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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治·馬修 | 他的畫好像一個巨大而喧囂的當代隱喻,而我們都身處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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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是我的畫。”
1945年,24歲的喬治·馬修舉起了他手中的顏料管,一個屏息之后,這一管原始的顏色就被直接潑灑到畫布上。這是馬修“抒情抽象藝術”的起點。
在這一刻,繪畫成為著一種野心,它不再是一種行為。
畫布被飛濺的顏料鞭打、推擠、劈斬、堆疊著;而色彩則噴涌、爆裂、飛舞、升騰、粉碎著。
古典主義的一切手法與技巧都死在這些作品之外。這就是喬治·馬修的抽象世界。

‘速度’是喬治·馬修的主旋律,他做到了歷史上的第一次,將繪畫呈現為即興演出,在場的觀眾都可以親眼目睹它的創作過程,就如同你在音樂會上觀賞一場即興演奏。
這是更生動的、更直接的刺激觀眾感官的行為藝術。
他在這里所呈現已經不是結構、色彩、而是情緒。
到了1949年,喬治·馬修在《非具象的謎題》 中,坦陳自己在藝術創作也受到量子物理學中的不確定性方程(海森堡原理)的影響。顯然這個物理學理論更進一步強化了他的創作方向。
馬修在畫作更加強調了暴發力和自發創作,他的抽象藝術像書法般抒情,又像詩歌一樣每一筆都有目的。

在9月的龍美術館里,能滿足地看到他大量的作品,而其中一部分在講述法國歷史上的戰爭或沖突,從部分作品的名字就可讀出他想表達的要點:
《對刺殺法國國王亨利四世的刺客弗朗索瓦·拉瓦萊克處以極刑,1610年5月27日,巴黎格列夫廣場》,畫布中野蠻的爆炸著黑色和紅色。
對刺殺法國國王亨利四世的刺客弗朗索瓦·拉瓦萊克處以極刑,1610年5月27日,巴黎格列夫廣場

希望的必要性
《希望的必要性》,這幅畫作是馬修為弗雷德里克·羅西夫拍攝紀錄片《喬治·馬修或存在的狂想》而現場創作的,音樂家范吉利斯在馬修和一位藍衣舞者的身旁即興演奏音樂。
更別提他更激進的創作:1959年,他在巴黎的電視攝像機面前創作了《圣巴泰勒米大屠殺》,而爵士鼓手肯尼克拉克正在畫布旁邊獨奏。
還有:馬修在 1956 年 6 月 23 日下午 5 點至 6 點 53 分在倫敦街頭創作了《黑斯廷斯戰役》。
“顏料剛從管子里噴出來,就被用力地刷上,沖動而快速的筆觸像一支騎兵隊一樣在風景畫上奔騰。”

我嘗試去解讀一個二十多歲的人,此前他的人生大部分在戰爭與戰爭的陰霾中渡過,從戰爭中經歷又活下來的人,戰后的情緒是什么樣的?應該就如同他的作品一樣在尖叫吧。
是的,在尖叫。

物理世界的戰爭已經結束。
硝煙沉淀下來成為塵世中的煙塵,彌漫在每一個人一生中所呼吸的空氣里。
他必須吶喊,他用直覺和爆發力把吶喊靜止,這就是呈現在我們眼前的這一切。
2.時代的浪潮
中國有趙無極、朱德群、美國有波洛克,法國則有喬治?馬修。
彼時紐約與法國正在競爭世界藝術中心,毫無疑問,在19世紀末到20世紀中期,巴黎無疑是現代藝術的世界之都。無論是印象派、立體派,還是超現實主義均發源于此城,更別說是世界各地的藝術家的朝圣之地。
但在二戰結束之后,紐約逐漸成為新的藝術中心。特別是隨著歐洲的衰落,兩城的沉默對峙中之間,抽象表現主義開始興起,這讓紐約逐步取代了巴黎。
戰后的法國開始了社會層面、物質上的重建和精神上的反思。
人們一邊手上進行著恢復基礎設施、經濟的重建,一邊嘴里為了自己的觀點爭論不休,不同的政治觀點導致當時法國內部的思想沖突,這些沖突就像落入池塘的雨滴,不停的引起思潮上的重重漣漪。
當戰爭的硝煙徹底落定,街頭上越來越多的小咖啡館開始正常營業,法國人也在反思另一個沉重的問題“我們到底站在哪一邊?”
正是因為法國在戰爭中的迅速投降和維希政府的合作,導致了許多法國人對自己的國家身份感到困惑和羞愧。這個重要的歷史問題在法國社會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法國社會對這段歷史進行了深刻的反思和討論,并一直持續至今。這些思潮直接引發了“法國新浪潮”電影。當時的文化不斷地反映著戰后法國社會的復雜心態和對身份、記憶、愛情和歷史的深刻思考。
人是經不起對內心完全坦誠的叩問的,要想活著度過今天,走到明天,人就要學會對內心的傷痕與掙扎熟視無睹。
但馬修把這一切都潑到畫布上。
他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后的第二年,即1946年以后,開始追求徹底自由及即興的創作。這樣的藝術創作很像一種創傷應激反應。
尤其是他決定走向了街頭、走進劇場,他要在觀眾云集的畫布面前,揮灑所有的情緒。
而在這樣的背景下,喬治·馬修決定選擇成為“世界主義者”。
“馬修的英雄畫作反映了那個時代的矛盾和動蕩:戰爭的痛苦和創傷、壓迫和妥協、物質和道德的毀滅,以及反抗精神和勝利和重獲自由的愿望。”

3.坦然地去看抽象畫
去看抽象藝術作品,不同的顏色,不一樣的線條,不是為了傳達具體的含義,它本身就是意義的一部分,而我每次看到都只會從個人的經驗和感受去構建意義。
因而這一次的觀看和上一次的觀看,也就會有著不同的理解和體驗。
觀看體驗成為自由的載體,放飛自我的作品帶著觀眾一同進入藝術家的精神世界。
而馬修也始終堅信,一種文明的價值不僅通過商品的共享來傳承,而且通過精神的分享來傳承。
而這也是我作為藝術愛好者,走進美術館的理由之一。
“馬修在二戰期間發展出的抽象語法將歡慶的熱情與災難的深淵融為一體。畫布成為這場生存斗爭能量的投射面,速度的刺激效果增強了這種能量,增加了他繪畫即興創作的風險。”
看他的畫讓我想起了洛希極限這一宇宙現象。他探索著自我與時代潮流的臨界點,只要再往前一步就是奔放到徹底的無形無狀,那是時代這個天體的引力超過了個人星球的臨界距離后的靈魂撕裂。

他好像用了一生奔跑在戰爭的余燼里,他仿佛沉浸在上次一戰爭結束,下一次戰爭不知道何時會開始的懸疑中,自由和即興就是他在時代里給自己下錨。
相對于一整面墻的巨幅作品,我個人仍然更偏愛那些極簡的小畫。
他曾經否定幾何抽象又擁抱了它,
他曾經顛覆美學和秩序,又重新塑造了它,
他曾經推翻了創作方法公式,又用一生提煉了自己的創作方法。
曾經有人覺得他的狂妄毀了他,但我們越過時代的山峰,終于可以理解他作品中沖突的情緒與掙扎。

彩蛋1:
如果你有一天手中恰巧有十法郎硬幣,記得仔細打量一下,那就是喬治·馬修的杰作之一。

彩蛋2:關于他的抽象作品有更專業的解釋嗎?有。
比如:上面提到的《對刺殺法國國王亨利四世的刺客弗朗索瓦·拉瓦萊克處以極刑,1610年5月27日,巴黎格列夫廣場》
喬治·馬修對歷史非常著迷,他的作品標題經常向神話致敬。
這里的標題指的是弗朗索瓦·拉瓦亞克,他是一個瘋子,于 1610 年謀殺了法國國王亨利四世,并被判處裂刑。這幅大型畫作既喜慶又悲傷,就像是對生命和死亡的贊美。觀眾的目光立即被畫面中的一條綠線吸引,這是馬修很少使用的顏色,因為乍一看,它讓人聯想到自然,而自然在抽象畫中是沒有的。但它的含義在這里卻截然不同。
在他的一本書中,馬修引用了文森特·梵高的話,“他說綠色和紅色是人類激情的象征”,這就是這幅畫的兩種彩色。因此,我們可以理解這道綠色閃光的情感沖擊,它在畫布的中心留下了傷痕,喚起了巨大的痛苦。藝術評論家妮Nicole Duault對這一核心元素進行了深入的探討:這條綠線蜿蜒在一片閃閃發亮的紅色構圖上,上面布滿了白色的劃痕,強度無情。令人震驚。作品為我們提供了難得的機會,讓我們能夠近距離接觸“被鮮血所感動的、充滿暴力和憤慨,直到滴水成河,直到血流成河。 ”
相關展覽:龍美術館(西岸館)“喬治·馬修”回顧展,展覽至10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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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開始我妒嫉他,接著我同情他,最后我理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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