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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歲，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翻翻書·送書

2024-08-27 17:04

來源：澎湃新聞·澎湃號·湃客

我為歲月在我臉上刻下的痕跡而自豪，因為年齡代表生命，而我想擁有完整的生命。或許，我看起來沒有那么完美，但完美是不真實的。請你們相信：看起來真實比可悲更好。

她叫莉西亞，盡管已經90歲了，卻在Instagram上擁有20多萬粉絲，并登上了《滾石》雜志封面；盡管已經90歲了，她卻用行動告訴我們：在這一生中，我們匆匆而過，沒有時間悲傷。

出生于1930年的莉西亞，一直保持著對生活的熱愛。貧困、戰爭、因為與眾不同而被視作異類，都無法讓她低頭。關于女性在家庭和工作中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必須做什么等陳腐觀念，她從不在意。即使是獨生女瑪麗娜去世，也沒有將她擊垮，她擦干眼淚，承擔起了照顧外孫埃馬努埃萊的責任。

然而，相伴62年的丈夫阿爾多的去世，讓她的世界變成一片死寂。她甚至準備絕食。這時，埃馬努埃萊發明了一個“游戲”來分散她的注意力：每天穿著五顏六色的衣服和無可挑剔的妝容拍照，這不但讓她恢復了活力，她還意外成為了一名網紅，開啟了人生新的篇章。

這本《90歲，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是她自傳，也是她百歲人生智慧的提煉。90歲的莉西亞奶奶用自己的人生旅程，展現了一個人如何勇敢地面對生活的挑戰，如何在苦難中找到希望，并且如何珍視生命中的每一份情感和美好瞬間。

第三十三期「翻翻書?寫寫字」的征集為大家帶來這部意大利網紅奶奶的人生哲思，她也用自己的經歷告訴年輕人：抱怨和回首過去是沒有意義的，做你喜歡的事情，永遠都不晚。

以下內容摘自《90歲，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我沒有時間，也不想死亡，經出品方授權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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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29日當天我們會選出3名讀者，請留意公眾號文章的回復

廚房瓷磚的個數是奇數，而浴室瓷磚的個數則是偶數。客廳電視上方的書架上擺放著一些書本，窗外斜射進的陽光將書頁曬得泛了黃。

自從不用照看阿爾多之后，我開始觀察起家中的許多物品。沒什么玄妙的，它們全都毫無用處，與我一樣。我一連幾個小時坐在那里，凝望著虛空，在記憶中尋求庇護，滿心希望時鐘能夠以最快的速度轉動。可是，時間從未逝去。

我盡量避免接電話。我那些幸存在世的朋友似乎在比賽，看誰抱怨得最少，他們能為我提議的最好活動就是搭車去墓地轉一圈。

我唯一過敏的正是那些整天不停抱怨的人，我感覺他們有毒。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煩惱，年歲越大，煩惱越多，可是不停地羅列那些又有什么意義呢？如果每個人都抱怨，又能贏得什么獎品呢？能積累積分兌換時光機嗎？如果你的煩惱比傾聽者的更多，難道你的積分會翻倍嗎？與人交談的美妙之處在于能夠從自己的思想跳脫出來，讓對方帶我們去往孤身一人永遠無法抵達的彼岸。或許正是出于這樣的原因，我才特別喜歡與年輕人在一起——他們喜歡談論解決方法，而不是問題。

此外，沒有哪個年輕人會邀我一起去墓地。自從阿爾多第一次罹患局部缺血后，我再也沒去過那里。我無法接受我一生中最愛的那些人被關進花崗巖中，我更喜歡在家里為他們獻上我的思念，而不是在那些墓碑前悲痛不已。

有人試圖讓我覺得，我這種逆潮流的選擇是“錯誤”的，但我不是那種負罪感滿滿，以至于讓花束每天盛開在陶瓷照片前的寡婦。

在對方還活著時，就要向他展示愛和尊重。這顆心需要哀悼，仍需要消化痛苦。失去瑪麗娜，讓我經歷了漫長而痛苦的消解，不過這也給予了我一種天賦，即每當得知死亡，我都能坦然接受。

起初，在我得知其他人的離去，異常平靜地回答“他比我好”時，埃馬努埃萊被嚇壞了。當我開始評論說“他真有福氣”時，埃馬努埃萊又開始非常擔心我。

埃馬努埃萊異常堅持，一定要讓我開心。他提議每天都陪我去逛超市，或是任何我想去的地方，但我繼續拒絕他的每一個邀請，甚至拒絕得非常粗魯。在經歷了無數次被拒絕后，埃馬努埃萊的智慧幫了大忙。我非常抵觸他人的幫助，然而，對于一心想要幫我的外孫，我也要如此頑固嗎？

突然間，伊莉莎貝塔和朋友們都不愿陪埃馬努埃萊出去了，因此，他來問我，是否愿意同他一起去參加一家比薩店的開業典禮，或是去看看大家一直在談論的新開的商店。埃馬努埃萊說，他一個人去會很尷尬，若是我不陪他一起去，那么他自己也就不去了。他想給人留下好印象，也為我選擇了衣服：若是由著我自己，我寧愿套上運動服就出門。

看到新的地方，待在年輕人中間，并與我的小外孫在一起，這一切都讓我感覺很好。這讓我想要活在當下，而不是沉溺于過去，或是擔憂未來。可是，當我回到家時，情緒再一次將我凍僵。

埃馬努埃萊又找了新借口，他要給我在花園里拍些照片，幫忙試一試他的新相機。他最近把外祖父的衣服收拾到了閣樓里，以免我每次看到都要經受離別的痛苦。埃馬努埃萊還找到了裝著我的舊衣服的包裹。

之后，埃馬努埃萊壓根兒沒跟我解釋他在做什么，就把這些照片發布到了照片墻上。埃馬努埃萊常拿他這份實驗性的工作催促我，于是，與鏡頭的約會很快成為我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每天一大早，埃馬努埃萊都會照例向我問好，手里還拿著電話。起初幾周，是他堅持讓我留在這個游戲里，后來，我居然主動去敲他工作室的門，請他為我拍一張照片。埃馬努埃萊還特意把家里裝飾了一下。

我喜歡做模特，而且相信照片越成功，分數越高。我從沒想過要贏得什么獎品，再次微笑，同時與小外孫共度快樂的時光，是我最想要的。

等我意識到那些數字是人數時，游戲就越發精彩了。我簡直不敢相信，竟然有人會對我這樣的老婦人感興趣。不過，埃馬努埃萊每天都會給我朗讀來自世界各地的消息和評論。美國、比利時、英國、澳大利亞……就連報紙都在報道我們。聽人們說我很美，我都開始信以為真了。我早已忘記美好是什么感覺了。

我原本以為電腦不過是輔助工作的工具，我對它從不感興趣。“互聯網”這個詞，我也聽人提起過很多次，但還不太清楚它究竟能做些什么。當然，老年人在接觸互聯網之前，不太喜歡它也是可以理解的。因為互聯網，我們成了第一代沒有隨著年齡增長而積累知識，反而在喪失知識的老年人。我們深信，它破壞了我們這個年紀最受贊譽的品質之一：智慧。然而，在克服了困難和恐懼后，我們才發現那是一個多么棒的工具，它能夠改善和簡化我們的生活。有了照片墻后，我可以與整個世界接觸，不再感到孤單。

毫無疑問，埃馬努埃萊第三次拯救了我。他讓我穿上的五彩服飾覆蓋了哀悼的黑色，這亮麗的色彩同樣滲透進了我的靈魂深處。真正熱愛色彩的人都知道，色彩存在的真正意義是撫慰精神，而非眼睛，即使垂下眼皮，人們也能感受到色彩的存在。

與此同時，伊莉莎貝塔成了非常優秀的心理學家，在她的幫助下，我的小外孫知道該如何幫我建立起新的習慣。每天早上，我們都一起吃早餐，讀消息和留言，隔天下午，我會出門與照片相約，同時在照片下寫下我的感想。那些句子表達的是我的情緒，或是我想要放棄的情緒，這幫助我銘記自己是誰。

瞧！我為歲月在我臉上刻下的痕跡而自豪，因為年齡代表生命，而我想擁有完整的生命。或許，我看起來沒有那么完美，但完美是不真實的。請你們相信：看起來真實比可悲更好。

2018年3月5日

我喜歡顏色、流行珠寶和配飾、原創服裝……我不在乎別人怎么看，只要我感覺好就行了。

2018年3月25日

在這一生中，我們匆匆而過，沒有時間悲傷。去傳播愛，去感恩吧！

2018年4月7日

或許，當我面朝大海時，我只喜歡專注在美好的回憶中，并提醒自己，我選擇的是幸福。

2018年4月18日

當小偷偷走了我的一生中的珍寶、我的禮物或記憶時，我感到十分可惜，不過我卻發現了塑料做的人造珠寶。它們不僅色彩絢爛，而且便宜、有意思，這更能體現我的個性——黃金是永恒的，但我只是一個過客。當然，我還是更喜歡黃金，可是，就算你不能擁有黃金，同樣能夠一直找到快樂的方式！

2018年5月6日

花園算得上是生活中最優秀的校園了：你需要汗水、耐心和愛心才能收獲你想要的；這并非是否有種植天賦的問題，而是努力的問題。你必須對自己誠實，借口會為失敗開啟大門。改變從來都不晚，試想，糞便能夠化作春泥護花，花園如是，生活亦如是。

2018年5月28日

有時，你必須作出選擇，是做一個有教養的人，還是做一個盡情享受生活的人。

我永遠選擇第二個！

2018年7月16日

我88歲了，但從未忘記該如何玩耍！感謝大家傳遞給我的愛。我又一次笑了。

2018年8月3日

當你快89歲時，回想往昔可能很危險，因為悲傷會捶打你的脊背。就連思考未來也不容易，因為與日出相比，日落近在眼前。幸福之道在于著眼于當下。女孩們，新年快樂。女士們，現在快樂。

2019年1月7日

最難說出口的詞是“對不起”“不”和“再見”。

“對不起”事關個人的驕傲：關鍵是接受這樣的想法，即我們為之驕傲的是接受自己的弱點，而非認為自己從不犯錯。

“不”是一種真實的本能：似乎這不是最簡單的方法，但只有說出這個字，我們才能找到自由的真正含義。

“再見”是接受有人打破了我們生活的平衡，因此最好保留最美好的回憶，而非抓著這個錯誤的想法不放。如果這些對你來說很難說出口，那么不妨試試手勢。

2019年1月12日

重讀我寫下的話，我似乎重新走進自己的整個生命中。那些生命中的時刻，那些愛我的人，那些艱難的經歷……我分享自己的想法和從生活中學到的東西，吸引了超過1萬名粉絲（今為23.5萬粉絲）。每天都會有人寫消息詢問我的建議，感謝我給予他們的寧靜和笑容。我重新覺得自己有了些用處，我終于醒悟，生活是有意義的。

現在，我只剩下一個問題：是我選擇了快樂，還是埃馬努埃萊為我作了選擇？我是認真主動走進了游戲，還是被拖進來的？

一個“不體面的提議”幫我弄清楚了我對生活的熱情的真實狀況。一位名叫塞麗娜·塞爾杰夫斯卡-皮古拉的波蘭設計師邀請我去德國，為她的系列珠寶拍攝照片。她甚至直接問我要我的私人印章。

埃馬努埃萊欣喜萬分，但我卻不想開啟這趟旅行。雖然我的心境可能明朗了，但是我的身體不可能再年輕了。我已經88歲，我的位置就在家里。

面對我的拒絕，塞麗娜并沒有放棄，她主動提出來我家里拍照。塞麗娜想用她的珠寶傳達這樣的信息：美麗是永恒的，你只需要學會觀察它。塞麗娜和她的朋友赫克托·韋里斯一起拍攝珠寶照片，他們選中的模特有年輕女孩，也有老婦人，他們希望能夠以此展示女性的氣質。塞麗娜堅稱，她被我的活力和魅力迷住了，而我一向不經夸，最終接受了她的邀請，做她的模特。

拍攝這些照片，埃馬努埃萊沒有要求過任何報酬。他打開了照片墻的個人主頁來分散我的注意力，這令我重展笑顏，埃馬努埃萊甚至樂意由他付錢來讓我體驗。

塞麗娜和赫克托在我慶祝89歲生日的那一天抵達。我的這場生日聚會被迫推遲了近一個月，因為我的坐骨神經有嚴重的炎癥，讓我臥床了數周。

當我重新站起來后，埃馬努埃萊懷著滿腔熱情，邀請了很多人。我們沒辦法，只好另外置辦一張延長桌，才能招待更多的客人。那個生日對埃馬努埃萊來說是一個特殊的里程碑，它代表我們戰勝了另一個困難，并為此慶祝，他希望親近的人都能陪在我們身邊。看起來，這次聚會與埃馬努埃萊小時候的許多次圣誕聚會一樣，陪在我們身邊的有羅薩娜和她的家人們，伊莉莎貝塔的父母和兄弟，還有埃馬努埃萊最親密的朋友們。當然，還有費德里科，那時，他再次勇敢地站了起來，向一位名叫奇亞拉的新伴侶敞開心扉。

在為那些離開的人敬酒時，我更愿意想象，其實他們都還在那里，就在離我們很近的地方。我似乎又看到了他們，他們十分自豪，因為我們尊重他們的遺愿，重新回歸幸福。“逝者安息，生者享樂”，有的人可能會這樣想。但是，我有話要補充。我們永遠不該因所愛之人的離去而扼殺自己。我們的一部分隨他們而去，這沒錯；但同樣真實的是，他們的一部分也將永遠跟隨我們繼續生活下去，若是我們想要尊重生命的意義，并向生活的每一天致敬，那么就該專注于這一點。

如果離開的是我，而不是阿爾多，那么若得知他重拾笑顏，與我們的小外孫幸福地度過每一天，我將會非常開心。愛是學會因為對方的喜悅而感到幸福。難道在親友去世之后，我們就不配擁有快樂了嗎？哪個真心愛我們的人，會喜歡聽到我們傷心，而不是開心的消息呢？

我們不該為重新站起來，重拾微笑而感到羞愧，這樣并非不尊重那些離開的人。哪里有新生，哪里就有死亡。誰說有悲傷的地方，就不能同時有歡笑呢？

慶祝時，他們敬了我太多酒，讓我拔掉了所有的抑制閥門。塞麗娜和赫克托向我展示他們拍攝的一些近乎裸體的女性照片，在眾人的熱情和錯愕中，我告訴他們，我也可以毫無遮蔽地拍攝，這沒有問題。埃馬努埃萊知道我瘋了，但是他不知道我瘋到了這種程度。

在生命中，有太多次我必須克制自己，但老年的奢侈就是你能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

第二天，我的臥室就被改造成了攝影棚。他們的燈比我的個頭都要大，他們甚至有一個鼓風機，能吹動我的頭發。我要做的只是洗個澡，僅此而已，沒有任何技巧或花招。

這些照片恰恰是為了展示所有年齡段女性身體的自然美，這與女性在年老后就應該放棄裝扮、展示自己的刻板印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在拍攝時，我絲毫沒感到羞恥，我解下晨衣，展露出里面赤裸的身體。塞麗娜、赫克托和我外孫的目光不約而同地匯聚到了兩只因重力而自由下落的舊襪子上。我把襪子拿在手里，向前拉出來，語氣淡淡地告訴他們不要擔心，看樣子襪子是掉下來了，原本應該是緊緊貼著的。我的身體或許已干癟如木乃伊，但我的精神卻依舊是個小女孩。我從未忘記該如何玩鬧。

在這些孩子面前，我感覺很自在，雖然我們說著不同的語言，仍然能夠彼此理解。他們都不相信，這是我第一次當模特。我喜歡設定目標，渴望聆聽再次接受自己的內心悸動。這欲望不是因為虛榮，而是為了活下去。愛自己能幫助你更愛他人。

在完成最后一組拍攝后，大伙兒一起出去吃晚飯，然后簽下了我的第一份合同。我同時授權了他們用我的照片辦展覽，然后我們聊了很久有關女性主義的話題。塞麗娜并不貪心，她人很好。她做這一切工作的目的并非推銷自己的珠寶，而是向全世界發出明確的信息，為此，她找我當她的宣傳大使。

無論是青年還是老年，男女都應該平等。很不幸，對我們的社會來說，情況仍非如此，是藝術家們在重新構想這個世界。

一個有魅力的老頭可能會被形容為英俊瀟灑，而一個漂亮的老婦至多被看作風韻“猶”存。似乎過了更年期，女性便不再有任何價值，只有具備生育能力才值得被稱贊。

在塞麗娜看來，讓人們看到和欣賞老年女性的裸體，能夠幫助女性保持更大的自信，而無論年齡如何增長。當塞麗娜得知有那么多非常年輕的女性求助整形外科醫生，請他們消除自己初老的痕跡時，她被嚇壞了，仿佛年輕是一種美德，而年老是一種過錯。塞麗娜非常感謝我能夠認同她的想法，她著力強調說，能在我這個年紀的人當中找到持有相同自由思想的人是多么難得。

在出發回波蘭前，塞麗娜緊緊地擁抱了我，還把拍攝時我戴的項鏈送給了我。我們都無比感動，甚至有些遺憾，因為在這次奇妙的會面后，我們必須再次回歸各自常態的生活。

埃馬努埃萊希望這是我漫長系列的第一站，但我卻想盡量減少此類拍攝。埃馬努埃萊是一個偉大的夢想家，可當他無法控制時，情緒就會在夢想的熱情洋溢與幻想的心灰意冷間左右搖擺。雖然拍攝非常美好，但我相信，一切到此結束了，還會有誰想要一個像我這樣老的模特呢？

▼ 第三十三期書目：《90歲，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