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的話】

人是資源要素流動的核心，人口的流動帶來資本和技術的流動，也帶來知識的溢出和創新的涌現，人口流動形成的城市網絡具有何種特征？又是如何影響城市經濟和創新能力的？本期解釋城市將聚焦人口流動形成的城市網絡，從特征到影響，解讀人口流動網絡中的城市。

從衣冠南渡到闖關東，中國歷史上幾次大的人口流動深刻影響了各地區的人口格局，人類史本質上就是一部人口流動史。人口流動，一方面是流入地與流出地的吸引力和排斥力綜合博弈的結果，另一方面，又帶動了不同區域文明的交流與互鑒，重塑了一個區域的經濟和文化。 

一、城際人口流動的“推力”和“拉力”

人口流動的主導機制最初被認為是“推拉”理論（push-pull theory）,流出地的“推力”和流入地的“拉力”共同作用形成了人口的定向流動。典型的“推力”因素，如流出地相對較高的失業率和生活成本，以及相對滯后的基礎設施和福利保障等，典型的“拉力”因素，則正好與之相反。當然，流出地也有“拉力”、流入地也有“推力”來阻礙人口的流動，比如人們對流出地的故土情結、關系網絡、文化依賴等都是“拉力”，而流出地的戶口限制、技能要求、文化習俗等都是一種“推力”。因此，這一推和一拉之間形成的地區能級差便是人口流動的主要動力，也決定了人口流動的方向。

人口流動形成的城市間網絡是所有城市網絡的最底層邏輯，帶來多維度和高層次互動的其他要素資源網絡。從當前一些學者的研究來看，城市間的人口流動網絡有幾大明顯特征。

一是具有地理鄰近性。如果將人口流動的城市網絡視為一個有向權重網絡，那么權重最高的連邊通常是地理上相近的城市，比如中國的人口流動城市網絡中，廣州-佛山、上海-蘇州、深圳-東莞、西安-咸陽、北京-廊坊都是人口流動量最大的城市對。而在美國的城市網絡中，新澤西城到紐約、帕洛阿托到山景城等城市之間人口流動量較大。地理鄰近性的人口流動網絡也可以從引力模型中直接反映出來，空間距離越遠，人口流動量越低。

二是具有典型的“小世界”特征和無標度特征，無論是人口流入地還是人口流出地都呈現一定的“二八定律”。比如，流入人口的城市主要集中在幾個大城市，三四線城市流入的人口量很少，這種無標度性也直接導致了城市網絡中等級和層次結構的存在，北京和上海是人口流動網絡的中心節點，重慶、天津、西安、成都、廣州、武漢、杭州、深圳等城市是副中心節點，并同時伴有若干個區域中心節點和區域副中心節點。

“小世界”特征的網絡則說明人口流動的路徑是整體易達和自由的，換言之，一個人如果流動到了一個不太滿意的城市，只需要再流動1-2次便可遍歷他所想去的任何一個城市。據一些學者統計，中國的城市人口流動網絡中任何兩個城市之間僅需1次中轉，便可使聯通頻率達89%。

三是以語言為重要紐帶的文化相似性能夠顯著提升人口流動網絡的強度和韌性。文化相似性能夠顯著降低人口流動的成本，提升人們在流動過程中的認同感和歸屬感，同時也會帶動故鄉親友流入相同的目的地，這些都是顯而易見的。但同時，一些研究卻指出，這種顯著提升背后也具有城市差異性。比如，長三角地區的方言差距越大，人口流動的規模越大，一種可能的解釋是，在擁有大量外來人口的城市，或者本身就是移民型的城市，其由方言所構筑起來的文化紐帶已經被摧毀，這些大都市均以一種標準的文化范式在運行，因而吸引了更多不同背景和語言的人群。 

二、人口流動網絡與經濟網絡和創新網絡緊密相關

人口流動是城市間發生關聯和互動的基礎，人口的流動帶來了城市間資本的流動、交通的聯系、技術的合作，一些比較研究發現，城市間的人口流動網絡與經濟合作網絡和交通網絡的相關性達0.65。而人口流動網絡與經濟網絡、交通網絡、技術合作網絡的最大區別在于，人口流動網絡是以城市群內部作為流動的核心，而經濟網絡、交通網絡是典型的軸輻式結構，這些網絡中不同城市群和都市圈之間的主干網絡上的流量和強度要高于人口流動網絡。

人口流動網絡與城市創新網絡的關聯是另外一個很熱門的議題，人口流動究竟帶來多大程度的創新效應？目前的研究均證實人口流動能夠顯著提升當地的創新能力，但對于不同的城市，流動人口對創新的影響程度和作用路徑各不相同。整體來看，城市外來人口比例每增長1個單位，創新能力會增長約0.4個單位。

從作用路徑上看，主要是兩大機制，一是人口流動增加了城市的人力資源池，從而提升城市創新能力（這方面作用大概占到了0.14個單位），二是人口流動造成了經濟集聚現象，促進了產業結構的升級，帶動了城市創新能力提升（這方面大概占到了0.26個單位）。此外，一些研究表明，人口流動對創新能力還存在一個“距離閾值”，以400公里作為分水嶺，超過400公里的兩城市之間的人口流動對兩地的創新能力便不再產生實質性影響。300公里以內的兩地人口流動，對城市的創新能力影響最為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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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釋城市”專欄由上海發展戰略研究所戴躍華博士主持，關注城市科學發展的前沿趨勢，解釋城市科學以及城市中人類行為動力學的一般特征和規律，探究利用前沿城市科學理論優化城市治理的路徑和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