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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蛇:緣起》:值得,可還欠修行
《白蛇傳》作為最具知名度的中國民間傳統故事之一,本身有著廣闊的改編空間。往人類學意義上引申,蛇作為地母形象化身一種、生殖崇拜中的一個符號,兼具生養與毀滅的雙重特質;往倫理學方向做探索,這個跨物種的愛情故事可以映射階級、種族、性向等現代社會問題,有著無數喚起現代觀眾思考與共情的可能。
白蛇的故事是一個愛情故事,但它流傳并成為經久不衰的經典,原因在于它不只是一個愛情故事。趙雅芝主演的電視劇《新白娘子傳奇》看到了完美又強大的女性在傳統倫理道德審判中的困境,徐克的電影《青蛇》看到了復雜的情欲,《白蛇:緣起》作為追光動畫擺脫兒童向的第一步,講的就只是一個非常淡薄的男女情愛故事。

此前的白蛇傳說大多以女性視角敘事,包括同為淺薄愛情故事的那部網絡劇《天乩之白蛇傳說》和作家李銳、蔣韻夫婦的神話重述小說《人間:重述<白蛇傳>》。白蛇傳說中最活躍的人物都是女性,人類愛人許宣在故事中表現得非常被動,和尚法海則是道德符號的化身。所有的故事都因白蛇的欲念而起,在《新白娘子傳奇》中,白蛇本意成仙,被觀音點化到人間報恩了卻塵緣,最后的一番波折全因她對塵緣的不舍;小說《人間》和電影《青蛇》中的白蛇一心想成為人……所有動人的白蛇故事改編作品,核心敘事表述的都是女性指向外界的欲望與客觀現實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
電影《白蛇:緣起》作為前世故事,沒有個體欲望和外界現實的矛盾沖突。它的敘事模板是古代文人浪漫志怪小說的變體,是一個天降異能美人生生世世以身相許的男性文人幻想敘事,天降美人雖然沒有對男性角色的“精氣”直接動手,電影卻借助妖界寶物作坊的狐妖補全了這種敘事模式。

《白蛇:緣起》中男性角色“阿宣”成了能動性最強的人物。他義無反顧地愛上了意外救助的美人“小白”,不因她蛇妖的身份而離之棄之,為了能夠與小白在一起不惜舍棄精氣變作狗妖,最后為了保護小白而死。阿宣“如果不能在一起,我現在就后悔”的熱烈表述,換來的是重拾記憶的小白“一時歡情,我記了五百年,就算失了這一千年的修為,也值得”。
觀眾細細想來,男女主角之間的愛情展開得非常突然,小白在預備離別之前突然獻身的舉動承前顯得突兀,對于下文情節沒有任何的影響。仿佛就是在告訴觀眾,追光動畫出品的電影是成人化的了——宣傳稿件中宣傳動畫師為了更好地制作這場戲實踐體驗吻的感覺,敬業精神值得稱贊,可吻技嫻熟和擺脫低幼敘事是完全不同的事。成人,對人對妖都不簡單。

動畫電影中的“阿宣”是沒有內在動力的,整個故事的驅動力完全來自各路反派角色,小青受命追回小白,國師的徒弟想要長功力,國師想要成仙永生,蛇母想要成為妖界至尊,阿宣一直在各種反派搗亂的過程中拯救、幫助小白,如果將動機解釋為愛情,那么這個純良山村小子愛上失意傻白甜的故事直接暴露了故事的單薄。
為了彌補這種單薄,動畫電影一直在通過輔助設定來豐富故事,唐代、永州、捕蛇人、稅賦問題,這四個關鍵詞喚起的是觀眾對于語文課本里柳宗元《捕蛇者說》的記憶,船夫哼唱的調子和片尾西湖斷橋上的相遇喚起的是觀眾對于《新白娘子傳奇》的回想,開篇的姐妹共浴則讓人想到徐克的《青蛇》……《白蛇:緣起》的記憶點似乎都不是原創性的。

換個角度看,《白蛇:緣起》原創的部分本可以發揮得更好,比如陣法那場戲,本可以超出重拾記憶、獻身云雨的范疇,既然念了《金光咒》又調和了陰陽,大可讓男主角在后續對抗修煉至陰之術的國師那里起到更大的作用。既然國師宛若僵尸的設定別具本土特色,何不引入本土民俗文化繼續發揚一下呢?
追光動畫一直在探索本土文化的表達,《小門神》講的是門神,《阿唐奇遇》講的是茶寵,《白蛇:緣起》用的是傳統民間故事。歐美動畫和日本動畫都有了頗具識別度的國別風格和文化表達,中國動畫在脫離水墨丹青之后似乎還沒有摸索出一條屬于自己的語法。在之前的采訪中,追光動畫的創始人王微曾透露過該公司動畫電影成本大致八千萬,《白蛇:緣起》若是維持原檔期對戰《海王》一定全無勝算,調檔之后能成為周票房季軍,收回成本指日可待,甚至意味著續集的可能。
《白蛇:緣起》修為不足,問題很多,但它還有堅持和追求,看一看還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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