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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識字的阿包寫了一本書

澎湃新聞記者 袁璐
2024-10-18 18:13
來源:澎湃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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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包背著一個塞得滿滿的黑色雙肩包,背包一側裝著一瓶她親手做的酸辣醬。她要把這瓶醬料帶給她的愛人。

她行動干脆利落,快速穿過車流和人群。沒有人知道,她只讀到小學二年級,幾乎不識字。在她幼年時,上學的機會是她好不容易爭取來的,不過很快就失去了。在她生活的苗族村寨,她的姐妹從未上過學。

阿包一直很想認字,卻很少有寫字的機會。她最難忘的是,她20多歲時被人販子拐賣后逃回家的途中,在北京和武漢的收容所里,有人叫她簽字,她害怕寫得不好,沒人送她回家。

兩年前,年過五旬的阿包通過手機上語音轉文字,謄寫出一本叫《阿包》的書。最早產生寫書的念頭,是她被人拐賣逃回貴陽之后,她想告訴兩個女兒,那些日子她是怎么過來的,希望她們懂得她經歷的生活,不再重蹈覆轍。

“一個不識字的女人對著手機,一定要把自己的故事講出來,這件事情本身就很特別。”幫阿包出書的出版社編輯涂涂說。

阿包 本文圖片均為受訪者供圖

像我這樣卑微的生命

如果不是阿包寫出來,她的女兒小菊永遠也不知道母親的內心經歷了怎樣的風暴。

小菊知道的是,1968年,阿包出生在貴州黔東南的雷山縣固魯村。阿包的母親在她8歲時去世以后,繼母帶來了四個孩子,家里人口變多,而糧食不夠。阿包餓肚子時只能忍,沒學上時忍,干活苦累時忍。小時候她一心想讀書,她可以認字,可以不用干那么多苦力活。

這是阿包人生中所照的第一張相,當時她大約5歲。左起:哥哥、媽媽、姐姐,阿包、爸爸、舅舅。

為了賺兩塊八毛錢的學費,阿包挑紅薯藤到街上賣,到山上割草藥、采茶賣,但很快她上學的希望落空了。她是家里的重要勞動力,而她賺來的錢只能補貼家用。

后來,20歲的阿包嫁給大自己18歲的煤礦工人老趙。老趙離過婚,和前妻有個女兒。阿包又生下兩個女兒,加上老趙的母親,一家五口人生活在一起。阿包一直拼命掙錢養家。

20歲這一年,阿包嫁給了大她18歲的煤礦工人老趙。

關于阿包的內心世界,女兒小菊并不知道。剛開始,阿包也擔心這些經歷寫出來,女兒們會感到難為情,但女兒們寬慰她說,沒關系。

阿包寫完后,小菊看了她的手稿。她第一次看到阿包詳述自己的經歷,加上細膩的內心獨白。其中,最讓她覺得難過的是阿包從河北一路逃回貴陽的經歷。在小菊六歲的時候,她有些許記憶,媽媽有很長時間沒回家。

27歲那一年,阿包到貴陽人才市場的街上找工作,有人跑來問她是否愿意跟著出差送點東西,大概三天后就能返回,能拿到幾百元的報酬。這人讓阿包送的東西像一個金黃色的小青蛙,說是黃金,讓她拿好。

阿包當時稀里糊涂,覺得是一份不錯的差事。坐上火車之后,經過三天的路程,她被帶到了河北的一個村子,才知道自己被人賣了。

她一心想逃回家,回到孩子身邊。逃跑的動力驅使她冒險試一試,那是1995年,她想盡辦法逃出了那個村子,坐客車到北京,又在收容所里待了一兩個月,才乘火車回到貴陽。

當她到家時,看到的卻是老趙和前妻在自己家中。小菊再次見到媽媽時,媽媽說,她是到很遠很遠的地方上班了。

阿包沒有離開老趙,因為老趙趕走了前妻,最終選擇了她。兩人又決定重新掙錢把家撐起來。后來老趙得了肝癌,阿包一直照顧到他去世。

逃回家的阿包除了在婦幼保健院當護工之外,她還給二十多家人打掃衛生。那時阿包30多歲,早上5點起床去醫院拖地,從醫院下班后,她還去打掃兩家人,回家大約晚上10點。兩只手天天泡在水里,但每月能掙兩千多塊錢,成為家里重要的經濟來源。

阿包在書中寫道,我并不害怕貧窮,最怕的就是被人打被人歧視……像我們這樣卑微的生命,本來就不該來到這個世界上。

干完活回家路上,有時她想,人為什么要那么苦?但轉念又想,人勤快還是好的,每個月都有收入補貼家用。兩個女兒讀到大學,家人生病花錢,這些事她沒借過一分錢。平時吃簡單點,少花點,老趙喜歡喝點小酒,沒有錢買花生米,就買黃豆,炒一碟就可以。

小菊記得小學時,周末常常乘坐公交車從郊區到市里,跟著阿包去打掃衛生。她看到阿包每次去別人家里,每走一步路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把雇主家里的東西碰壞,一根頭發都不敢掉地上。

有一次,母女三人到一戶人家里打掃,房子是三室一廳,剛裝修好,地上全是灰塵和垃圾。兩個女兒也幫阿包打掃,但是阿包說她們沒做干凈,就重新打掃了一遍。小菊問,這樣我們兩個不是白做了嗎?阿包說,打掃一點不能馬虎,如果我們做得不好,下次他們就不找我們了。那天她們從早上打掃到晚上10點多才回家。

小菊對阿包說,媽,你一天累得很。她說,能養活這個家,就不累。她試著去理解母親,阿包生活在物質匱乏的年代,導致她在任何時候都沒有安全感。阿包說過,人手里沒錢,心是很慌的。

上大學的時候,小菊的很多同學都是靠父母貸款上的大學,畢業后還在掙錢還貸款。她突然意識到,從小到大她的學費和生活費,阿包都直接拿給她,從未讓她覺得自己生活在貧困中。

小菊從阿包身上學會的是,靠自己一直努力地生活。大學畢業后,她開始做晚托班,從來沒有完整地休息過一天。

阿包取自她的苗族名字“包里給”,“包”是路邊生長的一根刺的意思。阿包出生在一個長刺的季節,路邊長滿帶刺的草,父親就給她取了這個名字。

從此以后,她像一根刺一樣,一頭扎進生活里。

像一根刺,扎進生活里

“我因為走錯了路來到人間,卻依舊沒有改變一生是牲口一樣的命運?” 

阿包寫下的這些文字和涂涂以往看過的都不一樣,“像在控訴命運,卻又真實。”

2021年,阿包寫好后,潘年英幫她改了一遍錯別字,就拿給出版社。潘年英是阿包現在的丈夫,比她大五歲,她叫他潘哥。按照出版社的建議,他壓縮了一半的內容。出版社的人認為文本還不行,太口語化了,應該文學化一點。在這點上,潘哥并不同意,他很堅持,說如果文學化,就不是阿包寫的了。

雖然他之前就反復聽阿包講她的故事,但當這些故事變成文字后,他仍一下子被帶了進去。

潘哥又聯系其他出版社。2021年,涂涂收到一個書稿,是同行轉給他的,說這個書稿很有意思,但是達不到傳統的出版要求。第一個編輯拿到稿子的時候,從第一頁就開始改動了,“因為他覺得開頭像流水賬一樣”。涂涂說,但編輯改了幾頁之后就停下來,把全書讀完之后,又把改過的地方,改了回去。“他發現不能改,或者說改不動它,會覺得力量就消失了。” 

雖然第一眼看上去,阿包的書稿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文學作品,但讓涂涂想到人類古早的口傳文學傳統。

“她沒有經過文學訓練,連字都不認識,跟我們習慣的文學閱讀不同,有很強烈的異質感,甚至開頭會讓人有小小的不適感。”涂涂說。

但是當他讀完第三頁后,他確信阿包講故事的能力非常強。他記得阿包寫道,她12歲開始上小學一年級,為了上學,她自己想辦法賺到兩塊錢的學費。二年級時被迫輟學,原因是女孩不能上學。“這種命運的無奈壓在一個小女孩身上的重量,和她已經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但還是無法抵抗的無奈立刻全都涌現出來。”

看完后,涂涂有一種感覺,它寫的是一個普通女人的掙扎,以及一個人經歷了命運的重壓后,沒有放棄,一直保持著對世界的善意,最后她活出來了。涂涂決定要出版這本書。

剛開始寫的時候,阿包沒想過能出書。因為此前的出版社一再要求修改,潘哥有些沮喪地說,你這個書還很難出版。阿包說,不出也好,反正全是狼狽的過去。但是潘哥說,那不會的,是你人生的一部分,也是有意義的。

阿包曾經告訴潘哥,她16歲進城打工,靠賣菜為生,后來嫁給老趙,相繼生下兩個女兒。老趙的工資不高,家里本來一貧如洗,但在他們生下第二個女兒的時候,因為超生被罰了款,家具都被搬走了,連大女兒小菊的存錢罐也被拿走,害得小菊整整哭了一個禮拜。

16歲的阿包曾在潘哥家里當了兩年多保姆,帶小孩、洗衣服、買菜做飯都是她做。他知道她善良勤快。她經歷結婚生子,照顧生病的丈夫、哥哥、父親,又相繼送走他們。

17歲,阿包來到省城貴陽,給表姐帶孩子。

聽阿包講述她的經歷時,潘哥很多次掉下眼淚。而且,他會在心里暗暗發下誓言:只要阿包不離開我,我就永遠也不會離開她。我會盡我最大的能力去保護她,不要讓她再受苦,我要讓她在晚年能品嘗到做人的尊嚴和幸福。

曾經有一次,當阿包講起她的故事時,潘哥說,阿包你太苦了,你可以把你的經歷都寫出來。潘哥想到的是,一個小人物從上世紀80年代走到今天的故事,有很多時代的信息,他想把它寫成小說。當時他在湖南科技大學教現當代文學,后來也教人類學和攝影。

但他一直忙著,這想法就擱置在那兒。有一天,他突然看到阿包坐在桌子前,寫什么東西,他還覺得奇怪,阿包不識字,怎么會寫東西?

阿包說,女兒小菊告訴她,手機有語音轉文字功能,她先對著手機講出來,轉換成文字,再一個字一個字謄抄下來。抄完她又繼續對著手機說,繼續寫。

潘哥走過看了一眼,所有漢字密密麻麻地抄寫在本子上。阿包不懂得分段,也不懂得使用標點符號。不過,潘哥驚奇地發現,她的字居然寫得很不錯。可以說,不遜色于他教授的那些大學生。

阿包是悄悄去超市買的信箋紙。潘哥拿給她幾個筆記本,說信紙不容易保存,筆記本有塑料包裝殼,要耐磨一些。后來她就用潘哥給的筆記本寫,寫了好幾本。那段時間里,只要一空閑下來,阿包就坐在書桌前,埋頭寫字。那時她還把小菊的女兒、一歲的外甥女帶在身邊。等把孩子哄睡著了,安靜了,她就開始寫。

記得住的過去,她全部說出來,“可能也有些記憶漏掉了”。阿包說,衰老之后可能會出現一種現象,當我們正在努力回憶某些事情,而且幾乎差一點就能夠全部想起來的時候,卻總也想不起來。

湖南的校舍里,書房里只有阿包和潘哥兩個人,他們一人一張書桌,各寫各的。手寫速度慢些,潘哥想教她在電腦上打字,但阿包不認識拼音,學了一段時間始終學不會,就還是用她的老辦法。

“一個沒有讀過書,也沒有跟文字有過任何交道的人,當然是不會寫作的。”潘哥剛看到她開頭寫的那段文字時,心里覺得有點好笑。他對她說,你不用每一句話都要講“那時候”。

半年之后,阿包把她記得的故事寫完了。潘哥拿到打印店里打印出來,再來校對和修正。他幫她刪除了一些“那時候”。但后來他發現,其實不刪也是可以的。從某種意義上講,這樣才是她的風格,“而這樣的風格恰恰可以跟成熟作家們的文風相映襯。”后來他盡量保留她的文字風格,不刪改她的句子,只幫她分行和斷句、糾正錯別字。

阿包寫下的這些文字的時候,潘哥常常看到她眼淚汪汪的。“這書中的故事,是她個人生命史的真實記錄。”

“她從農村進入城市后的那種努力和掙扎,以及所面臨的種種生活困境和出路,一點也不亞于一部嚴肅的人類學田野志的書寫。”潘哥說,而從文學的意義上講,一個文盲樸實無華的文字,也嚴重地挑戰著那些酷愛修辭和迷戀形容詞的作家群體的文本。

用語音轉文字寫了一兩年后,阿包慢慢發覺認識的字也越來越多。最近,她又用同樣的方法寫了一本書,是關于她在醫院做清潔時看到的故事,以及她和兄弟姐們的故事。

潘哥發現,阿包有強烈的寫作沖動,這種沖動不是面向社會的,她想留下點什么,讓女兒們知道她這輩子走過的路。

在母親的經歷中,小菊看到了她不為人知的另一面。母親只是一個普通女性,但“卻總有一股向上的生命力”。

從抵抗命運中活了出來

阿包說,如果沒有遇到潘哥,這本書也寫不出來。阿包57歲,穿一件深紅色的雪紡長裙,扎著一根高馬尾。今年9月這段時間,阿包在貴州興義市幫小菊照顧兩個女兒。

阿包從前是潘哥家的保姆,現在是他的愛人。他從未想過有一天會跟她在一起生活,甚至都沒想過今生今世還會相見。潘哥說,事情就是這樣的湊巧,他生了一場大病,讓他只能求助于阿包。

六年前的12月,天氣很冷。潘哥到貴陽后下了高鐵,阿包去接。第一眼,她簡直認不出他了,潘哥像一個孱弱的老人,拄著拐杖,背著包,身上裹得嚴嚴實實的。阿包說,你怎么像從某個農村出來的,又像經歷了一場大的災難,完全不像一個大學教授。

潘哥的生活的確發生了變故。潘哥說,那時候,他孤零零的,前妻和女兒因為一些原因離開了。他突然想到阿包,因為她之前在他家干活時,就覺得阿包是一個很勤快和可以依托的人。

2018年,阿包照顧生病的潘哥,潘哥給她買了這一身衣服。

那次潘哥在阿包家里待了四十天,在阿包的照顧下,他嚴重的腰椎間盤突出癥緩解了很多。半年后他又回到貴陽來,這時他跟阿包說,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生活?

當潘哥說希望和她在一起時,阿包根本不相信他,“我是農村人,沒正式工作,什么都沒有。”

潘哥在她眼里是一個當地的“名人”,是大學教授、作家,寫過四十多本書,和她是“不同世界的人”。剛開始小菊也不放心,她跟潘哥說,我媽的性格比較急躁,和你相反。潘哥說,那正好互補呢,她急躁我安靜,我們倆吵不起來的。

潘哥回憶,當初阿包跟他回到老家時,他的家人對她不理不睬。不過,阿包還是下廚房做好全家的飯菜,照顧好潘哥和他生病的母親。母親幾次生病,阿包耐心細致地照顧老人,喂飯喂藥,倒水倒尿。

2020年,阿包一邊照顧潘哥和兩個外孫女,一邊照顧生病的婆婆。

她是這么認為的,做些活兒,她都習慣了,也累不到哪里去。漸漸地,潘哥的家人和她的聊天多起來。阿包只用了半年時間,“就完全扭轉了局面”。

阿包總能獲得別人的信任。潘哥說,以前她在醫院里只不過是一個護工,很多醫生甚至直接把家里的鑰匙給她。無論生活在哪個環境,包括學校宿舍的樓道,只要阿包在,整個樓道都是干凈清爽的。

阿包在身邊后,他每天過上了規律的生活。他每天早上八點前起床,喝一杯牛奶,三個核桃,半邊饅頭,一個雞蛋。逐漸,身邊所有朋友和親戚都說他有福。

當他和阿包在一起生活的時候,他已經57歲了,體弱多病,“她卻不嫌棄我,給我無微不至的關心和照顧。” 

他身上原有的很多疾病,也在阿包的精心料理之下,奇跡般地消失了。現在,他的腰椎病和肩周炎很少發作了,血壓正常了,痔瘡不見了,膽囊炎也不再發作。

潘哥之所以選擇她,是因為有次聽她講照顧患癌癥的老趙,有那么一刻,他非常羨慕老趙,有阿包這樣一個愛人。

決定和阿包在一起后,潘哥覺得他倆是一個整體,不會讓阿包游離在他的生活之外。出席活動,見親戚、朋友、學生,都和阿包一起。他不覺得丟人,但阿包有時候自卑,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出現在那些場合。

潘哥的研究生畢業了,他們送給潘哥一束鮮花,也送給阿包一束。

潘哥就跟她講,小時候我們都一樣的,你經歷的那些,砍柴來交學費,我也是一樣的。只不過后來我運氣好一點,因為是男孩子,我三個妹妹也都沒有讀過書。

在湖南生活時,潘哥去學校上課,阿包就去打籃球鍛煉身體。她身子矯健靈活,運著球移動步子,一個跳躍,籃球精準地投入球筐。每天下午,她再和潘哥一起去踢足球。退休前的最后一堂課,潘哥帶著阿包去了,阿包在教室后面聽他上課,幫他拍照留紀念。

退休后,潘哥回到貴州老家天柱縣,想在家鄉修建一棟民宿。阿包說,現在孩子們都安家了,也沒有什么負擔。你想有自己的房子,我支持你。

9月這段時間,潘哥在老家修房子,阿包在貴州興義市女兒家帶孩子。每晚她和潘哥打視頻電話,兩人像一對年輕的小情侶聊著日常。潘哥總問她,你什么時候過來?你不在,我的頸椎病又犯咯。阿包笑瞇瞇地說,你沒事時自己也活動一下,我很快就過去啦。

9月最后一天,阿包離開女兒家,回到潘哥身邊。她先從興義返回貴陽的家中。這套兩室一廳的房子是她干家政時存錢買的房子,位于39樓。

阿包記得,買這個房子的時候,周圍全是高聳的荒山。售樓人員問她想買幾樓,她說,我要高一點的,才看得到光。

一年多以后交房時,那一片已有無數棟高樓拔地而起,房子密密麻麻疊在一起,很多光線都被擋住。幸運的是,阿包選的這一套房,每個房間都能看到光。

放下行李后,阿包和小菊下樓吃飯。下樓前,阿包唱起一首快樂的苗族歌曲,是她小時候經常唱的,歌詞大意是,有一塊大田里,養著小魚,養大后我們就吃。我這邊有客人,你這邊有客人,請過這邊來,我做好飯菜,你們吃好喝好再走。

這首歌和她書中扉頁上那首叫《傷心的歌》的苗族歌曲截然不同。“我更喜歡這首。”阿包說。她說話時的聲音略微沙啞、柔和,但唱起歌來時,她的聲音變得透亮和尖銳,歌聲從窗戶飄出去,悠遠綿長。

阿包與潘哥

即將見到阿包的前一天,潘哥在日記里寫道:

今天是9月的最后一天。我和阿包就感覺我們這次分別得太久了,我們都以為是分別了一個月,其實才有十多天……我們在老年來還有這樣的感情,那只能說我們應驗了古人那句話:有情人終成眷屬。

第二天,阿包到了,他的生活正常了,早上又吃上阿包煮的雞蛋。睡覺前和阿包說了很多的話,不知不覺中睡著。

曾經也有個學生問潘哥,你愛她嗎?他說,剛開始是一種需要,一種依賴,但當你離不開一個人的時候,你發現你是愛她的。

有一次他載著阿包到榕江的鄉下去攝影,打算拍一場斗牛比賽。那里人山人海,進去以后手機信號也消失了。

潘哥在大學里教授新聞攝影,阿包經常陪同他去山區拍照,他說阿包是自己的攝影助理。

他擔心和阿包失聯,就讓她站在一棵大樹下,幫他照看攝影器材,他鉆到人群中拍照。走了一段路后,他回頭看一眼,阿包還在原地,也一直在看著他。

后來有幾分鐘,潘哥回頭看不到她,心想她跑到哪里去了。過了一會兒,阿包終于又出現在那里。那時他體會到從未有過的幸福。相機的電用完了,他過去找阿包換電池,才知道阿包剛才去買了煮熟的牛肉給他。

阿包也過上和從前截然不同的生活。她和潘哥經常自駕到茂密的森林,欣賞美不勝收的風景。潘哥記得,有次他們盤桓在一座山上,不時停下拍照。一個多小時后,潘哥從后備廂里搬出無人機來航拍。阿包熟練地打開無人機,裝好機翼。潘哥負責把手機連接到操控盤上,無人機起飛升空,俯拍整個森林。

后來,他們驅車到山頂,周圍出現了罕見的茂密大樹。同時,水泥路也變成了沙土路。越往前走,路就越爛,也越來越危險。一邊是隨時有落石的峭壁,一邊是萬丈深淵。

走到公路斷頭處,阿包發現有村民用硬木架起了一座臨時的小木橋,橋上鋪滿了泥土和砂石。

阿包問潘哥:“你來看看,我們的車子過得去不?”

潘哥仔細作了一下評估,木橋的寬度太有限了,右邊的巖石,可能會阻擋車子通行。他觀察了很久,又反復計算著車身與木橋的寬度。最后決定冒險前行。

他對阿包說,你到橋的那頭去幫我看看,如果車輪子歪了,你要及時告訴我。她走了過去。他發動車子,慢慢往木橋上走,心一直跳得很厲害。

他對自己說,多少黑暗的人生你都經歷過來了,多少艱難險途你也經歷過來了,你千萬不能在這小小的陰溝翻船。何況,你跟這女人才剛剛過上了幾年好日子,你得珍惜啊!

他掛一擋往木橋上走。剛開始還算順利,但到木橋中間車子竟然熄火了。他再次發動車子,慢慢往前走。

眼看車子就要抵達對岸了,阿包突然說:“停!停!停!”潘哥熄火停車,拉緊手剎,然后大聲問阿包:是什么情況?

阿包說,右邊快要碰到石頭了。他重新發動車子,再慢慢移動,車子就過去了。他在前面不遠處把車停好,然后返身回來接阿包。

車子如果掉下去我們就完蛋了,阿包說。

潘哥說,所以我才叫你到前面去幫我看車。我需要你的引導,萬一掉下去了,還有你去給家人報信。

阿包說,如果你掉下去了,我也不想活了,還給誰報什么信啊! 

驚魂初定,他們又繼續驅車趕路。雖說前方的路還是山路,但平坦了很多。此時夕陽西下,彩霞漫天。他們就邊走邊欣賞路上的風景。

    責任編輯:彭瑋
    圖片編輯:朱偉輝
    校對:施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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