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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無極:萬般顏色,看畫成詩
本文為 美學時空漫游指南X湃客文藝 聯合出品
1.去美術館讀詩
捉摸不定的風是天空寫給我們的詩
趙無極的畫是藝術家寫給我們的詩

趙無極老了,用的色彩反而比少年時還輕盈熱烈。
看他的作品,或久別重逢,或一見如故,氣韻、律動、輕重、虛實……讓人看畫成詩。
這次展出的作品時間跨度比較長,從1950年到2007年,全程看下來,像是踏著他的心路又走了一遍30歲以后的人生。
走過他激烈的中年“狂飆時期”,那是張揚得幾乎溢出畫面的力量;
走過他晚年的空靈與沖和,彩虹色調繾綣交織,充滿著流光溢彩的美。
我一直都難以想象,晚年趙無極的風格竟然變得更輕盈、更朦朧,每次看到他人生最后一段旅程的顏色,總是給我驚艷的巨大沖擊,像是一個人獨自站在蒼穹之下,看到被閃電擊碎的彩虹如大雪落下。
他肆意的潑灑著顏色就像再次朗誦起那首詩歌:
“不要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
老年應當在日暮時燃燒咆哮;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也許這是抽象藝術的使命之一,呈現給觀眾不是具象的事物,而一首不盡的詩歌。

趙無極一生的藝術創作也是逐漸的走向抽象:“我首先遇到的問題不是繪畫,而是主題,我好像總是處在進退兩難的境地。有“主題”的困撓,就沒辦法進步,我于是漸漸離開了具象繪畫。”
“我是通過抽象而達到繪畫的最大力度的,抽象帶來巨大的自由。”
“我覺得虛實的概念最為重要,它使我苦苦探求,‘虛’是最難創造的。當你用筆接觸中國宣紙的時候,空間已被造就了,這與油畫不同。我一向推崇詩詞和繪畫中的虛靜,中國傳統詩歌就注重靜默。如果尊重繪畫或詩歌中的虛靜,它們會更加生動。”

2.重建當代巴別塔
自從趙無極在1948年離開祖國后,他立足巴黎的畫家用畫筆向全世界呼喊,并得到了回應。
如果說,巴別塔倒塌之后,世界上的語言就不再是同樣聲音與含義,那么,我們看到了上千萬年來,人類都在不停的去嘗試著,總想讓說著不同語言的人們,得到同樣的思想與感受。
人類嘗試用繪畫,不同的人們看到了同樣的感情,它靜默敘事,用色彩和線條訴說。
它不受語言的限制,不同身份、不同背景的人們都能在這找到共鳴,感受到相同的心跳。
繪畫的色彩,無需翻譯,便能直擊人心,這跨越了文化與文明的界限。
藝術成為了連接人類的新語言。
藝術家們用畫筆的呼喊著,讓更多的人看到他們,這是在重建當代巴別塔。

當代巴別塔——它不再以磚石砌就,而是以創意和情感構筑;它不尋求通天的高度,而是追求心靈的深度。
在這座塔中,人們努力著,竭盡全力地想讓不同的語言在美面前合而為一。
在這里,趙無極是建塔的人。
他的詩人朋友們也是建塔的人,他們都是現代巴別塔的建筑工。
趙無極回憶:“五十年來,我每天沉浸于揮灑作畫,作畫成為我打開通道、進入另一個世界的一種儀式。在那個世界里,我試圖建立秩序。”
也許人類永遠都不能實現統一文字的文明,但繪畫作為無聲的語言,跨越文化與語言的界限,連接著廣闊的世界。
文明是相互吸引交融影響的。葛兆光說,文明有兩個交織的脈絡,一個脈絡是“從天下到萬國”,另一個脈絡是“納四裔入中華”。而趙無極則深深地明白:“我有兩個傳統。”
趙無極說自己作為藝術家的身份是在東方和西方審美價值觀之間長達數年的艱苦斗爭中形成的,這種斗爭體現在他畫的每一幅畫上。
事實上,早期認可趙無極作品的人,比如米肖、克羅德·魯瓦,他們都是去過中國的人。
他們真實的走在東方的土地上,飲著東方山顛采下的茶葉,吹著東方江河邊的晨風,他們真切地品味到了不同于西方的、中國的風味。
上個世紀50年代的巴黎藝術圈是赤裸祼的名利圈:亞洲藝術家的發展不如歐洲藝術家,而外國藝術家又不如法國本土藝術家。
但趙無極的精彩之處在于,他有很多本地朋友,朋友們欣賞他的作品,一篇又一篇的為他寫詩。
他在異國他鄉的土地上埋首畫畫,卻有人站起來,用詩歌大聲地應和著。伯牙子期,莫過如是。
“繪畫是一種宇宙的語言。”
趙無極向宇宙吶喊,得到了詩人們熱情的回應。
那么,為他寫詩的人們又是誰呢?
第一位是趙無極的終生摯友:曾經在1930年到31年期間,專程前往亞洲的亨利·米肖(Henri Michaux)。后來,佛教哲學和東方書法后來成為米肖詩歌創作的主題,米肖也嘗試用中國書法進行創作。他在當時的法國年輕人中很有影響力。
米肖和趙無極的友誼持續了一生,有一個時期,他倆都很欣賞保羅·克利。
趙無極曾利用石版畫的特性,通過在顏料中加入大量水分,創作出類似水墨畫效果的作品,這也導致了倆人的首次合作。
亨利·米肖(Henri Michaux)對趙無極也有自己的理解:“他的畫作和大自然保留了一種親近的關系。大自然既在那里,又不在那里,我們看到的,不能是它,可是又應該是它。
它全然不同,不再有細節。是在整體中捕捉的大自然。
它依然是大自然,更熱烈,更激蕩,是大地。它依然靈動。
它不特別,不陌生,是流暢的,帶著更像光線、傾瀉的光線的暖色。
它空無樹木、河流、山崗,卻充滿旋轉、顫抖、噴發、奔騰和流淌,蒸騰的彩色混合物膨脹、升騰、擴散。”
還有一位終生摯友,是埃茲拉·龐德(Ezra Pound)。龐德對中國的文化和文學有著深刻的興趣和獨到的見解。他致力于將中國文學帶入西方世界,翻譯了不少古詩,尤其是李白的詩作,他還對《大學》、《中庸》、《論語》等進行了翻譯和推廣。
他的代表作《詩章》中包含了大量東方文化的元素,特別是中國儒家哲學和古典文學對他的影響頗深。可以說他花了一生的時間探索中國思維方式。
另一位朋友勒內·夏爾的評論:“亞洲就象一條淡黑色的大魚,緩緩游過無數亡魂的國度,或許那里才是真正的繪畫之鄉?種種作用力相反的能量所構成的命運之光照耀著趙無極的河流,這河流從來不是大漠里孤寂的長河。就這樣,無極之流一直流到我們各自為營的國度,成為通過觀察搖籃里嬰兒的一舉一動,尋找這規則、那法則的分析學家的狩獵目標。只有在我們的感官里,謎語與火焰才可以同時存在。”直到詩人去世時,兩人都保持著密切的友誼。
3.萬般顏色,看畫成詩。

月流蒼煙渚,日暮春山綠

攬流光,系扶桑。重來回首已三生

畫筆方寸間,山海幾萬重

一微塵里三千界,半剎那間八萬春

蒼山負雪,塵盡光生
正如趙無極所說:“我更喜歡“自然”這個詞,代表更廣闊的世界:多重空間交錯成宇宙,風在其中吹動……
在這些作品前,他沒有開口講一個字,但你將會知道,他終于找到了自己最終的答案。
以往人生里的遺憾與孤寂,向世界叩問以期回答的翹首以盼,人生海海,浮生茫茫,趙無極在自己的大道中找回了圓滿。
趙無極是一個文明的騎士,以東方士子情懷去擁抱了西方的藝術,最后從他的胸懷里生長里出來的,就是世界文明結晶。

去看他的畫展,就會清楚得感受到,這里是趙無極的世界,他在此找到了自己的精神坐標。
從一開始只會一個法語地名,到后來被加冕為法蘭西共和國騎士勛章,他是真正的王者,一個異鄉人用才華征服了一方土地,趙無極用作品為自己加冕為王。
“對于我來說,一幅畫并不需要注解,而應該直接打動觀眾,應該傳遞感情。”
詩意與畫心,在此和光同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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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覽:趙無極的畫意與詩心
時間:6.29-10.13
地點:上海久事美術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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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閱讀:
剛開始我妒嫉他,接著我同情他,最后我理解他。
《趙無極自傳》文匯出版社
《中國意象表現性油畫…探析》
埃茲拉·龐德與中國山水畫
東方主義、現代主義和美國詩歌
中國夢:龐德、布萊希特、Tel quel文學評論
看懂趙無極,我只需要讀這一本自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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