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4月12日，國務院常務會議研究健全解決企業賬款拖欠問題長效機制的舉措，要求完善商業匯票管理等制度規定。這一要求，可以說是抓住了問題要害。商業匯票分商業承兌匯票和銀行承兌匯票，我認為解決企業賬款拖欠、特別是民企賬款拖欠問題，重點必須放在銀行承兌匯票上。

央行2023年貨幣政策執行報告顯示，2023年末全國商業匯票余額17.1萬億元。根據歷史經驗數據，銀行承兌匯票約占商業匯票總額的80%，約14萬億元，是商業匯票的主體。

那么，銀行承兌匯票是如何造成企業賬款拖欠的？回答這個問題之前，先要搞清什么是銀行承兌匯票。通俗地講，銀行承兌匯票就是由銀行擔保的、購貨方向銷貨方打的“欠條”。“欠條”期限一般半年，最長時長達一年。如果“欠條”到期，購貨方不能按期付款，銀行則代為墊付。銀行承兌匯票還可以轉讓流通，銷貨方也可以把收到的票據來支付貨款。由此可見，銀行承兌匯票是一種擔保和支付工具。1997年開始，中國大陸開始推廣銀行承兌匯票業務。

企業向銀行申請融資，銀行既可以發放貸款，也可以予以辦理銀行承兌匯票。

1997年銀行承兌匯票興起之前，國內銀行業對企業融資主要是貸款。在貸款模式下，銀行將貸款資金轉入企業存款賬戶，付款企業將資金支付給收款方，收款企業可以直接收到現金，不存在賬款被拖欠問題。

而銀行承兌匯票出現后，如果銀行給企業辦理銀行承兌匯票，購貨企業收到的是一張“欠條”，如果不辦理貼現，要半年甚至一年才收到貨款，從而形成賬款拖欠。顯然，銀行承兌匯票具有“創造”賬款拖欠功能。由于目前國內銀行承兌匯票規模巨大，由此造成的賬款拖欠也是天文數字。按照目前銀行承兌匯票約14萬億元、保證金比例50%保守估算，全國因銀行承兌匯票形成的企業拖欠賬款約7萬億元；數倍于地方政府和國企拖欠的民企賬款。

需要指出的是，目前銀行承兌匯票造成的賬款拖欠是人為造成的。不像地方政府和國企拖欠賬款、商業承兌匯票逾期等，還有財政困難、企業資金緊張等一定客觀原因。

在發達國家和我國港澳臺地區，銀行承兌匯票早已基本退出歷史舞臺；而在內地，銀行業的天量銀行承兌匯票，是由于一些商業銀行業績觀偏差，“以票攬存”造成的。

在上世紀90年代初期，國有銀行辦理銀行承兌匯票，一般只讓企業繳納3%-5%的保證金。但后來一些銀行、特別是中小銀行，為了快速提高存款業績，將保證金比例提高到50%，由此來增加保證金存款。在“以票攬存”最為盛行的時期，有些全國性股份制銀行，其銀行承兌匯票保證金存款增長占全部存款增長的30%以上。由于“以票攬存”見效快，一些銀行便把本來發放的貸款改為辦理銀行承兌匯票，導致銀行承兌匯票業務畸形增長，同時也帶來嚴重的企業賬款拖欠問題。在近年全國兩會上，一些代表委員一針見血地指出，銀行承兌匯票導致企業賬款拖欠、資金周轉困難，增加融資成本，建議“全面取消銀行承兌匯票”。

必須看到，向企業收取高額保證金、“以票攬存”也是違規行為。原銀監會的一位官員曾經指出，利用銀行承兌匯票和票據融資增加存款，在國外銀行是不可思議的。

銀行承兌匯票導致嚴重的企業賬款拖欠，也存在嚴重的違規行為，解決這一問題刻不容緩。銀行業要按照國務院常務會議要求，抓住銀行承兌匯票這個主要矛盾，有效解決企業賬款拖欠問題。建議逐步取消銀行承兌匯票業務，具體實施可分兩步走：

首先，原則上停止新增銀行承兌匯票業務。對于符合條件確需辦理的，保證金比例不得超過10%；或者通過履約保函形式辦理。

其次，將存量銀行承兌匯票回歸貸款本位。目前銀行承兌匯票業務實質就是貸款票據化，應將其回歸貸款本位。建議利用3—5年時間，商業銀行逐步將存量銀行承兌匯票轉為表內貸款，徹底解決銀行承兌匯票人為導致的賬款拖欠問題。

（作者趙小廣為山東省德州市中小企業局原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