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時間9月9日凌晨，第17屆夏季殘疾人奧林匹克運動會閉幕式在法國巴黎舉行。閉幕式上，女子游泳運動員蔣裕燕與男子田徑運動員邸東東擔任中國體育代表團旗手。

19歲的蔣裕燕在報名的9項比賽中奪得7枚金牌，是所有體育代表團獲得金牌最多的運動員，同時打破了2項世界紀錄和3項殘奧會記錄。

從3歲失去右手、右腿到19歲在殘奧會上獨攬七金，蔣裕燕有著什么樣的故事？ 

01

2004年，蔣裕燕出生在浙江省紹興市富盛鎮的一個普通家庭。父親蔣立江、母親王志芳長年在廈門打工，他們想再干幾年，攢錢在紹興市區買套房子，讓孩子在城里讀書。為實現這個愿望，他們起早貪黑地干活，由于心里有奔頭，日子雖苦卻也心甘情愿。

誰知，天有不測風云，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讓這個家庭深陷泥淖。

2007年9月16日，3歲的蔣裕燕在自家門前的馬路邊玩耍。突然，一輛失控的農用車撞來，車輪軋著了她的右臂和右腿。她來不及哭喊，就疼得昏了過去。奶奶嚇得癱坐在地，半晌才撕心裂肺地哭喊起來。鄰居幫忙撥打了120，蔣裕燕被緊急送往醫院。

這天，正在工地干活的王志芳接到電話：“小燕出事了，要截肢，你趕快到紹興市人民醫院！”“什么？截肢？”她嚇得腿腳發軟，趕緊尋找同在工地的丈夫，夫妻倆號啕大哭。好心的老板當即給他們買了回家的機票。

心急如焚地趕到醫院后，王志芳看到女兒躺在重癥監護室里，面無血色，鼻孔插著氧氣管，左臂打著點滴，右臂右腿纏著紗布與綁帶。

那一刻，天都塌了。她不斷捶打自己，后悔自己沒能在家保護孩子。她俯身握住女兒的手，淚流不止。蔣裕燕迷迷糊糊地感覺到父母來了，微弱地哼了幾聲：“媽媽，疼——”

“我真想用自己的身體去代替女兒截肢啊！”王志芳心痛得無以復加，卻又不得不接受現實。在咨詢醫生后，她顫抖著在截肢協議書上簽下“同意”兩個字。

女兒才3歲，就失去右手、右腿。一想到此，王志芳夫婦就痛徹心扉，但面對病床上的女兒，他們又不得不強顏歡笑。實在受不了時，王志芳就跑到衛生間哭，哭完了，擦干眼淚，再回病房。

幸好蔣裕燕的身體素質不錯，經過近半年的治療，她康復出院了。

2008年下半年，王志芳夫婦想方設法籌措出首付款，在紹興市按揭買下一套商品房。2009年初，蔣裕燕隨父母搬到城里。因為要照顧女兒，王志芳夫婦沒有再外出打工，而是開了一家房屋中介所，然后把女兒送進幼兒園。

生活慢慢走上正軌。

2010年9月，蔣裕燕6歲，上了塔山小學。她學習不錯，第一學期期末考試得了雙百，并被評為“語文閱讀特優學生”“五星級學生”。王志芳夫婦鼓勵女兒：“我家燕兒很棒，加油！”蔣裕燕開心地笑了。

暑假，蔣裕燕和王志芳一起看電視里的游泳比賽，蔣裕燕對游泳產生了興趣：“媽媽，我想學游泳。”

王志芳想起醫生曾說過，游泳能糾正女兒的脊柱側彎，便說：“好啊，既然你想學，媽媽就送你去學。”蔣立江也很支持，并囑咐女兒要把身體鍛煉得棒棒的。

那時，紹興市體育記者協會正在招收學游泳的孩子。王志芳得到消息，馬上帶女兒去了紹興體校，找到游泳教練單永剛。單教練對蔣裕燕的不幸遭遇很同情，不僅同意她和普通孩子一起學游泳，還免費送了泳衣、泳帽和泳鏡。

02

最初，單教練讓蔣裕燕在水里學站立和下蹲憋氣，然后讓她右側軀體埋在水下，左臂與左腿單邊漂浮。側邊平衡不好掌握，蔣裕燕多次嗆水，鼻子酸、眼睛疼，怎么也學不會。她開始懷疑自己。

得知女兒學游泳遇到困難，王志芳寬慰她：“學游泳哪有不嗆水的，努努力，馬上就會了。”晚上，她專門做了幾道女兒愛吃的菜犒勞女兒。飯桌上，蔣立江給女兒講張海迪等人的勵志故事，鼓勵女兒堅持下去。

看到父母的大力支持和滿懷期待，蔣裕燕決心好好練。別人練30分鐘，她練一個小時。很快，她越游越好，只用30天就完成了90天的訓練任務。

小伙伴和教練都夸她，她有了自信，王志芳夫婦更是人前人后地夸女兒，“我家燕兒人小志氣大，做什么事都不愿意輕易認輸”。蔣裕燕聽后心里美滋滋的。

隨著成長發育，蔣裕燕截肢處的骨頭會頂著皮膚長出來，疼痛難忍。“女兒從5歲到10歲，每年都要去醫院鋸骨頭，每次住院一周。她太不容易了！”一提此事，王志芳就流淚。她說，每次住院，夜晚她都會被女兒痛苦的呻吟聲驚醒，卻又無計可施。

不過，一次次的手術，不僅沒有擊垮蔣裕燕，反而錘煉出她堅毅、忍耐、能吃苦的性格。

03

2014年7月，蔣裕燕參加了浙江省第9屆殘疾人運動會，一舉獲得女子50米自由泳S6級和女子100米自由泳S6級兩枚銀牌。這讓她信心倍增，每天在完成教練布置的訓練任務外，還自己加練。

一天，她在泳池邊滑了一跤，膝蓋磕破、出血。教練建議她休息一天，她卻說“貼個創可貼就行了”，然后依然保質保量地完成了訓練任務。當晚，她疼得久久無法入睡。

2015年，在全國殘疾人游泳公開賽中，蔣裕燕獲得女子50米蝶泳S6級第一名。父母第一時間給她發去信息：“女兒，我們為你驕傲！”

2017年6月，13歲的蔣裕燕代表浙江省出征全國殘疾人游泳錦標賽，獲4金1銀。比賽結束，蔣立江打電話給女兒：“燕兒，你得了4金1銀，這是咱家的大喜事。今晚，讓你媽做幾個好菜，我們一起喝‘女兒紅’。”

同年12月12日，蔣裕燕在迪拜亞洲青年殘疾人運動會上，獲得100米自由泳S6-S10級總冠軍。

這是她第一次站在亞洲的最高領獎臺上。

04

蔣裕燕不僅體育成績驕人，文化課成績也出類拔萃。

每天清晨，是她背語文、英語的專用時間。更令人驚訝的是，她還寫得一手好毛筆字。剛開始，她用左手握筆練習書法時，手抖個不停，連最基本的點、橫、豎、撇、捺都寫不好。王志芳安慰她：“一開始都這樣，練習一段時間，手穩了就好了。”

果然，一段時間后，她的手穩了，寫字漸漸有了章法。蔣立江夸獎女兒的書法作品：“似行云流水，又有動若脫兔、靜如處子的氣質。”蔣裕燕聽后，笑成了一朵花。

每次比賽結束，蔣裕燕都會抓緊時間補習文化課。2017年，她考入紹興建功中學，她的語文、數學成績很好，期末被評為“五星級學生”。2018年，她獲得“宋慶齡獎學金”。

2019年，蔣裕燕在全國殘運會上取得8金2銀的驕人成績。同年9月，在倫敦世錦賽上，她斬獲3金2銅，打破2項世界紀錄和1項亞洲紀錄。

這一年，年僅15歲的蔣裕燕共收獲11枚金牌。

王志芳夫婦發微信祝賀女兒：“燕兒，保重身體，再接再厲。”

蔣裕燕回復：“我能取得如此成績，離不開你們的鼓勵。是你們教會我直面困難、奮勇拼搏，感謝你們。”

為備戰第16屆東京殘奧會，蔣裕燕每天刻苦訓練。然而，突如其來的新冠肺炎疫情讓本定于2020年的賽事不能如期舉辦。每天超負荷訓練，卻不知殘奧會究竟什么時候舉辦，她頗為沮喪。

王志芳夫婦知道后，每天抽時間和女兒視頻通話：“如果壓力太大，別硬撐，爸媽隨時歡迎你回來。”得知女兒因為賽事不能如期舉辦而失落，他們送給她16個字：“看重過程，看淡結果，頑強拼搏，問心無愧。”

父母的開導讓蔣裕燕輕松不少，她扔掉思想包袱，專注于訓練。

2021年8月24日，第16屆東京殘奧會開幕。8月30日，在女子50米蝶泳S6級決賽中，蔣裕燕以34秒69奪冠。王志芳夫婦早早守候在電視機前，女兒一出場，他們就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成績出來的瞬間，我的心臟都要停止跳動了！”王志芳激動地說。

2023年10月，備戰杭州第4屆亞殘運會期間，蔣裕燕給父母發去微信：“我要參加亞運會200米混合泳比賽，挑戰自己。”王志芳回復：“好棒！女兒敢于挑戰，我和你爸全力支持。加油，為國爭光！”

在亞殘會比賽期間，王志芳夫婦蒞臨現場為女兒助威加油。蔣裕燕也沒有辜負父母的期望，共斬獲7金1銅。

王志芳夫婦把女兒的輝煌戰績發到微信朋友圈，和大家分享女兒為國爭光的快樂。之后，他倆的手機響個不停，都是親朋好友打來的祝賀電話。

接受采訪時，19歲的蔣裕燕深情地說：“父母從沒把我當殘疾人，是他們的愛讓我像健全人一樣運動、生活。”

作者：牧羊

編輯：壯青青

原文鏈接：她3歲失去右手、右腿，17歲成為世界冠軍，背后有著什么樣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