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介紹】

今天是教師節，一個特別的日子，除了感謝我們身邊的老師，我們也想讓聽眾們聽見另一種有關教育的可能性和意義。

尼泊爾，是被譽為“世界屋脊”的國度，也是國民幸福度極高的國家，因其擁有壯麗的自然風光、緩慢的生活節奏和豐富的宗教氛圍，成為一個理想的治愈焦慮的地方。然而，對于這里的教育情況，很多人可能了解得并不多。

畢業于漢語言國際教育專業的倉鼠同學，曾在研究生期間前往尼泊爾，開啟了一段支教之旅。在這個美麗但相對貧困的地方，語言障礙和樸素的教學條件都讓她開啟了新的人生“副本”。通過努力和熱情，在每天和當地人共同生活的日子里，她和這個國家建立了深厚的聯系，讓支教生活充滿了樂趣，也讓她收獲了許多珍貴的回憶。

作為教師節特別節目，本期《哪里哪里FM》中，好朋友倉鼠會和我們分享她在尼泊爾的支教日常和趣事。為什么選擇支教？在異國他鄉的生活又是怎么樣的？她將和我們聊聊這段特別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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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嘉賓】

倉鼠，連吃一年瑪莎拉之后人生皆是坦途的前漢語志愿者

【時間軸】

02:01 喜馬拉雅山旁的尼泊爾實際是盆地

08:33 命運的齒輪轉動，支教“盲盒”把我送達尼泊爾

17:05 到達新手村——納庫村，公交站就是這棵大樹！

25:39 私立和公立，富裕與貧窮，尼泊爾的兩極

34:14 在納庫村，挑戰從“家徒四壁”到勤勞雙手創造生活

42:45 WIFI、煤氣，生活不可缺少之物！

51:21 零基礎漢語教學，完了我成“棋子”了

59:53 古尼泊爾掌管舞蹈的神有自己的flow

01:08:28 幸福指數爆表，中國志愿者除了教書還要“賣藝”

01:17:02 手抓飯與咖喱角

01:25:35 尼泊爾的第一個雨季，我還是病倒了

01:34:09 尼泊爾女孩的希望與夢想

【內容節選】

以下內容為基于節目錄音的口述稿，僅對語法與用詞稍作修改。

從市中心到新手村，納庫村學校初體驗

倉鼠

我們志愿者之家基本上是在市中心附近。我當時心想，學校應該不會太遠吧，畢竟市中心挺繁華的。結果沒想到車子一直開，在小路里繞啊繞啊繞，先是經過繁華的地方，然后又經過破敗的地方，最后出了環路，來到了一個叫納庫村的地方。這就是我接下來一年的生活地點，在加德滿都的主城區邊緣。

大環路（Ring Road）是中國幫助建成的，所以周圍有很多小旗子上寫著“中國援助”之類的字。納庫村貼著環路，坐落在城市的南邊，再往南走就上山了，所以我實際上住在主城區和村莊的中間。貼著環路的一面是大使館區，那里挺繁華的，有各種酒吧，街道整潔路也修得不錯，多是一些大使館的工作人員或者條件好一點的當地人住在那里。過了使館區，出了環路，立馬感覺進入了原生態的村莊，道路兩邊變得破敗起來，有汽修店、雜貨店、果蔬店，還有一些咖啡館。

進了納庫村，有一個入口，那里有棵大樹，是棵標志性的大樹。我剛去不認路的時候，就靠找那棵大樹回家。那棵大樹旁邊還有個加油站，成了天然的公交站點，只要說我要去“納庫杜巴斗”，車子就會在那里停。雖然沒有站牌，但只要看到那棵大樹和加油站，就知道到站了。我在國內是個方向感極差的人，但在那里呆了一年后，現在已經可以很好的辨別方向了。那里的路很不規則，東西南北全不按常理來，我是靠每天下班后到處逛，才慢慢掌握了那片區域的。

我第一天去學校時，司機沒有把我直接放在村子里，而是直接帶我去了學校。我到了那里誰都不認識，校長叫碧蘭嘉娜（Bilangana），是一位女校長。這個學校是一所私立學校，我聽到時還挺開心，因為私立學校通常教學壓力小一些，班級人數也有限制。尼泊爾的教育普及度不高，但私立學校意味著學生基本上家庭經濟條件不錯，小孩能讀書的時間會長一些。這所學校在使館區旁邊，附近有很多外企，很多孩子的家長就職于這些外企，所以家庭條件都很好。在當地，這種家庭基本都是住獨棟別墅的。

這所私立學校從小學到初中都有，但沒有高中。我被分配到小學部，負責一年級到五年級，每個年級只有一個班，每班二十到二十五個小孩，所以我管的是大約一百多個學生。小學部的孩子從剛入學只會一點點英語，到五年級能流利交流的都有。

校長跟我說，學校不會采購漢語教材。私立學校在那邊其實是一門生意，很多都是家族產業。我在的學校就是校長和她的丈夫輪流當校長。他們有一個兒子讀四年級，也歸我管。學校里的等級制度還是挺嚴的，雖說種姓制度在明面上被廢除了，但實際上還是存在一些問題。

在那邊，一般有數學老師、算盤老師（是的，他們竟然有算盤課，用的是中國的算盤）、國語老師（也就是尼泊爾語老師，相當于我們的語文老師）、英語老師和科學課老師會擔任班主任。而像音樂、美術這些課都是外聘的老師來教，通常會請一些大學生來教藝術類課程。我在那一年里見過三個不同的美術老師，他們都是因為畢業后離開了。

就像我之前說的，學校也是一種生意，能省則省。不過他們的課程設置還是挺豐富，還考慮到了國際化的需求，甚至申請了一個中文教師過來。其實，校長申請我過來的目的是為了提高學校的競爭力，因為隔壁有另一所國際學校前幾年就申請了漢語老師。于是我們的校長為了不落后也申請了漢語老師。那邊的老師和我是同一批來的，我們也認識。相比之下，私立學校的條件確實好很多。

阿四

你們同批有沒有被分去公立學校的？他們有沒有聊過那邊的情況？

倉鼠

有，一般是男生。公立學校老師一般是由政府分配的，學生基本上來自經濟條件比較困難的家庭，但是有教育理念才會送孩子去讀公立學校，因為私立學校實在太貴了。公立學校的條件很差，連門窗都沒有，有些學校甚至沒有桌椅板凳，孩子們只能坐地上。學校也沒有供電，沒有午餐，私立學校至少會提供一頓午餐。

公立學校的老師大多數是師范院校畢業的，他們基本上進不了私立學校，所以只能在公立學校教書。公立學校的學費非常便宜，一個學期只要幾百到幾千盧比不等。按照當時的匯率，100盧比大約等于6塊錢人民幣。也就是說，只需兩千盧比（約120元人民幣），就可以讀一個學期，甚至有的學校是按月收費。公立學校和私立學校相比，無論是基礎設施、師資力量還是安全性都有很大差距。很多公立學校都是開放式的，沒有圍墻，安全性得不到保障。

大環路 Ring Road

Sudesha 學校一角

舞龍舞獅、傳統舞，E人在尼泊爾支教的超能力

倉鼠

在我去了之后，校長就動了個大膽的念頭，要我去教中國的民族舞。我真是拼了，當時正好是家長開放日，校長說既然發工資請我來，那就必須要派上用場。那個開放日其實是文化展示日，讓小孩展示不同文化。而我的任務有兩部分，一是帶孩子們展示中國文化，二是讓他們準備一支中國舞蹈。你知道我第一個想到的是啥嗎？我想試試教他們《紙扇書生》。

我自己琢磨著扒舞，找了教程，最后發現有些動作復雜的可以改簡單一點。為什么選擇《紙扇書生》？因為我們志愿者之家那邊有老師可以幫我弄到紙扇這種道具。并且服裝也要準備，沒法從國內現采購，只能找一些中式風格的衣服讓孩子們穿。后來發現《紙扇書生》的難度太大，動作和他們當地舞蹈的節奏不搭，最后選了節奏比較慢的《蒹葭》。

我把那段古詩的背景音樂給舞蹈老師聽，她說很適合當地的長詩風格，所以我倆就天天練，找到視頻版，一有時間就扒舞。同時，還要帶孩子們做手工，因為我還有一個中國文化展示臺。我們做了春聯和紅紙炮竹，還講了這些東西的來歷，孩子們特別開心，撲在地上做手工。我還讓兩個高年級男孩兒頭戴東西模仿舞龍舞獅，去查資料做了獅子頭和龍頭。反正當時執行力特強，現在想想挺佩服自己的。

第二天我就把材料帶到學校去了。其實那邊的高年級小孩綜合能力特別強，因為學校經常會帶去他們參加社會實踐和做手工，基本上不需要老師手把手教，做成啥樣都是他們自己負責。我一解釋，他們自己就會討論怎么做，方案也會自己想。

高年級孩子遇到問題從不會跑來找我幫忙，都是自己解決。這一點讓我特別欣賞。我把我的想法講給他們聽，很多東西其實我都已經裁好了，像是三頁的3D草圖，正面側面全都有，獅子的頭上有條毛，龍要有兩個角。我就跟他們說明白，然后他們自己去組裝拼好。

不過有個小意外，有個小孩頭太大戴不進去。當時我裁的時候沒預留空間，結果他戴不上，好難過。最后只好換了個頭小點的孩子。不過，一玩起來他們就樂呵呵的，忘了這些小煩惱。

然后就是每天排舞，一有空就去排，所以那段時間超充實，特別開心，

阿四

感覺你已經像是精神上的尼泊爾人，動手能力強，跳舞也好。要是我可能還會有些動手能力，但跳舞估計不行。

倉鼠

其實當志愿者都很單純，因為我們就是來干這個的。學校提什么要求，我都會盡力滿足。大家也不會考慮太多，什么人生地不熟、時差不適應，無論多累，教學工作都堅持完成。那段時間真是充滿成就感，每天都覺得特別幸福。

"家徒四壁"

從課堂到商鋪，尼泊爾女性觀察

倉鼠

有一點我想特別提到的是，我2019年去尼泊爾的時候，他們的總統是比迪亞·德維·班達里，她是尼泊爾的第一位女總統。雖然我對尼泊爾的政治沒有很深入的關注，去之前只簡單了解了一下人口和宗教背景，但到了那邊后，我發現街上有很多她的畫像。她在民間口碑很好，大家都為有這樣一個女總統感到驕傲。

自從上臺以來，她一直在呼吁并推動尼泊爾女性權益的提高，包括推動把女性在議會中人數占比必須超過三分之一的條款寫進憲法。要知道，尼泊爾曾經是一個宗教國家，也是一個男權社會。

在我2019年前往尼泊爾時，我能明顯感覺到，受過教育的女性非常有主見。我們學校的老師和一些學生的母親都會盡可能地從事一些自己的事情。哪怕只是開一個小店或商鋪，她們都不會在家閑著。她們對孩子的未來規劃都有很明確的見解。這種母親對女兒的影響是深遠的，意識到這樣，她們的女兒將會有更好的生活。

阿四

一開始我其實就想問，女孩子上課或者教書的人多不多，但實際情況比我想象的要好。

倉鼠

以我們學校為例，男女學生比例幾乎是一比一，甚至女生還多一些。很多當地女孩子選擇讀教育專業，成為教師，還有些會選擇語言學，以便未來有機會出國留學。她們都有明確的目標，知道自己什么時候要離開學校，去參加語言班，她們在認真規劃自己的未來。

阿四

在第一期播客中，我和一個在東南亞旅居很久的女孩聊過女性話題。我們都提到在老撾，女性地位不是很高，很多女孩想嫁到中國，因為這里的生活條件更好。

倉鼠

尼泊爾目前的貧富差距相當嚴重。我看到的可能只是表面的一部分，背后可能還有很多人連基本生活都很艱難。所以，現在的教育和視野水平還有待提高。然而，整體社會氛圍是向上的。畢竟國家改制和發展才剛剛起步。隨著世俗化的深入，一些新的觀念滲透到民間思想中，發展速度肯定會加快。教育的意義就在于一代人影響另一代人。

策劃、主播、文字/阿四

剪輯/潘華

監制/徐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