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南京大屠殺紀實 | 大屠殺第一周:窒息的金陵城

窒息的金陵城(大屠殺第一周)
如果說日軍第一天進入南京城內心還有幾分恐慌的話,那么到了14日之后當他們發現這座中國六朝古都完全掌控在他們的鐵蹄之下,如同一個被一群豺狼包圍住的裸女時,大和民族強盜的那種放縱、無恥和以勝利者姿態自居的狂妄心態,簡直到達了極點,因此在之后的一周里,日軍不再是人了,而是一群隨意屠殺、奴役和欺凌中國人的野獸,甚至比野獸更殘忍……
“日本兵舉槍沖來,我舉雙手,從車子里出來。經日軍同意,我爬過殘破的城門,穿行在布滿中國軍人尸體的街上。見到日軍的惡作劇——被砍下的頭顱平放在路障上,一個嘴里放了塊餅干,另一個嘴里插了只長長的中國煙斗。”美聯社記者查爾斯是13日后少數被日軍允許進入南京城的西方記者,他在發往《芝加哥每日論壇報》的報道中記述了最初兩天的見聞:
14日,目睹日軍洗劫全城……沿著橫陳著人、馬尸體的街道走到北門,見到第一輛日軍車子駛入城門,車輪在碾碎的尸體上打滑……
15日,陪同使館的一位仆役去看她的媽媽,在溝里發現她的尸體。使館另一位男工作人員的兄弟也死了。今天下午,看見幾位我協助解除武裝的士兵被拉出屋去槍斃,再踢進溝里。夜里,看到500名老百姓和解除武裝的軍人的手被捆綁著,由手持中國大刀的日本兵押著……沒有人活著回來。
16日。去江邊的路上,見到街上的尸體又多了許多。路途中遇到一長列中國人,手都被捆著。一個人跑出來,到我跟前雙膝跪下,求我救他一命。我無能為力。我對南京最后的記憶是:死難的中國人,死難的中國人,還是死難的中國人……
查爾斯只在南京待了幾天就離開了,他實在無法待在這樣的“人間地獄”里,他告訴他在美國的同行,說如果再待上一兩天,他“必定窒息而亡”。查爾斯的同行記者斯蒂爾,比他早一天離開南京。斯蒂爾在15 日那天給《芝加哥每日新聞報》發了一篇題為《目擊者敘述淪陷城市“四天地獄般的日子” 街道上尸體積有五英尺高》的報道:
(南京12月15日電)“地獄中的四天”,是形容攻占南京經過最恰當的字眼。
我剛剛和攻城開始后第一批離開首都的外國人一起登上“瓦湖”號軍艦。離開南京之際,我們最后見到的場面是一群300名中國人在臨江的城墻前井然有序地遭處決,那兒的尸體已有膝蓋高。
這是近幾天瘋狂的南京景象最典型的寫照。
南京城陷落的過程也是在城中的中國城防軍人難以言說的驚恐、混亂的過程,以及接踵而至的日本占領軍造成數以萬計的生靈,其中許多都是無辜老百姓遭屠殺的恐怖統治的過程……
日軍口口聲聲要尋求中國人民的友誼,但他們在南京的殘暴行為使他們失去極好的贏得中國民心的機會。
在中國軍隊的士氣完全崩潰和繼之而來的盲目驚慌之后,日軍進城時南京城里似乎有種模糊的、松了口氣的感覺,人們覺得日軍不可能比被他們打敗的軍隊更差些。頃刻之間,他們的幻想破滅了。
日軍只要寬恕困在城里的大多數已經放下武器準備投降的中國軍人,就幾乎可以不費一槍一彈地占領南京其余的部分。然而,他們選擇了有計劃地屠殺守軍的做法。
屠殺猶如屠宰羔羊。很難估計有多少軍人受困,遭屠殺,也許在5000至20000人之間。
由于陸路已切斷,中國軍人通過挹江門涌向江邊,挹江門迅速堵塞。今天經此城門過,發現要在積有1.5 米高的尸體堆上開車才能通過城門。已有數百輛日軍卡車、大炮在尸體堆上開過。
城里所有街道都布滿著平民百姓的尸體和被遺棄的中國軍人的裝備與軍裝,許多沒有找到船只過江的軍人徑直跳入長江,十有八九遭溺斃……
美國記者的客觀報道與他們的敬業精神,歷來叫人尊重。南京大屠殺的歷史真相,很大程度上要感謝查爾斯和斯蒂爾,他們當時冒著生命危險在南京實地采訪獲得了第一手新聞材料。然而日軍很快發現,他們的罪惡行徑太露骨,因此對繼續留在被他們占領的南京城的外國記者給予了清除,故而接下去的日子里,日軍的屠殺行為大多被掩飾了。但有道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尤其是幾十年后,我們可以獲得的信息來源也更廣泛了,因此關于日軍占領南京城后幾周里的所作所為,并非因為時間的久遠而消失,相反卻越來越清晰地被我們了解。
人變成了獸,就是野獸都不如的魔鬼,因為這種魔鬼最叫人害怕的地方是他們具有高智商和強悍的能力,故而日軍后來在南京城所犯下的罪行,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罄竹難書!


除了13日進城第一天日軍在下關一帶集體屠殺渡江不成的中國守軍官兵外,14、15日是日軍在南京城內屠殺中國俘虜最瘋狂的兩天,這樣的屠殺出于兩種目的:一是日軍害怕剩下的中國軍人抵抗他們,二是游戲式的虐殺。故而出現了見年輕男人就殺的一幕幕慘劇——
14日,日軍一個大隊從紫金山上下來進城前,他們抓到了一位中國少校軍人,逼他帶路通過太平門進了城里。這時突然迎面見一隊中國軍人,于是日軍聯隊迅速將其包圍。通過翻譯,日軍告訴中國軍人:你們的司令長官們都逃跑了,繳槍投降吧!中國軍人便紛紛把槍繳了。問這些中國軍人哪個部的,他們回答是剛從鎮江那邊撤退過來,以為南京城還有安身之地。日軍聽后大笑,以為這些中國軍人都成為他們的甕中之鱉。但日軍聯隊很快有些緊張起來:自己才不足一百來人,“敵方”的俘虜卻漸漸多達一千多人!怎么辦?開始日軍把俘虜過來的中國軍人用繩子一個個綁住,讓他們站在城墻一角,后來人太多,根本綁不過來,且一千多個人,吃什么?請示上峰關于給不給吃飯的問題,回答:不給吃。不給飯吃倒不是大事,反正俘虜,餓幾天也不算虐待。但幾十個人要看守一千多人,什么“好事”(指搶奸盜樂玩)都干不成了,于是日軍聯隊的官兵再次向上峰反映怎么處理俘虜,上峰回答:“就地處理掉?!?/p>
“送你們走嘍!”日軍嘻嘻哈哈地把中國俘虜統統趕到城墻根下,讓他們排成隊,然后機槍、沖鋒槍、步槍一起上……
一千多人用了十幾分鐘全部“處理掉了”。這個日軍中隊便扛著濺滿鮮血的刺槍和太陽旗,揚揚得意地走向金陵城的大街小巷。
同一日,日軍的一個機槍中隊從紫金山往下走,一條鐵道沿著山谷向遠方延伸,警惕性很高的日軍既緊張又害怕,擔心有殘余的中國軍人阻擊,于是機槍手們趕緊臥下身子,架上機槍。果不其然,不多時,只見一隊約一個旅的中國軍人從堯化門沿鐵道向日軍機槍中隊這邊逃亡而來。因為隊伍是舉著白旗,所以日軍沒有開槍掃射。
10000多人哪!怎么辦?日機槍中隊請示上峰,回答是:將俘虜帶進城來。
“我們才幾十人,押送這么多人不行呀!”日機槍中隊請求增兵支援。很快聯隊又派來一個中隊,并要求連夜將俘虜押進城里。
200來人押10000多人,依然是個大問題,且已夜幕降臨。日軍盡管表面上氣勢洶洶,心頭小兔子直跳。
進城后,機槍中隊的日軍發現,他們押來的俘虜被塞進早已停在一塊空地上的一輛輛貨車中,說是分批送到一個地方去“處理”——俘虜們當然不知情。
這10000多俘虜就這樣被貨車運到下關的長江邊,然后再由那里的日軍實施集體大屠殺?!疤幚怼钡姆椒ǜ鞑幌嗤?,有直接用機槍掃射的,也有用另一種辦法——“那邊有個山坡,大家稍稍用力一推,貨車就會往下滾。上頭說:‘把這些家伙扔到江里去!’于是大家就把貨車連人一起推下了揚子江?!边@是一個叫朝倉正男的日本老兵說的。
在城內搜索出來的中國俘虜越來越多,他們有的被貨車運到下關江邊直接“處理”了,有的是整編制的一營一團甚至一旅的俘虜,日軍也有些顧忌,所以先把俘虜押送到江邊的那些廢棄的倉庫里,騙俘虜要給他們“安置”,其實也是為了掩耳盜鈴地實施更殘暴的“處理”——“倉庫被塞得滿滿的。過了幾天,工兵往那里點上火。雖然是命令,但還是可憐,全給殺掉或蒸烤死了。南京的倉庫是用磚和鍍鋅鐵皮做成的,所以從倉庫的窗戶里到處冒出滾滾黑煙。倉庫里全是中國人,再也沒有(裝人的倉庫)了,于是讓中國人排成4 列,不是幾十米,而是更長。他們密密麻麻地排成隊,數量驚人。我們排好幾挺重機槍和輕機槍。隨著一聲‘打’的命令,就‘啪啪啪’地開始掃射了。不僅是我們中隊,是所有在那兒的聯隊都干了?!痹盏?6師團33聯隊第3大隊老兵大田俊夫如此說。
日山炮兵第19聯隊8中隊伍長近藤榮四郎在他的《出征日志》里也記錄了他參與12月16日的一次江邊“行動”:
……今晚有兩萬俘虜的收容所起了火。去和警戒中隊的兵換班。終于決定今天把俘虜之三分之一、約七千人在揚子江畔槍殺。我們去護衛,于是全部處置完畢。殘余未死者以刺刀刺殺。
月亮掛在山頂上。在皎潔清幽的月光下,臨死者痛苦的呻吟聲真是無比凄慘。如若不是在戰場上是見不到這種景象的。九時半左右回來。這番場景終生難忘。
日軍在16、17、18日三天內,對從幕府山下來投降的17000多名中國俘虜,用同樣的方法實施了集體屠殺。
為了求證這樣的血腥事件,筆者從史料中找到了當時的日軍現場記錄。比如與近藤榮四郎同一個聯隊的黑須信忠在16日的“日記”中這樣說:
午后一時,從我炮彈兵抽出20名去幕府山方面掃蕩殘敵。二三日前俘虜的支那兵之一部分五千余人被領到揚子江岸邊用機關槍射殺了。其后再以刺刀恣意刺殺。我也在此時刺殺了絕對可憎的支那兵約30人。
登上成山的死人身上去突刺時的心情,就是要拿出壓倒魔鬼的勇氣,用足了力氣去突刺。支那兵在嗚咽呻吟,既有年長的,也有小孩,一個不留統統殺死,試著用刀把頭砍下來。這樣的事真是迄今從來沒有的稀罕事……回來已午后八時,手腕相當疲勞。
聽聽,這樣的魔鬼殺中國人時的心境是何等殘暴,把他們的暴徒與魔鬼心態表現得淋漓盡致!

本文為澎湃號作者或機構在澎湃新聞上傳并發布,僅代表該作者或機構觀點,不代表澎湃新聞的觀點或立場,澎湃新聞僅提供信息發布平臺。申請澎湃號請用電腦訪問http://renzheng.thepaper.cn。





- 報料熱線: 021-962866
- 報料郵箱: news@thepaper.cn
互聯網新聞信息服務許可證:31120170006
增值電信業務經營許可證:滬B2-2017116
? 2014-2025 上海東方報業有限公司