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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風“摩羯”,重創漁業
9月27日,臺風“摩羯”登陸后第20天,文昌市翁田鎮電力供應才得以全部恢復。
翁田是此次臺風的首個登陸點。臺風過境后,長時間斷電、斷網除了給當地人的日常生活和通訊帶來不便,對水產養殖戶而言更是二次重創。
據9月8日晚海南省防御臺風“摩羯”應急指揮部舉辦的第二場新聞發布會通報,海南省漁業經濟損失超過64.03億元。這一數據尚未包括澄邁縣、三沙市、瓊海市、瓊中縣的情況。
為了解這場天災對普通養殖戶造成的影響,我們決定去到文昌翁田。翁田擁有長達38公里的海岸線,是露天水產養殖的“第一站”,對于海南省內外的海鮮貨源供應的影響舉足輕重。

9月13日,文昌市翁田鎮大蘭港,臺風過境后成片倒塌的防護林。
“賺了三年的錢,虧一年也就差不多完了”

水產養殖戶陳健在此次臺風后損失了將近一半的東風螺。
“100多萬就損失在這里了。”在翁田鎮大蘭港,記者見到了東風螺養殖戶陳健。
陳健是文昌本地人,十年前,超強臺風“威馬遜”在翁田登陸時,他正從事文昌雞養殖,雞棚被海風打爛,“害怕了,不敢養了。”
三年前,他在農商銀行、中國郵政銀行和信用社共計貸款100余萬,干起了水產養殖的生意。綜合考量下,陳健將其中一家養殖場建在距離鎮子約20公里的大蘭港。

翁田鎮大蘭港聚集著十余家水產養殖戶,以養殖東風螺和東星斑為主。
這里聚集著十余家養殖戶,以養殖東風螺、東星斑為主——這兩個品種需要不間斷流水養殖,尤其東風螺,其鹽度適應范圍為14~34,鹽度低于12則會大量死亡。為了保證存活率,養殖戶們通常在海水中打井、鋪設管道,利用電力抽取近岸海水進行換水補氧、改善水質。而大蘭港沿海水體交換量快、水質優良,可以滿足他們的需求。
9月6日中午,臺風來了。
陳健和養殖場的員工躲在宿舍里不敢出門。作為海邊人,臺風并不罕見,但“摩羯”的猛烈程度還是超出了他的預期。“以前就看到‘威馬遜’應該是最大的啦,這個臺風比‘威馬遜’還要厲害,時間比較長、范圍比較大。”
風力減弱后,陳健趕到養殖場,看到一片狼藉——樹枝、鐵皮、泡沫散落在上百個池子里。他還來不及清理,便著急想去海邊看看抽水泵和管道的情況:“這個螺是海水養殖的嘛,淡水多了,它就發病了。”
但通往海邊的路被攔腰折斷的防護林攔得嚴嚴實實,難以行走。養殖戶們花了兩天的時間才清理出一條小路。9月8日中午,陳健到達海邊時,看到四個抽水泵只剩下一個還能正常運轉,十幾條管道被打斷、三臺馬達埋在沙子里。“一部(設備)5萬多,幾十萬塊錢砸在這里了。”他說。

陳健在海邊查看被打斷的抽水管道。

大蘭港,海邊被打斷的水管。
陳健的兩個東風螺養殖場共計250個養殖池:“每個池子三四百斤東風螺,一個池子成本大概1萬塊錢”。臺風過后,他直接損失了110個池,他一邊和記者交流,一邊打撈余下的池中陸陸續續因發病而死掉的螺。
電力還沒有恢復的情況下,和其他養殖場一樣,陳健靠兩臺備用燃油發電機來保證抽水泵和增氧設備運轉。陳健粗略估算,平均一天的油費大約在3000塊。
但他認為自己還算走運:“這里有很多家都放棄了,因為臺風把那個主管(抽水管)都打斷了,沒辦法了。我們有一根管不斷,還可以自救一點。”
他帶著記者在大蘭港周邊的養殖場走了一圈,辨別已經荒廢的那些:“這個鐵架都打爛了…這邊沒有蓋篷布的都是放棄的。”他正對面的養殖場,上百個池子已經清空,鐵架倒伏。記者造訪時,廠里空無一人,只剩下腥臭味。

9月12日,被放棄的露天養殖場。
黃勇也是在大蘭港的養殖戶,以東星斑養殖為主,記者見到他時,他的養殖場外車間的圍墻坍塌了一半,整個員工宿舍全部被打爛。他說,臺風來臨時因為雨量過大,把外車間和員工宿舍的鐵架壓垮。所幸,政府提前撤離了所有宿舍內的員工,沒有造成傷亡。

黃勇的養殖場外車間圍墻坍塌。
黃勇從事水產養殖十余年,臺風來臨前,他決定不抱僥幸心理,以低于市場價8元/斤-10元/斤的價格賣出了大部分發育成熟的東星斑,為的是減少池中魚的密度。
即便如此,他同樣要面對臺風帶來的二次災害,如缺電、缺料、缺增氧劑等產品、缺通信等造成的影響。
“大多數的損耗都在臺風后,電力跟不上的情況下,低氧、水量小,水體就會滋生寄生蟲,魚為了自救也會分泌黏液,細菌脫落后容易造成它的鰓部缺氧,爆池(整個池子感染病毒),”黃勇解釋道,“陸陸續續,(魚類)死亡的比例大概在5%。”

9月12日,臺風后,養殖場的員工重新扎起頂棚篷布。
生活還在繼續。臺風后,大蘭港的養殖戶們一刻也沒有休息,他們重新扎起篷布,清理死掉的貝類、魚類,給場地消毒,確保備用發電機正常運轉,去最近的鎮上聯絡搶修工人……
“好在我們的螺也存活了一點啊,也要把它們管好啊。”陳健說。

9月13日,陳健在池中撈出陸陸續續病死的螺。
10月9日,文昌市按照海南省委、省政府關于臺風“摩羯”災后重建及恢復生產的工作部署,印發《2024年漁業災后恢復生產補貼資金發放實施細則》,其補貼標準顯示,東風螺每粒補貼0.04元,每戶最高補貼1萬元;石斑魚等海水魚類每尾補貼0.8元,每戶最高補貼2.5萬元。
就養殖戶而言,這些補貼只是杯水車薪,包括陳健和黃勇在內,記者造訪了留在大蘭港的六家養殖戶,他們的直接損失大多在數十萬到上百萬不等。
而這些經濟虧損,大部分需要他們自行承擔。陳健表示,他并沒有購買漁業保險,由于海南頻繁面臨臺風、洪澇等自然災害,他接觸過的保險公司一般不予賠付。
由于漁業本身的“高風險性”,決定了海洋漁業保險與其他產險業務相比有其特殊性。導致保險公司面臨保險責任確定難、保險費率確定難、定損理賠難等問題。
根據中國漁業協會和漁業互保協會披露的相關數據顯示,2022年我國水產養殖業的產量為5630萬噸、產值規模為1.3萬億元、但水產養殖保險業務規模僅21億元左右。
可以發現,國內漁業保險的相關業務規模非常有限,覆蓋面低,大多數漁業從業者的風險得不到充分保障。
大蘭港養殖戶的經歷是海邊漁民在面對天災時的縮影——在氣候急劇變化的當下,政府如何探索漁業轉型升級,制定統一規則指導漁業保險體系,值得探討。這不僅可以緩解惡劣天氣對漁業從業者造成的影響,也有助于整個水產養殖業的平穩健康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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