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下的歐洲大事不斷。就在英歐各方為“脫歐”的各種可能性不斷探求之時，法德作為歐盟的“老資格”成員國，在曾經輝煌一時的查理曼帝國首都亞琛簽訂了《亞琛條約》，“升級”了已有56年歷史的法德《愛麗舍宮條約》。

當地時間1月22日中午時分，法國總統馬克龍和德國總理默克爾在小城亞琛為《亞琛條約》簽字。它被視為1963年簽署的法德《愛麗舍宮條約》的“升級版”。

“法國敢為人先，愿意推動改革。法國將比以往任何時間更致力于強化法德之間的緊密合作。”法國駐華大使黎想上周接受澎湃新聞（www.kxwhcb.com）采訪時說。“可以想象法德和解的重要性。在簽署《愛麗舍宮條約》之前的70年里，德國曾三次入侵法國，這讓整個歐洲甚至整個世界陷入戰爭。這也導致了猶太人遭到大屠殺和種族滅絕。法德最終決定，從此以后應該超越歷史包袱，和平共處。民主、開放、團結、繁榮的歐盟就是誕生于法德和解的基礎上。回顧歷史，可以注意到，自歐盟誕生以來，我們見證了歐洲從中世紀以來最長久的和平時期。所以，法國和德國永遠不會放棄歐盟建設。”

1963年1月22日，時任聯邦德國總理阿登納和法國總統戴高樂在巴黎愛麗舍宮簽署了法德合作條約，史稱《愛麗舍宮條約》。該條約成為了二戰后法德兩國全面和解的象征，也為整個歐洲的一體化發展方向奠定了基礎。之后的數十年間，在歐洲一體化方面，法德兩國發揮了無可替代的作用，被譽為歐盟建設的“發動機”或“法德軸心”。

“《亞琛條約》是對《愛麗舍宮條約》進行補充。亞琛曾經是盛極一時的查理曼帝國的中心，而現在的法德兩國領土當時均處于查理曼帝國治下。新條約將進一步加強法德之間的聯系。”黎想說。

據法國《費加羅報》報道，《亞琛條約》的主要內容包括：

1. 設“法德防務理事會”

在《亞琛條約》中，防務合作和強化“歐洲自主行動能力”被設為法德關系的目標之一。兩國同意在防務問題上互助，“在其中任何一國的領土遭受武裝侵略時，另一方“將使用包括武力在內的一切手段予以協助”。兩國還將共同致力于使兩國軍隊“接受共同的防務文化”。此外，兩國還把“克服雙方在對外軍售問題上的分歧”設為目標。為實現條約規定的目標，條約第四條設置了一個由雙方官員共同組成的“法德防務和安全理事會”（ Conseil franco-allemand de défense et de sécurité）。法國《世界報》報道稱，法國總統府愛麗舍宮22日表示，“我們（法德）從來沒有在共同防務問題上走得如此之遠”。

2. 部長可到對方政府參會，并設“聯合議會”

根據《亞琛條約》，法德兩國將在政治制度領域達到前所未有的協調水平。兩國政府部長每一季度都將會有一次機會參與對方國家的政府部長會議。此外，兩國還會設置一個“聯合議會”（ Assemblée parlementaire commune），將由一百名來自法德兩國的議員組成。

3. 邊境地區合作

為了強調法德邊境地區對兩國關系的重要性，并加強經濟聯系和人員等要素流動，條約規定可在邊境地區的行政和司法程序上設置一定的“豁免”，以便“克服跨境合作項目在落實上的困難”。這并不涉及法德邊境地區，如阿爾薩斯-洛林地區等的主權歸屬，而是為了加強兩國邊境地區在勞動法和社會保障領域的協調。

4. 文化、教育和發展合作

如1963年的《愛麗舍宮條約》一樣，《亞琛條約》也將文化和教育合作列為重點目標。

5. 經濟融合

兩國將“打造擁有共同規則的法德經濟區”。為了實現這個目的，條約將“兩國經濟法律的趨同化”列為優先事項之一。“法德經濟專家理事會”也將被組建，其目的是“促進法德兩國共有商務文化的形成”。

“便利人員流動的申根協議、歐盟警察和司法合作、歐元區的經濟一體化、歐洲央行的創立，以及目前仍以象征意義為主，但同樣十分重要的歐盟防務一體化，我們可以列舉很多歐盟已經落實的政策和機制。它們都由法德兩國共同發起，并得到了歐盟絕大多數成員國的鼎力支持。在將來，它們會繼續被深化、推進。”黎想補充說。

今年，歐洲議會將舉行選舉。如果英國在3月29日正式脫歐，那么這場議會選舉將成為英國“脫歐”后的首場歐洲議會選舉。2016年6月23日英國全民公投作出“脫歐”決定，這一決定不僅為英國政治和英歐關系帶來了兩年多的徘徊期，也同時激發了其它歐盟國家內部的右翼勢力的興起。而2015年延展至今的歐洲難民潮，更是助推了這一趨勢。

2017年法國總統大選中，勒龐領導的右翼政黨國民陣線（后改名為國民聯盟）異軍突起，成功通過了第一輪投票，與馬克龍展開對決。從2017年拖延到2018年的意大利大選組閣中，“疑歐”的民粹黨派五星運動和右翼政黨聯盟黨最終聯合執政，出具了一系列極其強硬政策。除此之外，具有民粹、右翼思想的“疑歐派”在匈牙利、波蘭、奧地利等國也相繼發出更大聲響。

“為什么英國作為一個歐盟的大國卻決定要退出？在擁有悠久歷史的歐盟大國和較晚加入歐盟的國家中，為什么都出現了民粹主義抬頭以及對歐盟機構的懷疑？這不是因為民粹主義者和批評歐盟的國家沒有從歐洲一體化獲利。在去年的上海進博會期間，懷疑歐盟的匈牙利以其經濟成就和產品成為了展會的一個亮點，而匈牙利正是從歐盟“結構基金”（Fonds Structurels）中獲得最多支持和補貼的成員國。”黎想談到。

“事實上，讓這些民粹主義者心煩的，是歐盟一直沒有停止前進的腳步，并繼續在各個領域推進一體化。這些趨勢，才是那些民粹主義者不想看到的。他們已經注意到了歐洲一體化不可阻擋。”黎想對澎湃新聞表示，“哪怕是在英國脫歐之后，歐盟仍然是一個人口達到5億的龐大集團，且其人民擁有非常高的生活水平。因此不應低估歐盟的力量，歐洲并不是一個正在退化的地區。歐盟當然有很多問題，但它也在不斷調整自己，它將會在今年的歐洲議會選舉之后繼續向前邁進。”

不過，上海外國語大學歐盟研究中心常務副主任、上海歐洲學會研究部主任忻華指出，法德合作未來仍有三點挑戰：首先，是對歐洲一體化主導權的爭奪，德國在歐洲的經濟體量是最大的，實際上在主導著歐元區，整個歐盟經濟運作和管理中大部分也都是德國在扮演主導角色，法國對此是不滿意的；其次，法德對于歐洲一體化未來發展方向還是有爭議的，對于歐洲一體化具體的運行做法上，雙方是有不同意見的；最后，歐洲共同防務與安全政策上，法國提出了歐洲防務一體化的設想，而德國更希望依托現有的北約體系主導，并不希望歐洲主要大國提高自己的軍事開支。

“法德之間一直在協調，現在看不出兩者協調與合作在短時間之內可以大幅度提升的跡象。”忻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