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大學要不要去外地？選學校還是選專業？家有高考生，這幾天，志愿填報正火熱進行。

“高考之前考學生，填報志愿考家長。”6月24日，在上海高考“知分知位”后的高考志愿填報咨詢會現場，澎湃新聞（www.kxwhcb.com）記者遇見了李女士，彼時她手指夾著紙筆，兩手提著兩大袋各高校招考資料，正帶著女兒匆匆穿梭于走廊。

李女士后來告訴記者，前一天高考出分后，她忙碌到凌晨，準備隔天咨詢會的問題。不料第二天的咨詢會有這么多人，她沒能有什么“發揮”的機會。

6月24日上海高考志愿填報咨詢會，家長們排在桌前咨詢。 澎湃新聞記者 鄒佳雯 圖

李女士從咨詢會等地拿來的資料。本文圖片除標注外 均為受訪者 供圖

上海高考出分一周后，7月1日至2日是上海高招本科階段志愿填報時間。本科階段志愿包括了綜合評價批次、零志愿批次、提前批次、藝體類甲批次、地方農村專項計劃批次、特殊類型招生、普通批次。

從出分到交志愿填報表的一周時間，也成為了滬上家長們的集中“攻堅”期。翻志愿填報書，看網上層出不窮的自媒體直播和小視頻，打高校招生辦電話，參加咨詢會，甚至買課買咨詢服務……白天上班、晚上加班學習，成為了家長們這一周的常態。

關于高校的種種知識點，仿佛看也看不完——往年高校的分數線和位次，每個專業學什么、出路如何、畢業生待遇如何，每所高校的保研率、考研率、出國交換率，新出的轉專業政策在各校的實踐情況，涉及中外辦學的專業組怎么填報，插班考，專業大平臺分流……家長們一邊“信息過載”著，一邊仍擔心自己有信息差。

高考志愿填報的市場近年來越發火熱，高考“七分考，三分報”也在家長間流傳，被視若箴言。這一周，上海的高考家庭到底經歷了什么？

查詢成績后發現“競爭更激烈了”

來自上海的史先生，兒子今年的高考成績有556分，在他們一家看來，發揮尚算穩定。

史先生談到，雖然今年的本科分數線比去年略有下降，但孩子這個成績，只能算“中等偏上”。

一家人比對上海市教育考試院發布的成績表發現，這一分數在全市5萬多名考生中，累計人數是6631人，同分人數173人，“同樣的分數，去年累計人數是6451人，同分人數213人，也就是說，位次是下降的，說明高分段和中高分段的人數比去年高，競爭也更加激烈”。

上海是全國首批開始新高考改革的省市，早已不分文科理科，不過選擇物理、化學和生物的小史，算是傳統意義上的理科生。史先生談到，之所以選擇這三門科目，主要還是為了報考大學志愿時可選擇的面能更廣些。史先生一家早在研究政策時發現，從2024年開始，不少高校的專業都要求“物化雙選”，“至少這樣選了，孩子填報高考志愿時受限制要少些”。

李女士也有同樣的想法，曾在選科時極力勸說女兒選擇理化，無奈女兒堅持了興趣，最終選擇了歷史、地理和生物。此次女兒的發揮總體穩定，“不出彩也不豁邊”。眼下進入志愿填報階段，一家人感受到了專業填報的限制。“經管、法學、傳媒、語言、中文，比較主流的就是這些。”李女士談到。

李女士的女兒對于自己的未來也比較迷茫，沒有特別明確的志趣。事實上，李女士家一度希望女兒選計算機專業——在填報志愿時，女兒在網上做過職業性格測試，測試結果竟指向理工科，一家人有些哭笑不得。

查資料、付費咨詢……填志愿“挺費神”

史先生一家的工作，做在了高考成績出來前。

出分前，史先生就查詢了不少往年的資料，后也跑了不少場咨詢會，線上線下的都有參與。他還購買了高考志愿的線上服務，“沒有報幾千幾萬的高考規劃師的課程，只是買了一張198元的高考志愿填報查詢卡，可以查到的信息比起不買卡要更全些。”此外，他們家還使用了不少網上的AI輔助志愿填報的工具。

“多方比較吧，填報志愿是個體力和腦力雙重考驗的活，挺費神的。”史先生說。

李女士的工作則集中在女兒高考出分后。6月23日出分后，家里忙碌到凌晨，一邊檢索各種消息，一邊為隔日的咨詢會作準備。6月24日的上海市普通高校志愿填報咨詢會，是“知分知位”后上海唯一一場大型咨詢會，有35所上海高校及近60所外省市高校參加。

但那場面有點超出李女士的想象。攥著一手想問的問題，面對一張桌前擠著排著隊的家長們，她“有點懵”。結果，出于緊張，她只問了最關鍵的轉專業、保研率問題，收集了些資料就走了。

李女士現場感覺到，不少家長有和她相似的思路——哪怕踩線也要先進好學校，再嘗試通過轉專業等政策轉去好專業。

上海市教育考試院推出的輔助高考填報的書籍。

李女士做的筆記。

咨詢會以外，李女士的工作主要集中在案頭：學校發的幾大本書一本本“啃”下來，咨詢會的資料一點點翻過來，再看看各大高校的招生網站，不了解的再撥打一下高校招生辦電話。

李女士記在筆記本上的問題。

李女士做的筆記。

“有學校的招生電話是打不通的，后來發現讓我們加QQ群；有個學校的電話，我打了幾十個后，換女兒打了三十個才接通。”李女士苦笑著說，“這個時間段我們都很想要馬上得到一個確定答案。這方面東華大學特別好，打得通電話，還加到了微信群。”

志愿填報相關書籍內頁。

東華大學的微信群后來成為李女士常駐觀察的地方，一方面因為群里老師的耐心解答，一方面，也因為這里同分段的家長多，有相似的困惑，“每條消息都不想錯過。有天早上爬起來，‘爬’了群里88條未讀消息。”

李女士坦言，她有時間也會去看上海市教育考試院的公眾號“上海國子監發布”，以及不少自媒體的視頻號，甚至一天一蹲就是兩三個小時。她也差點想買高考志愿填報查詢卡或一對一咨詢服務，但最后還是沒有付費。“那種上萬元的一對一輔導，我先咨詢了一下，覺得其實沒有很能說服我購買；便宜的幾百塊的，我又會質疑人家的資質，覺得憑什么把我孩子未來交到你手里？”

張雪峰的視頻，李女士也會搜來看，“很實在，確實會讓我知道一些以前不知道的東西，但是我不會全信。”她拿普通家庭不要學經管類這一點舉例：“說白了，文科生就這幾個選項，經管已經是里面不錯的了。而且除了家庭條件，這和學生所在的城市、自己的定位都有關系。張雪峰講的可能是針對提問者的，但是我們聽的人要有自己的判斷。”

學校與專業孰輕孰重？理念不一爭執不停

為了填報高考志愿，史先生全家一起開了大大小小不下十幾次“家庭會”，不乏摩擦和爭執。

在史先生一家，填報志愿主要聚焦的問題有兩點：一是學校重要還是專業重要，二是到底要不要去外地。

在“理工男”史先生看來，考慮到畢業后找工作，專業的優先級要高于學校，“理工科專業，比起學校的光環，用人單位更看重學生的實際動手能力。”但史先生的愛人是一名文科生，她認為學校比專業更重要，寧可上985、211、雙一流等高校，“不然就業時，如果是‘雙非’院校，可能連用人單位的大門都進不去”。

全家人經過了多次的協商，最終確定了還是填報以上海為主的學校，包括同濟大學、華東理工大學、上海大學、上海中醫藥大學、上海對外經貿大學、上海理工大學等。

“高考填志愿，其實就是拼家長的信息、判斷、眼光和認知。”回過頭來，李女士感慨道。

一邊說著條條大路通羅馬，李女士一邊又希望為孩子找到一條更確定通向羅馬的道路，“尤其是在現在不確定性很大的社會中”。

在人生的坐標軸，向前看，她希望女兒的未來如軌道般平穩確定；抬頭看，頭頂是分叉的枝丫，女兒能否長成參天大樹？順著樹杈、樹干、樹根向下盤，一家人就站在填報志愿這個起點。

問題于是變得又多又密起來。想先進好學校，那要關心萬一進了不理想的專業，能否轉專業的問題；如果不方便轉專業、又分到不好的專業，學校的雙學位制度是怎樣的？或者有的學校會需要你降級再轉專業，那要讀多少年？如果要深造，學校未來保研、考研、博士的情況如何？還有插班考成功率如何？大類招生重新分流到各個專業，怎么個分法……

這期間，一家人的情緒波動很大，尤其是女兒，前一天看計算機的內容，后一天又在了解法學的東西。“一開始有些招生老師說，你有希望沖一下，我們還是信心滿滿的。但當我們又問得具體一點、到處查找訊息后，就了解到了專業填報的很多限制。”李女士說。

每天熬到十一二點，早上起來一顆心又懸著，李女士帶著女兒就這樣忙了四五天時間，心里才慢慢安定下來，“定位就在這兒了”。她們把上海某所高校的經管、法學選定為自己最理想的專業，另外還填報了傳播、中文等。

“理工科偏實用技術一點，而文科更觸及人的精神和靈魂，尤其是像哲學、心理學這種，但我們不會報考這些，要多想想就業的問題。”李女士說，“我也有想，如果我條件好一點，是不是選擇反而不會那么少，能更自信地選擇去選擇一些這樣的專業？”

對于志愿填報的“苦”，李女士覺得，再來一遍的話，自己可能不會再那么難熬了。但她還是希望，能把職業的認知教育等提前到孩子的高中階段。此外，她也希望有官方背書的機構、組織，能給家長提供更有針對性的培訓或者解答，比如怎么收集信息，怎么針對自家孩子的狀況填報等。

“期待努力不會白費。”李女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