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31日至6月2日，第21屆香格里拉對話會（以下簡稱“香會”）在新加坡召開。本屆香會匯聚了40余名各國部長級官員，共計570余名代表參會。中美關系、臺灣問題、南海問題、俄烏沖突和巴以沖突成為熱議的焦點問題。筆者親臨現場，近距離觀察場內的激烈交鋒。

當地時間2024年5月31日，為期三天的香格里拉對話會在新加坡香格里拉酒店開幕。視覺中國 圖

繞不開的中美戰略競爭

中美戰略競爭幾乎是探討一切地區安全問題的“背景板”。一些主辦方和媒體人士表示，相較于去年香會，美方此次在對華表態上明顯降低了調門，這應該與兩國防長在5月31日舉行雙邊會晤、恢復了溝通有著密切聯系。美國防長奧斯汀在主旨演講中，對此次會晤給予了高度評價，指出雙方進行了“坦誠而深入的討論”，并強調為避免可能出現的誤解和誤判，確保雙方溝通渠道暢通無阻尤為重要。31日下午，中國國防部新聞發言人吳謙召開新聞發布會，介紹會談相關情況，也指出這是一次積極、務實、富有建設性的戰略溝通。

在中美戰略競爭持續進行的態勢下，東南亞國家面臨著日益增大的選邊壓力。特別是在美國持續將各種議題安全化、政治化的背景下，東南亞國家所需權衡的因素及其影響日趨復雜。在香會上，多名東南亞國家的防長強調，希望中美雙方能夠謹慎處理競爭關系，并明確表達了東南亞國家不愿選邊站隊的立場。印尼防長、當選總統普拉博沃在主旨演講中指出，中國文明與以美國為代表的西方文明均是人類文明的瑰寶，希望大國充分展現智慧與風范，秉持善意，推動國際合作，造福全人類。同時，他明確表示，印尼將繼續堅持不結盟、不選邊的外交政策，發揚睦鄰友好的亞洲文化傳統，與各國保持友好交往。馬來西亞防長拿督斯里卡立諾丁指出，由“志同道合國家”組建排他性的安全合作機制，存在著進一步加劇分裂、危及地區穩定的潛在風險。作為東盟明年的輪值主席國，馬來西亞將發揮引領作用，致力于維護東盟的中立立場，避免參與任何形式的選邊站隊。

臺灣問題作為本次香會備受矚目的核心議題之一，在會議期間引發了廣泛而深入的討論。6月2日，中國國防部長董軍發表了題為“中國的全球安全觀”的主旨演講，并在隨后的互動環節中，著重闡述了中方在臺灣問題上的堅定立場，彰顯了中國堅決維護國家主權和領土完整的堅定信念與堅強決心。一些與會者表示，中方傳遞的信息清晰而明確，給人留下深刻印象。在大會后續環節，新加坡防長黃永宏指出，當前存在一種將臺灣問題與俄烏沖突相混淆的錯誤傾向，然而必須明確的是，臺灣并非烏克蘭，中國亦非俄羅斯，并引用王毅外長在慕尼黑安全會議上的涉臺問題立場表態，建議各方以此為參考準則，共同維護臺海和平穩定。

當地時間2024年5月31日，為期三天的香格里拉對話會在新加坡香格里拉酒店開幕。視覺中國 圖

備受關注的南海

在會議首日晚宴上，菲律賓總統小馬科斯受邀發表主旨演講，大談南海問題，試圖將南海問題擴大化，有意將香會的重點議題導向南海。據筆者參會期間的有限觀察，至少有兩次在不同會場中，聽眾向發言人提出了以下問題，即如果中菲海上相遇時，有菲律賓漁民或軍人遭遇不幸，是否將觸發《美菲共同防御條約》。此舉顯然旨在渲染海上事態的緊張氛圍，并測試美菲雙方的共同防御承諾。菲律賓總統小馬科斯在經過短暫思考后表示，若菲國民之死亡系出于蓄意行為所致，則此等情形“極其趨近于我們所界定的戰爭，相信我們的伙伴國亦會秉持相同的認知”。

次日，針對相似的問題，美國國防部長奧斯汀再次重申了對共同防御條約的堅定承諾，但他拒絕就假設性情境作出回應，并強調需竭力避免此類事件發生。美菲兩國的不同態度，明顯折射出菲律賓單方面對美方更積極承諾的渴求，以及急于將美國直接拉入相關事態中的迫切心態。然而，美方對此卻持有一定的抗拒態度，意在避免直接牽涉其中。美菲各自打著自己的小算盤，顯然利益訴求并不一致。

在香會舉行的公開及閉門會議中，澳大利亞、加拿大等美國盟伴國家對南海、“航行自由”話題也非常積極，并且在談論所謂“航行自由”話題時渲染中國威脅論調，其積極程度甚至超越了提出這一概念的美國本身，借此從輿論上向中方發難。

未得到充分關注的巴以問題

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的現身又是本屆香會的一個重要熱點。5月31日晚，突然有消息稱澤連斯基將出席香會。次日下午，澤連斯基抵達香格里拉酒店，立即成為各方矚目的中心。6月2日中午，在馬來西亞防長和新加坡防長發言及問答環節結束后，澤連斯基突然步入會場。在現場，盡管有一兩位西方外貌的觀眾率先起立鼓掌，但并未引發廣泛的效仿。緊接著，澤連斯基發表了演講，其中著重強調了核安全、糧食安全以及人道主義“三點和平方案”，并宣傳推廣即將在瑞士舉行的“烏克蘭和平峰會”。

在本次香會上，令人意外的是，巴以問題未能得到充分的關注與討論。臺下幾乎沒有人主動提出疑問，質疑為何停火遲遲未能實現。在所有嘉賓發言中，僅有印尼防長、當選總統普拉博沃的主旨演講，以及馬來西亞防長拿督斯里卡立諾丁的發言詳細闡述了相關立場，較為引人注目。普拉博沃指出，兩國方案是實現持久和平的關鍵途徑，支持美國總統拜登提出的“三步走”方案的基本方向，并承諾愿意向聯合國提供維和部隊以助力和平進程。馬來西亞防長對印尼方的立場表示贊同，要求以色列立即停止在拉法的軍事行動，并呼吁下一屆香會邀請巴勒斯坦代表參與。

香會是西方智庫在新加坡舉辦的國際安全會議，對他們來說屬于“主場外交”，隨著中國的崛起，部分國家一直希望將香會打造成一個圍堵中國的平臺。比如在2019年香會上，主辦方在通往會場的通道上掛滿了中國國內各地兵力部署圖，具體到山東、福建、遼寧、上海、廣東等等。當時中國代表團注意到這一現象后迅速和 “香會”主辦方英國國際戰略研究所(IISS)進行交涉，隨后該兵力部署圖被撤除。本屆香會中，美國及其盟友依然沉迷于自我陳述，深陷于其構建的中國威脅論之中，所謂的對話實則已蛻變為美國盟伴國家共同構筑信息繭房的自我陶醉的盛宴。

（作者系復旦大學國際問題研究院副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