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2024年7月29日，在第二十一屆中國國際數碼互動娛樂展覽會（Chinajoy）中國游戲開發者大會（CGDC）“游戲音樂主題論壇”上，《滬游敘事·上海網絡游戲產業發展報告》（以下簡稱《滬游敘事》）進行發布。

《滬游敘事》由澎湃新聞旗下智庫澎湃研究所主編，以詳實的案例、一線的調研論證了“上海何以為重鎮”，從產業縱深、發展切面、案例特寫以及發展建議等角度出發，描繪上海網絡游戲產業激蕩二十年的發展圖景。澎湃研究所將陸續刊發《滬游敘事》報告中的文章。本文為“發展切面”章節中的第二篇《游戲出海：“賣出去”才是硬道理，游戲創新文化出海的“上海樣本”》。

2024年7月26日，上海，中國國際數碼互動娛樂展覽會（CHINAJOY），人山人海。 視覺中國 圖

當今，中國數字游戲產品在國際市場上所受到的歡迎程度，展現出巨大的文化輸出潛力。2022年7月，商務部等27部門共同發布《關于推進對外文化貿易高質量發展的意見》，明確發展數字文化貿易，培養網絡游戲、電子競技等領域的出口競爭優勢。

近年來，中國自主研發的數字游戲在海外收入不斷增長，其中有多款手機游戲深受“一帶一路”沿線國家青年群體喜愛，“游戲出海”成為新時期中國文化影響力提升的縮影。中國的數字游戲正打破地域和語言界限，形成一種“世界新語言”。這不僅對中華文化的國際傳播，也對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具有深遠的影響。

上海游戲出海的特點

“游戲出海”的熱潮中，上海游戲企業在海外市場屢創佳績，涌現出多款表現優異的游戲產品，在世界游戲產業發展格局中扮演著重要角色。在游戲出海方面，上海呈現出以下特點：

 第一，上海游戲出海成績斐然。據移動應用和手游信息平臺SensorTower數據顯示，2023年出海收入排名前30的手游發行商的海外總收入為109億美元，其中，米哈游憑借《原神》《崩壞：星穹鐵道》等精品游戲，在出海手游公司的年度收入榜上位列榜首；莉莉絲位列第4，悠星網絡位列第8，沐瞳科技分別位列第11，友塔游戲位列第14，游族網絡位列第30。

第二，出海最受歡迎的手游類型主要是角色扮演類、策略類與多人在線戰斗競技場類。米哈游研發的角色扮演類游戲《原神》憑借精品內容的持續更新，蟬聯中國游戲公司出海手游年度收入冠軍，另一款游戲《崩壞：星穹鐵道》排名第3。莉莉絲的策略類游戲《萬國覺醒》位列第6，《龍與紛爭》（Call of Dragons）位列第25。沐瞳科技研發的多人在線戰斗競技場（MOBA）類游戲《決勝巔峰》（Mobile Legends： Bang Bang）位列第10。鷹角網絡的策略塔防游戲《明日方舟》位列第17位，友塔游戲旗下的兩款黑幫題材的策略類游戲《黑道風云》《大黑幫》分列第19位、第27位。

第三，出海市場以美、日、歐、韓為主，但以東南亞國家為代表的全球南方國家市場收入增長迅猛。美國仍是中國手游出海的最大市場，有5款中國手游產品進入美國手游市場收入增長榜前20，《崩壞：星穹鐵道》《龍與紛爭》位列其中。日本作為第二大市場，《原神》蟬聯出海日本手游收入冠軍，《崩壞：星穹鐵道》則成為日本市場收入增長最高的手游。值得一提的是，上海手游在東南亞市場收入表現突出，2023年第一季度東南亞手游收入前10的產品，有3款游戲來自上海的游戲公司。其中，沐瞳科技的《無盡對決》（Mobile Legends：Bang Bang，簡稱MLBB）蟬聯東南亞手游收入冠軍，《原神》位列第5，波克城市的《Higgs Domino Island》位列第6。

上海游戲出海的競爭優勢

其一，鮮明的創新產業氛圍。幾乎每一種新興的游戲商業模式都能在上海生長。自主研發、發行一體化的企業，或是專注于特定細分市場的小型工作室，都有可能在此找到立足點與發展空間。同時，這種多元化經營模式在增強企業應對復雜市場環境的韌性方面發揮重要作用。例如，有些企業選擇與國內外眾多發行商建立戰略伙伴關系，通過獨家代理或合作代理的方式來擴張其市場影響力；有些企業偏好集中發行的策略，在建立和維護其自身的品牌影響力的同時，減輕分散發行可能導致的風險。總的來說，上海的游戲產業展示了其對創新的不懈追求和對多變市場的靈活應對。

其二，雄厚的技術實力。上海的游戲公司在科研上高比例投入，例如米哈游的研發人員占比超過70%，強勁的技術實力為上海游戲產業的持續快速增長奠定基礎。據悉，不少游戲企業積極布局新興技術領域，如云游戲和5G，通過自主創新開發核心技術，并將其商業化。這種將科技與產業結合的創新意識，是上海游戲業持續保持領先地位的重要原因。

其三，良好的營商環境。上海不斷推出并完善的政策措施，高效負責的治理模式，已成為上海游戲產業快速發展的強大推動力。上海在游戲產業發展規劃、知識產權保護、行政流程效率優化等方面推出了一系列富有前瞻性的政策措施。例如2018年，上海市委宣傳部、市文廣影視局等13個部門聯合制定《關于促進上海動漫游戲產業發展的實施辦法》；2020年上海推出“千帆計劃”，激發外高橋和北虹橋兩大重要區域之間的有機互動，成為上海推動本土游戲企業走向海外市場的重要動力。

不僅如此，上海在推動政策落實上也做出很多努力，許多游戲行業從業者對上海市政府提供的政策支持和施政效率給予了極高的評價和認可，認為上海不斷優化的政策環境和實施力度，為行業營造了穩定、可預測的商業環境，令從業者放心、大膽投入到創新和研發中去。

其四，全面的人才戰略。上海全方位推動人才戰略，通過多種途徑培養人才、匯聚人才，以實現人才成就的目標。不止于吸引人才，上海在人才的培養與留存方面也做出示范行動。上海高校通過校企合作的方式從源頭強化游戲人才輸送。已有不少游戲企業與一些上海高校達成合作，通過開設必修課、選修課、派遣一線人員擔任講師等方式強化高校課程的實踐性，共同培養符合企業需求的人才。高水平的游戲產品和企業的投資收購也為企業吸納優質人才、彌補自身短板提供空間。此外，上海在電競與游戲產業界內的人才需求和薪酬水平也走在全國前列。

其五，海納百川的城市精神。深植于中國共產黨紅色基因，上海不僅承載著豐厚的文化底蘊，還以其特有的歷史地位和文化價值觀念，展現出獨特的城市精神風采。例如，在推動游戲產業“走出去”進程中，上海開放包容的城市精神促使游戲公司以廣泛吸納各類游戲人才，為上海的游戲從業者提供豐富的創作空間，推動游戲內容的多元化創新，正是上海多元的都市文化孕育出包括二次元游戲在內的許多風格迥異的創新游戲產品。

上海游戲傳播中華文化的主要方式

上海游戲公司自主研發的游戲不僅在海外市場取得了商業上的成功，同時還為傳播中華文化做出了積極的貢獻，極大提升了中華文化的國際影響力。米哈游的開放世界RPG手游《原神》和沐瞳科技研發的MOBA類手游《無盡對決》（MLBB）等都是典型的例子。

在世界觀建造上，以中國為原型展現中國地大物博的自然風貌。如米哈游的手游《原神》包含七個虛擬國家，其中以中國為原型的“璃月”國，在自然景觀上融合了桂林、張家界、黃龍等國內5A級景區的風貌元素，將之提煉匯聚為奇幻的游戲場景；米哈游研發的另一款游戲《崩壞：星穹鐵道》則從經典作品中提煉中國神話故事，包括“星槎”的靈感源自晉代《博物志》、仙舟“羅浮”化用徐福東渡仙山求藥的神話等，將東方人文元素融入游戲的世界觀。由椰島游戲開發的國風游戲作品 《江南百景圖》，沿用了明朝時江南地區的區劃分布，讓玩家體驗古時的民俗百態，讓傳統文化的感知以煙火氣十足的方式實現，讓文化傳承更加立體與沉浸。

在角色塑造上，以中國語境中耳熟能詳的歷史人物或人物品質作為刻畫原型。《原神》通過“鐘離”這一傳統中華文化語境下厚德載物的仁義帝君的形象，表達對“君子”這一理想人格的追求，刻畫仁愛精神。沐瞳科技的游戲《無盡對決》的英雄設計以中華元素文化傳播為出發點，在游戲很早期就出了阿凱、子龍、周、悟空等中國傳統英雄人物。《崩壞：星穹鐵道》中的角色丹恒?飲月則融入了佛教元素。莉莉絲游戲旗下《萬國覺醒》的“大漢雄風”版本，新增統帥人物漢武帝劉徹和名將霍去病。這些角色的塑造都讓全球玩家對中華文化產生濃厚興趣。

在背景音樂上，使用中國民樂或添加傳統音樂元素，增加游戲體驗。例如《原神》的背景音樂運用了中國民樂五聲調式的旋律。另外還借助“云堇”這一角色，以全中文戲曲唱腔，演繹有著濃郁京劇色彩的《神女劈觀》，相關視頻全球總播放量超1.5億，掀起海外的“京劇熱”。《崩壞：星穹鐵道》則有以詞牌名命名的游戲音樂《水龍吟》，《江南百景圖》在其背景音樂中也充分融入了大量中國傳統樂器和旋律，為玩家帶來了更加豐富多彩的游戲體驗。

在美術風格上，使用具有傳統中華元素的視覺要素，并進行全球化推廣。例如《無盡對決》目前已制作并上線了20多款中華元素皮膚，覆蓋了京劇、武俠、仙俠、春節、水墨、神話等多個主題。波克城市研發的《Higgs Domino Island》、疊紙游戲的《戀與制作人》、鷹角網絡的《明日方舟》等游戲在成功加入中華元素的同時，又擁有國際化的美術風格和審美標準。莉莉絲研發的游戲《萬國覺醒》包含的中國文化相關的元素與普世的卡通畫風結合，賦予了傳統文化另一種全新的內涵。這些產品在全球范圍內獲得認同。它們蘊含豐富的中華文化內涵，也展現出文化包容性。

展望和建議

首先，進一步提升上海游戲產業的國際影響力，推動游戲產業可持續發展。如要進一步提升上海的游戲在全球游戲版圖中的地位，則需使上海成為標準制定的策源地、資源要素的集聚地和新產品的先行地。對此，首先要構建以游戲產業為核心的生態圈，包括IP開發、游戲設計、研發制作、營銷推廣及用戶交流等完整環節，同時，鼓勵跨界合作，將電影、文學、音樂等文化元素與游戲結合，打造完整的產業生態。其次是持續打造良好的游戲人才培養生態，加強游戲研發與教育部門的合作，如實踐校企合作共建人才培養基地，建設開放式的游戲專業訓練營，為潛在的游戲人才提供實戰式、精準定向的培訓，以及高質量的職業崗位。此外還要加強游戲知識產權保護力度，確保游戲公司的研發成果得到有效保護，促進原創精神。

其次，發揚上海游戲企業的包容精神，通過“深度本地化”的方式積極開拓不同地區的海外市場。“游戲出海”要立足深度的本地化，尊重當地的文化和思想觀念，求同存異。一是要意識到不同國家和地區在產品偏好上存在的深刻差異。不能拿國內模式照搬到海外，而要研究每個市場的獨特性，進行針對性設計。二是要關注各國在政治、文化、法律、宗教禁忌等方面的差異。不能將一個區域視作一個整體，而要把每個國家作為獨立的個體對待。例如東南亞的每個國家在很多層面上都存在明顯差異，需要對不同國家和地區進行精準化的營銷策劃和文化傳播。三是要因地制宜，結合當地特色進行傳播。充分關注不同文化內涵，避免踩到政治、法律或宗教的雷區。

再次，充分發揮上海在游戲領域的領先優勢，借鑒國外經驗挖掘“游戲文化”的正向價值，營造健康的游戲青年文化和粉絲文化。在新加坡，電子競技和網絡游戲協會（SCOGA）是推動本地電競活動的非營利組織。如該協會與當地警察局合作在學校假期舉辦電競賽事，在互動過程中加深電競與青年人溝通，拉近彼此距離，同時給處在邊緣的青少年提供改變機會。這種以游戲為橋梁，積極培育青年文化的做法值得借鑒。上海可以借鑒國外的經驗，依托城市豐富多彩的會展文化，通過大大小小的展覽和其他文化活動幫助年輕群體實現對城市文化的認同，提升文化歸屬感，建立健康向上的游戲文化。

在全球化和市場經濟的時代背景下，文化“賣出去”的效果要比“送出去”的效果更好。電子游戲是目前中國最被全球接受的、最有文化“出海”潛力的產品之一。上海游戲出海還需繼續保持優勢、不斷尋求突破，以游戲為媒，面向青年等關鍵群體，促進“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民心相通，在持續提升上海游戲在全球的軟實力的同時，提升中華優秀文化在全球范圍的認同度，實現文明的交流互鑒。

（作者沈郊系上海交通大學文化創新與青年發展研究院助理研究員；徐劍系上海交通大學媒體與傳播學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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