、車間裝修等方面累計投資3309萬元。其中，購買苗木2654萬元。協議簽訂以來，涇源縣逐年栽植黑果花楸，累計種植2.8萬畝。目前留存面積約1.9萬畝，其中：農戶1360畝（400株/畝）、村集體6780畝（300株/畝）、富康源860畝（600株/畝）、國有林地林間間作10000畝（40株/畝）。黑果花楸面積減少9000畝主要原因為：富康源的技術人員受新冠疫情影響無法及時到現場指導、管護不到位和鼠害侵害等因素，導致苗木成活率不及預期，加之黑果花楸掛果需要5-6年，部分農民等不及收益，套種或毀苗改種農作物，黑果花楸面積減少7800畝。材料還稱，這減少的9000畝，其中包含因富康源未及時續租，導致村民改種青貯玉米的1200畝。

對前述匯報材料所述內容，陳世富表示，合同到期1個多月，村民開始毀林復耕。其承認，自己資金困難，未及時續租。但三個村都發函，要求先要結清政府拖欠地租。

澎湃新聞此前報道，涇源縣推廣種植的黑果花楸，大面積死掉或被毀林復耕，原因涉及苗木質量、種植、管護等。此外，2023年遭極端天氣幾乎絕收。

雙方協議約定，涇源縣推廣種植黑果花楸，“優先采購富康源培育的同類型優質黑果花楸種苗”。陳世富表示，涇源縣2021年3月招標采購100萬棵六年生黑果花楸（合同總價1480萬），并未采購他的苗木。中標企業是從東北收購的當時種植戶因疫情不愿繼續種植的成年樹（編輯注：不需要六年后掛果）。以前，確實提過縣里推廣種植，企業做技術指導。相關材料顯示，陳世富是技術副組長。不過，在前述招標事件后，自己連相關部門負責人都見不到，遑論技術指導。此外，黑果花楸管護每畝/年需要數百到一千元，縣里采購、推廣種植的黑果花楸，產權是鄉鎮、村集體或村民的，管護是他們的責任。

匯報材料還稱，目前留存苗木中，農戶和村集體栽植的長勢較好，富康源流轉地和林間間作的長勢一般，全縣進入掛果期的約1.1萬畝（其中林間間作1萬畝），鮮果產量預計為1000噸。

陳世富稱，自己沒有流轉林間間作，對“剩余1.9萬畝”的數據存疑。

“剩余1.9萬畝”是否有相關統計表？對此，前述涇源縣官方人士未具體回應。

據澎湃新聞記者此前實地探訪，富康源未被毀的數百畝黑果花楸部分長勢較好，部分長勢尚可。涇源縣另一企業種植的數百畝黑果花楸長勢較好。不過，澎湃新聞探訪的涇源縣推廣種植點，不是已經被復耕，就是極其稀疏、半死不活。

官方稱將協調農戶做好續租事宜

前述匯報材料稱，2021年5月，涇源縣支持遼寧富康源公司進駐工業園區，引導扶持企業建成了日產150噸濃縮汁的黑果花楸加工車間1處，2021年9月企業進行了試生產。試生產前后，富康源按照每公斤6元價格收購農戶黑果花楸鮮果50噸，支付農戶收購資金30萬元。此后，由于富康源資金鏈斷裂，被多地法院列入失信名單，賬戶被凍結，未再收購和加工。

陳世富稱，自己2022年有收購，有當地電視臺播的收購公告截圖為證，但政府推廣種植的因成活、掛果率極低，當年沒什么產量。2023年確實沒有收購，因2023年5月黑果花楸正開花時遭遇極端暴雨，基本絕收。在其倉庫里，存著大量黑果花楸濃縮汁，其承認，因市場問題這些年生產線基本閑置。

前述匯報材料稱，按照產業發展相關政策，涇源縣對富康源給予黑果花楸生產線80萬元補貼，但因企業和提供生產線設備的廠家存在爭議，加之企業未正式投產，不符合兌付要求，導致補貼資金無法正常撥付給企業，后又被設備廠家起訴到法院賬戶被凍結，補貼款無法劃撥。截至目前，企業與設備廠家糾紛仍未得到解決，資金無法兌付，一旦富康源賬戶解封，將按程序及時兌付補貼款。

澎湃新聞此前報道，寧夏富康源、設備公司、涇源縣輕工業產業園區管理委員會蓋章的三方協議顯示：2021年，產業園區承諾81.8萬元的設備尾款在寧夏富康源享受的政策補貼資金中一次性支付給設備公司。

前述匯報材料提到，政府為推進黑果花楸發展，兌付富康源5年土地流轉費516萬元，為企業裝修凈化車間139萬元。同時，為企業在縣輕工產業園區內免費提供廠房2250平方米、倉庫500平方米、辦公室3間、宿舍2套。

前述涇源縣官方人士強調，企業也要反思，企業做了什么。

采訪中，該涇源縣官方人士和陳世富互相稱對方“反復”。

前述匯報材料還稱，涇源縣與富康源負責人陳世富進行了面對面協商溝通，協商擬定了《涇源縣黑果花楸補充協議》，就黑果花楸補種、土地延租、技術服務、后期管護等方面達成了初步共識，今年計劃在6.5萬畝林草濕荒項目中將黑果花楸作為灌木進行設計，預計年底前開標。

對此，陳世富向澎湃新聞表示，自己實際被毀1600多畝，涇源縣表示這里面有缺苗，初步協商補種1200畝。后來，縣里又提出林草濕荒項目中將黑果花楸作為灌木進行設計栽種，這些黑果花楸產權是官方的，企業負責管護和收益。目前，雙方協商未達成一致，也沒明確到紙面上。該說法未獲官方證實。

前述涇源縣官方人士表示，雙方正在溝通，溝通不成走司法程序。

匯報材料中介紹，涇源縣將全力做好黑果花楸后續事宜，對于富康源留存的860畝黑果花楸，將協調農戶做好續租事宜，如富康源無法續租，將由所在村集體進行續租，收益歸村集體。下一步，涇源縣將針對種植黑果花楸過程中存在的技術支撐薄弱、群眾參與度不高、產業尚未形成規模、經濟效益不明顯等問題，采取政府引導、市場運作、農民參與的模式，穩面積、強管護、提單產、延鏈條、增效益，提高生態質量和效益。

對此，陳世富承認，因資金困難，自己確實還未和村集體續租，今年采摘的果實已委托加工。計劃今年的地租，春節前付給村民。

澎湃新聞此前報道，多名村民反映，涇源縣推廣種植黑果花楸，租借村民土地，承諾的地租至今仍有拖欠。此外，各鄉鎮雇傭村民種植黑果花楸，拖欠工資數目也不小，至今沒有結清。前述材料未涉及這些問題。11月12日，多名帶班種樹的村民告訴澎湃新聞，他們已起訴相關鄉鎮。

澎湃新聞此前報道，多名村民反映政府采購苗木質量有問題，并提供大量照片。對這些問題，前述官方人士表示，有關責任人已經在接受調查，具體情況司法機關會給出定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