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在資金、設備和人才方面的投入，中國在高被引論文占比和自然指數這兩個指標上表現亮眼，由美國、歐洲和日本主導的世界科學格局即將結束。中國科學的問題在于，存在大量低質量的科學，以及缺乏基礎的、好奇心驅動的研究。”

當地時間2024年6月12日，《經濟學人》雜志發表封面文章《中國已成為科學超級大國》（China has become a scientific superpower），引發關注。該雜志在2019年也探討了中國科學研究的潛力，并提出疑問：中國是否能成為科學領域的超級大國？近日，澎湃科技郵件采訪了經濟學人智庫科技和電信行業分析師Dexter Thillien，就文章內容及由此引發的相關討論，作進一步的解析。

前述《經濟學人》文章認為，由于在資金、設備和人才方面的投入，中國在高被引論文占比和自然指數（Nature Index）這兩個指標上表現亮眼，由美國、歐洲和日本主導的世界科學格局即將結束。具體到學科，中國在材料科學、化學、工程科學、計算機科學、環境和生態、農業、物理、數學等學科遠超美國的高引用論文，生物與生化接近美國，分子生物學、空間科學、神經科學、臨床醫學、免疫學則落后于美國。而中國科學的問題在于，存在大量低質量的科學，以及缺乏基礎的、好奇心驅動的研究。

文章提出的一個擔憂是如何平衡地緣政治和學術合作，“中西方科學家普遍認為，科學合作必須繼續，最好加強。盡管中國的科學產出大幅增長，但與國際合作者合作的比例一直穩定在20%左右——相比之下，西方科學家往往有更多的國際合作。”

《經濟學人》的文章特別提到中國人工智能（AI）發展，“中國貢獻了全球AI研究論文的40%，與之相比，美國只貢獻了10%，歐洲和英國加起來貢獻了15%。有史以來被引用次數最多的研究論文之一，展示深度神經網絡如何進行圖像識別訓練，是由在中國工作的AI研究人員撰寫的。”

人工智能已經成為中國科技發展的最高優先事項之一。中國的AI發展到了什么程度？各國監管政策和地緣政治將對全球人工智能產業產生什么樣的影響？Dexter Thillien談到他的觀察和理解：“地緣政治導致科技世界的區域化，最壞的情況是發展為完全的碎片化。這不是我們的一個觀點，而是一種潛在的風險。”

據了解，經濟學人智庫成立于1946年，提供對世界政治、經濟和行業的洞察，經濟學人智庫與《經濟學人》雜志相互獨立。

【對話】

澎湃科技：如何衡量一個國家的人工智能發展水平？中國的人工智能在國際上處于什么位置？

Dexter Thillien（經濟學人智庫科技和電信行業首席分析師）：創建一個引人注目的技術或人工智能生態系統，需要三個要素：規模、人才和資金。中國具備規模，因為它是一個統一的大國。中國每年培養大量的博士生和科學家，因此也具備人才。然而，國際合作與交流也很重要，這可能會對中國未來的發展產生負面影響。

人工智能是中國優先發展的事項之一，這也可能意味著政府會投資于特定的初創企業，而這些企業如果由私人部門支持，可能不會得到同等的資助，因為私人部門缺乏合適的專業知識。中國有一些強大的本土人工智能開發者，但如果他們無法獲得最先進的組件，也會是一個弱點。

人工智能是一項非常廣泛的技術，雖然中國可能對生成式人工智能和大語言模型的發展感到驚訝，并試圖迎頭趕上，但該國更可能在面部識別等其他領域領先。

澎湃科技：在全球人工智能監管方面，你們主要關注哪些國家？

Dexter Thillien：中國在人工智能領域發布了三大指導方針：第一，2021年關于算法推薦的規定關注算法的透明度，讓用戶對其數據有更多的控制權。第二，2022年關于深度合成的規定側重治理可能產生深度偽造的算法，無論是音頻、圖像、文本還是視頻。第三，2023年關于生成式人工智能的規則要求注冊和標注，供應商對生成的內容及其準確性負責。

中國政府的關注點開始轉向硬科技，人工智能得以被列為優先發展事項之一。但供應商在獲批將其產品推向市場之前必須經過大量測試，這可能會阻礙他們的創新能力。

歐盟也出臺了人工智能法規，即《人工智能法案》。這些規則側重于風險管理，即被認為具有高風險的人工智能系統在投放市場之前會受到更嚴格的審查，也有一些會被完全禁止，例如社會評分。歐盟在2022年11月ChatGPT發布之前就開始了討論，這意味著對基礎模型的進一步討論，其中較大的模型面臨更多的條件。美國拜登政府也試圖引入一些規則，但由于國會未達成一致意見，最終只頒布了一項行政命令，很容易被未來的總統撤銷。美國仍傾向于創新而非監管。

澎湃科技：地緣政治將如何影響中國的人工智能發展？又將如何塑造全球人工智能發展的格局？

Dexter Thillien：許多國家都已經發布了自己的人工智能戰略，并尋求建立國內的人工智能生態系統，因為他們都意識到人工智能對經濟的重要性，不想依賴少數外國的參與者。

我們也看到了科技世界的區域化，最壞的情況是，這有可能發展成完全的碎片化。這不是我們的一個觀點，而是一種潛在的風險。這將對人工智能的發展以及整個科技市場產生重大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