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來臨，徐女士在網絡平臺上刷到了“皮劃艇夜劃”的游玩項目，便欣然帶著剛放暑假的孩子前往上海青浦區金澤村的河邊體驗。誰知，這次預想中溫馨的親子之旅最后卻變成了“驚嚇”之旅——中途徐女士和孩子的皮劃艇迷失在河道分叉口處，教練也無法確定他們的位置，最后徐女士在漆黑的河道里獨行了半小時才回到主河道。

“非常后怕，當時情緒比較恐慌。”徐女士很擔心此類事故會再次發生。在天然河湖水域親水游玩是許多市民消暑納涼的心頭好，但這其中也存在著安全隱患，尤其是一些新興的水上運動項目和戶外社團組織的水上一日游。

不少業內人士指出，水上俱樂部提供的服務良莠不齊，許多戶外組織的領隊為兼職，再加上體驗者缺乏戶外運動知識，風險因素較多。水上運動是“熱”起來了，但怎么才能避免“野蠻生長”？

水上運動“火熱”的另一面

在網上點開“皮劃艇夜游”項目的介紹時，徐女士一下就被“螢火蟲”“夜游”“小亞馬遜”等關鍵詞吸引住了，因為夏季炎熱，下水時間定為晚上七時三十分，游玩時間為一個半小時到兩小時，全程有教練陪同。徐女士覺得這次夜游尤其適合親子活動，便帶著孩子一同前往青浦區金澤鎮金姚村體驗，這條水系起始點在村內無名河道上，向北五百米聯通著淀山湖。

一開始，徐女士和孩子都很興奮，俱樂部為每2到3組人配備一名教練，“教練簡單告訴我們如何上下和劃行，便開始下水活動。”同時出發的還有10來艘皮劃艇，作為水上運動的新手小白，徐女士漸漸有些跟不上速度。再加上河道兩側并無任何燈光，只有教練和自己頭上戴著的頭燈，為了看到螢火蟲，可見的光源都很微弱，劃行到中途岔口時，由于帶路教練劃行較快，河道草叢茂密，徐女士看不到教練的轉向，只好向前劃行。

金澤鎮的俱樂部附近營地懸掛了小燈，天黑后整體環境較暗。本文圖片均為上觀新聞 圖

青浦區金澤鎮河道兩側整體光源環境暗。

但她越劃越遠，漆黑的河道里不見人影，“馬上給教練打電話，情緒上有些恐慌，但教練也沒辦法通過描述確定我的位置，還怪我們走錯了路。”最后徐女士獨自劃行了半小時，才回到了碼頭。

回過神之后，徐女士有些生氣，便投訴道：下水前教練并未提供路線圖和風險提示，明知夜晚水上游容易走失，為何不首尾各配一名教練？

無獨有偶，報名戶外組織半日游的何女士也遇到了類似的情況。她從戶外組織的公眾號上報名了名為“夜游追螢”的皮劃艇活動，地點為青浦區岑卜村，費用為299元，詳情里特別標注“教練全程陪同”，并未寫明是哪家水上運動俱樂部。

夜游河道項目備受歡迎，許多戶外組織會設置半日游活動。

何女士報名的項目內特別標注“教練全程陪同”。

到了岑卜村的營地后，何女士觀察到自駕來參加項目的組員有30多位，大巴車上還有三四十名組員，“水上俱樂部的教練明顯不夠用了，我聽到領隊前去溝通，最終分配給我們一位兼職教練負責上水前培訓和引導”。將近日落時分，她們開始劃行，岑卜村水系復雜，村內河道多，東側四五百米聯通著烏家蕩湖。

但一個教練帶二十多組人，現場十分混亂，教練在最前端劃行，拐彎也并沒有示意和統一指揮。陌生的河道上，不少組員都在岔口走錯了，“等教練到達碼頭時，還有好多組人都在河道里漂著呢，后面天已經完全黑了，蚊蟲也非常多。” 

戶外領隊莉莉解釋道，她此前曾來過這家皮劃艇基地考察現場，也合作過兩次帶團出游，第一次合作時對方提供的教練和服務都“在線”，這次就有些差強人意，“之前溝通過的許多細節，比如教練人員配比、營地服務等等，他們也沒有落實。”

而俱樂部對于水上運動教練的資質并無統一要求。如俱樂部開設專業培訓，則需要教練擁有相關證書，但如果只是面向游客教學體驗，并不要求教練具備相關證書，只需要會游泳、有責任心、方向感好即可。

“野蠻生長”的戶外組織成中間商

一家水上俱樂部的負責人龐經理介紹道，目前經營水上運動業務的公司主要有幾種：一種是專業運動員開設的俱樂部，可以系統招生，同時面向大眾開設體驗活動；還有一種是偏向團建性質的社群俱樂部，主做團建活動，同時也接待戶外組織的機構團客，也有只面向散客的小型機構……其注冊資質類似，只是主營的業務不同。

而戶外組織往往在其中扮演中間商的角色，他們選定俱樂部為其提供教練指導和接待業務，自己則派出領隊負責安排線路、時間和行程，帶領隊員到指定的俱樂部游玩。幾家水上俱樂部經營者均表示，和戶外組織等機構進行合作是目前普遍的經營模式，因為靠俱樂部自己運營，招攬散客，雖然客單價稍高，但客流不穩定且總量較小；而與戶外組織合作則可以得到穩定且大量的客源，只是客單價偏低，戶外組織也要從中抽成。

但客單價低對應的就是配置的調整，比如減少教練人數、采用兼職教練，或者調整游玩時間。龐經理指出，這也引發了一些安全隱患，“教練的人員配比應在1：1到1：5之間，保證隊伍首尾都各有一個教練，再快不能超過教練，再慢也不用擔心。”

另一方面，龐經理表示，隨著戶外運動和搭子文化的流行，各種戶外組織雨后春筍一樣涌現，但戶外運動領隊的專業資質目前并無強制性規定，這也不可避免地導致有些戶外組織的領隊比較“野”。龐經理說，他曾碰到過領隊下水不穿救生衣，結果帶著隊員們也不穿救生衣的情況，“這樣做是有問題的，領隊其實應以身作則，帶隊員必須穿救生衣。”

姜女士在6月份就遇到了一次“野性”的戶外活動，一名教練帶領近30名隊員在山浜河道下水劃槳板和皮劃艇，當時戶外領隊表示有無人機可以保證大家的安全。

姜女士參加的戶外組織活動中有同伴兩次落水，領隊并無應對措施。

但事后姜女士卻發現，領隊根本沒有帶無人機，在沒有水域路線圖且看不到教練的情況下，姜女士只能自己摸索道路，中途漿板卡在橋洞中，呼救五分鐘也無人應答，還有一名隊員兩次落水，均靠自救上岸。事后她向領隊投訴，領隊卻告知她，這是一條“首發線路”，肯定會有瑕疵。姜女士不解：“安全隱患難道是‘小瑕疵’？這不就是逃避責任嗎？”

更新管理條例，落實安全主體責任

記者了解到，目前對非通航河道內開展水上運動的行為，上海尚無明確管理辦法。對于槳板、皮劃艇等水上駕駛工具來說，沒有專用的航道航線，也沒有順行和逆行規則。

而隨著社會公眾親水需求的提升，相關部門已經逐步引導市場的規范化。上海市水務局去年答復人大代表時表示，計劃對《上海市河道管理條例》開展修訂立法調研，在修訂草案中完善與水上運動管理相關的條款，研究并制定相應的管理辦法，明確管理主體及管理標準等。同時鼓勵戶外運動市場主體落實安全生產主體責任，完善安全管理機制及相關措施。

今年四月份，《體育總局水上中心關于進一步加強水上體育活動安全工作的通知》發布，提出要嚴格落實水上體育活動的安全工作制度措施，各水上體育活動開展單位要加強安全生產措施，強化水上安全設備和救生器材配備。有關部門也要加強統籌和協調，對城市內及周邊景區內適合開展水上體育活動的水域進行科學規劃，劃分有動力的水上運動區域和無動力的水上運動區域，根據水域面積和參與水上體育活動的人數，配備相應安全設施和救援船艇。

擁有十幾年水上運動經驗的皮劃艇賽事冠軍陳燕軍在上海開設了一家水上運動俱樂部，他表示，水上運動市場近幾年的發展越來越快，也有不少運動愛好者和商業投資者入局，“有些負責人可能不是專業出身，對于商業價值的考量更多，安全意識仍有提升空間”，此前行業里已形成了一定的安全意識和經營共識，只是沒有明文規定，他建議多家俱樂部協同關注水上安全問題，形成行業規范。

對于個人游玩的情況，陳燕軍認為沒有經過專業的培訓，水上運動都是風險較高的運動。為了降低意外的發生率，他建議新手要結伴劃行，在初次體驗時選擇經營時間久的老牌俱樂部，散客可以提前買好當天的運動保險。此外，無論是新手小白還是運動老手，都要穿好救生衣，聽從教練安排，不盲目下水。

（原標題為《上海市民在河道夜劃時迷路，落水后也無人施救？水上運動怎么避免“野蠻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