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慶祝英國國家美術館成立200周年暨梵高《向日葵》加入館藏100周年，該美術館于9月14日舉辦了特展“梵高：詩人與情人”。這是英國自2010年以來規模最大的梵高展，呈現來自世界各地機構和私人收藏的50件梵高油畫、素描作品。

展覽以“詩人”和“戀人”作為雙重主題，聚焦于梵高在法國南部阿爾勒鎮和圣雷米鎮居住時的繪畫創作。他在多位詩人、作家和藝術創作者的啟發下迎來創作風格上的轉變，嘗試在風景畫中加入浪漫的愛情元素，展現充滿詩意的想象力。在藝術評論家喬納森·瓊斯看來，展覽展示了·梵高是如何用美麗、希望和炙熱的色彩重塑他周圍的世界的。

梵高自畫像

1888年2月，凡高從巴黎抵達那里，尋找法國南部強烈的陽光。他最初住在一家小旅館后，后來在一家咖啡館樓上的房間里住了一個房間，然后搬進了黃房子。這些作品包含1888年2月至1889年5月在阿爾勒以及1889年5月至 1890年5月在圣雷米普羅旺斯郊區的精神病院創作兩個部分。正是在這兩個地方，凡高創作了他平生最好的畫作，它們色彩繽紛，筆觸動感。

梵高《情人，保羅·尤金·米利葉的肖像》

梵高《情人，歐仁·波赫肖像》

代表《詩人》（The Poet）和《情人》（The Lover）的兩幅肖像畫并非“梵高展”的開場白。不過，關于情人的肖像畫中，男子的眼睛夢幻般地凝視著前方，頭戴一頂紅色的帽子，藍綠色的臉龐映襯著翡翠色的天空，而天空中則閃爍著金色的月亮和星星。現實中，他是一位名叫保羅·尤金·米利葉（Paul-Eugène Milliet）的軍官，他的風流韻事并不像畫中描繪的那樣虛無縹緲。梵高羨慕地寫道：“他擁有所有他想要的阿爾勒女人。”與此同時，關于詩人的畫作中，他的面容焦慮而憔悴，稀疏的胡須嚴重掩蓋了他的丑陋，周圍的夜色迸發出星光。詩人是比利時畫家歐仁·波赫。梵高對其的作品評價一般。但乞丐般的梵高是沒有選擇的，他來到阿爾勒修養，而波赫則是其在那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

梵高，《黃房子》（The Yellow House），1888年，荷蘭梵高博物館藏

為什么梵高展要從關注這兩幅畫，而不是從他在那個春天畫的盛開的樹木或金色的田野呢？答案就在于這兩幅肖像畫缺乏的平實的事實。梵高是一位我們仍在追趕的藝術家。我們都知道他的動蕩故事：剛到阿爾勒不到一年，他就割掉了自己的耳朵，險些失血過多而死。但我們并不清楚是什么讓他的藝術如此非凡。

這次英國國家美術館的展覽以令人感動和上癮的方式探討了梵高。展覽并不希望觀眾從一個旁觀者視角入手。梵高改變了他所看到的一切。從那些普通人的肖像開始，他在這些人身上看到了永恒的浪漫和詩意，這也展示了他是如何徹底改造了周圍的世界。當然，這不是一次真正的阿爾鎮之旅，如果你去尋找《黃房子》（The Yellow House），你會發現那里有一塊牌匾，那是梵高心中的普羅旺斯。或者，也可以說，那是他的靈魂。

梵高《阿爾勒公園入口》（Entrance to the Public Gardens in Arles），1888年，布面油畫，美國菲利普收藏館藏

梵高，《哭泣的樹》1889年

這是一次穿越林蔭小徑和灌木叢的旅行，充滿了崎嶇不平、綠意盎然的想象力。兩幅肖像畫之間掛著《詩人的花園》（The Poet’s Garden），這是《黃房子》對面小公園的景色。這本是人們尋覓蔭涼的普通場所，但在梵高反復描繪的畫作中，這里的樹木呈現出神秘而廣闊的形狀，漫步的行人也變得感性了。梵高傾訴著對每個人和每個女子的愛。展覽還包括《阿爾勒公共花園的入口》（Entrance to the Public Gardens in Arles），在這張畫里，一個在中間站著看報紙的人物可能代表凡高本人，戴著他最喜歡的草帽。梵高在信中寫道，“這間工作室最令人愉快的地方是對面的花園”——春天的時候一定看起來最好。還有一次，他向姐姐威爾描述，從臥室窗戶看到的景色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公共花園，早上可以在這里看到日出”。梵高很快就將這片城市綠洲稱為“詩人的花園”。梵高在寫給高更的信中說道：“不起眼的公共花園里種滿了植物和灌木，讓人夢寐以求的風景，人們可以很容易地在其中想象波提切利、喬托、彼特拉克、但丁和薄伽丘。”像往常一樣，他將文學與視覺藝術聯系起來。

梵高《圣雷米橄欖園》（細節）

你在灌木叢中穿行，尋找梵高之天賦。突然間，你不再是在阿爾勒，而是來到了附近的圣雷米療養院的封閉花園。1889年5月，梵高成為那里的一名病人。在他的名畫《圣雷米療養院》（Saint-Rémy）中，病人們悲傷地走過低矮的黃色建筑，而在建筑上方，盤旋的樹木匍匐在天際，尖尖的綠葉波浪與天空交織在一起。隨著視角的上升，天空變得越來越深藍。

梵高《麥田與柏樹》（A Wheatfield, with Cypresses），1889年

展覽的大膽之處就在于此。按照傳統的說法，凡高在普羅旺斯的生活是殘酷的：他最初幾個月的狂喜以自殘和住院告終。而在這里，梵高的圣雷米之行完全不是一場悲劇。你會發現他的畫風在那里變得越來越自由。他在圣雷米附近繪制的風景畫接近完全的抽象化：在作品《橄欖樹》（The Olive Trees）中，大地像大海一樣涌起波濤，樹木翩翩起舞，卡通云朵不拘一格，如同出自畢加索之手一般。

梵高是第一位完全打破常規的現代主義畫家，而且他的作品越來越激進。在巴黎出現先鋒派之前，他已經苦心經營了多年，對北方的生活進行了一番研究。在抵達阿爾勒的幾周內，他就將自己遇到的印象派思想提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1888年6月，他在描述自己畫的一個播種的男子時寫道：“土壤中有許多黃色的點綴……但我不在乎現實中的顏色是什么。”

展覽現場

梵高《羅訥河上的星夜》（Starry Night over the Rho?ne），1888年，布面油畫，法國奧賽博物館藏

《播種者》（The Sower）就在展廳里，我們可以看到在紫色條紋的田野上，男子的身影映襯著如神一般的太陽。旁邊懸掛著的是《羅訥河上的星夜》（Starry Night over the Rh?ne），這幅畫讓人騰空而起，飄飄欲仙，星光璀璨，仿佛近在咫尺，讓腳下的大地變得夢幻而模糊。現實并不真實，有遠見的人才是真實的。

這些畫作掛在美術館中最特別的展廳里，它們將帶你走出自我。你也不要在梵高 1889年的《自畫像》前面看太久。在這幅畫中，他穿著藍色罩衫，在波浪形的藍天下，用那雙藍寶石般的眼睛回望著你。這里，館方還搭建了一個身臨其境的“體驗”：讓你走進黃房子。

梵高《梵高的椅子》（Van Gogh's Chair），1889年，布面油畫，英國國家美術館藏

梵高《臥室》，1889年

在梵高的畫中，你可以從外面看到這座方方正正的小房子。然后從綠色的前門進入。《文森特的椅子》是一幅痛苦的、象征性的自畫像。這一畫作描繪的是一張木制草椅，上面放著他的煙斗和煙草。然后，你可以看到梵高的《臥室》。

另外，在這一展覽中，觀眾可以欣賞兩朵向日葵。除了平日里總是擠滿觀眾的英國國家美術館藏的《向日葵》外，還展出了來自美國費城的一幅。梵高在寫給弟弟的信中勾勒出了一個計劃，將兩朵向日葵與《搖籃曲：奧古斯丁·魯林夫人搖著搖籃》一起作為三聯畫展出。在此次展覽中，美術館將其夢想付諸實現。

梵高《向日葵》（Sunflowers），1888年，布面油畫，英國國家美術館藏

梵高《向日葵》，1889年

梵高的三聯畫愿景

我們都知道他的結局有多糟糕。梵高對自己的小家投入的理想無法承受與高更分享的沖擊，在割耳和更多的危機之后，他最后決定去精神病院。但在展廳里，這種情況不會發生。我們經歷的不是骯臟的事實，而是梵高對黃房子的夢想。在畫中的星星之間，它依然存在，一直存在。

我們其實應該叫他為文森特。因為這是他給自己的簽名，也是你在展覽中與他拉進距離的方式。最后，僅僅分析文森特是不夠的。你必須愛他。他渴望這種愛，他贏得了這種愛。這一展覽對他的愛是他應得的。

“梵高：詩人與情人”將展至2025年1月19日。

（展覽編譯自《衛報》，作者喬納森·瓊斯系藝術評論家，部分內容編自《The Art Newspap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