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2月22日，本是一個平靜的周六。印尼西部時間21點27分，丹戎勒松海灘（Tanjung Lesung Beach）上的人們還沉浸在當地知名搖滾樂隊Seventeen的歌聲中，愉悅的氣氛被突漲的潮水淹沒。沒有震感，沒有官方預警，巽他海峽海嘯來了。截至當地時間25日下午1點，海嘯已導致429人遇難。

印尼官方耗費了一點時間才弄清了海嘯爆發的原因。與人們熟知的地震海嘯不同，這次海嘯的誘因是火山噴發。

印尼氣象、氣候和地球物理局（BMKG）確認，位于印尼爪哇島和蘇門答臘島之間的喀拉喀托之子（Anak Krakatau）火山連續數月噴吐火山灰和熔巖，其西南側出現0.64平方公里的土地塌方，這引發了水下滑坡，最終誘發了海嘯。

從歐空局發射的地球觀測衛星Sentinel-1拍攝的衛星圖中，我們可以大致觀察到喀拉喀托之子火山在海嘯爆發當日的山體變化。

“一座火山就像是一種生物。在任何時候，它在地質上都是不穩定的……最終（火山活動）可能誘發滑坡，而如果滑坡發生在水下，（落入水中的山體）將會把水體從原位排出并形成海浪。”美國西北大學地球科學系榮譽退休教授Emile Okal在接受NBC采訪時說道。

如果單看浪高，此次海嘯的嚴重程度不及今年9月底的帕盧海嘯。根據印尼海嘯研究中心的聯合創始人Gegar Prasetya的說法，海浪本身不高，差不多1米。他認為災情嚴重的一大原因在于，人們總會緊靠著海岸線建造一切。

但是憤怒的印尼民眾不這么看。為什么沒有發布預警？他們在社交平臺上質問政府，認為預警機制的缺失是加劇災情的重要原因。

這不是印尼政府第一次因同類問題被人詬病。在一個多月前的帕盧海嘯中，印尼氣象、氣候和地球物理局盡管曾發出過海嘯預警，但半個小時之后又將警告撤除，這導致不少民眾仍在海灘等危險區域活動，最終加劇了災情，導致2000多人喪生。

擁有127座活躍火山的印尼，建立火山海嘯預警十分必要

如果沒有誘發海嘯，肇事者喀拉喀托之子火山并不會引起印尼政府和群眾的太多關注。

根據印尼抗災署發言人蘇托波（Sutopo Purwo Nugroho）的說法，這座火山在12月22日的那次噴發，并不是近期最嚴重的一次；從今年6月起，它就十分活躍。

在印尼火山監測機構MAGMA Indonesia公布的火山飛行安全警戒（VONA）中，喀拉喀托之子火山自6月起頻繁被評定為橙色預警級別（僅次于紅色預警），這意味著火山仍有可能或正在噴發。11月時，這座火山收到的橙色預警次數高達35次，但海嘯并沒有在該月爆發。

印尼共有127座活躍火山，政府和民眾早已對它們的存在習以為常。火山噴氣、噴灰甚至爆發，并不會引人產生過多的聯想。人們會根據政府發布的VONA預警級別，避免在活躍火山附近活動，但很少有人會警覺這些火山可能誘發海嘯。

此次海嘯的幸存者Azki Kurniawan，曾向英國《衛報》描述當時的情景：由于沒有任何震感，直到一米高的海浪涌來，他的腦海中才閃過一個驚恐的念頭——難道這是海嘯？

預警機制的缺失，的確會加重災情。

大多數民眾對海嘯爆發的常識判斷之一，是有震感。在沒有預警的情況下，人們對周遭環境的變化不會有足夠的警覺，如果他們繼續在海灘上活動，當海浪撲來，一切都將太晚。

在《紐約時報》的浪高分析圖中我們可以發現，當海嘯抵達巽他海峽附近的海灘時，浪高在大多數區域已從最初的2米到3米，削弱為1米左右。但即使是這樣，人們在有限的反應速度下，仍有很大概率喪生。

注：圖中描上藍線的海岸線為受災區域。用紅圈圈出的是喀拉喀托之子火山。從該火山發散出的深藍色曲線代表海浪，藍色越深表示海浪越高，越淺則表示海浪越低；浪高最大值大約在2米以上，最低值大約在0.2米左右。數據來源：印尼抗災署，Risklayer 制圖：紐約時報

在印尼官方的統計中，本次海嘯的死亡人數從最初的200多人不斷攀高，截至發稿，這一數字已上升至429人，此外還有1485人受傷和154人失蹤。印尼政府表示，由于統計尚未完全，傷亡情況可能會更為嚴重。

火山海嘯預警是一件難事

印尼現有的海嘯預警系統只對由地震引發的海嘯奏效。這套預警機制運作得不算差，根據蘇托波的說法，在地震發生后的5分鐘內，印尼氣象、氣候和地球物理局（BMKG）即可通知大眾。

但針對火山噴發和水下滑坡引發的海嘯，印尼并沒有專設的預警系統。

2012年前，在多個國家的幫助下，印尼曾建有一套由22個浮標組成的海嘯監測和預警網絡。這些浮標與海底傳感器相連，可監測到微小的水壓變化，并發布海嘯預警。

由于人為破壞和偷盜，加上缺少維護，這些浮標目前已全部停用。但即便這些浮標仍然奏效，是否能全面監測印尼所有活火山附近的水域，也是一個問題。

英國南安普頓國家海洋中心的Simon Boxall博士告訴英國《衛報》，想要在印度洋覆蓋足夠的傳感器來預警可能發生的海嘯，將需要上千個浮標組成的預警網絡。

基于35年的海嘯研究經驗，美國西北大學地球科學系榮譽退休教授Emile Okal在接受NBC采訪時表示，印尼需要在海嘯預警技術和沿海岸線布局的全天候安保人力上花費大約十億美元。即便是這樣，他認為也不能保證海嘯預警一定能及時發出。

海嘯的時速大約在500公里至1000公里之間，對于喀拉喀托之子火山這樣距離海岸線較近（大約在50公里以內）的活火山，一旦海嘯爆發，留給預警發布的時間將被進一步縮小。如果以時速500公里推算，我們可以粗略得出海嘯抵達海岸線的時間為6分鐘左右，這意味著印尼政府發布預警的時間必須短于這個數字。

不過，對于缺少火山海嘯預警機制的印尼而言，購入一套新系統無論如何都是必要的。

印尼總統佐科24日對外表示：“我已下令氣象、氣候和地球物理局(BMKG)購買可進行早期探測的設備，它能夠及時向民眾發出警報，以便(在自然災害降臨時)他們能夠迅速采取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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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紐約時報圖片：https://www.nytimes.com/2018/12/23/world/asia/tsunami-indonesia-sunda-strait.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